《<仙剑>千秋岁》沉沦荼靡

26、执手之誓

　　来人坐在桌边看着他的举动，没有说话。
　　“你啊，最近来我这里越来越随便，真不知道哪一天会被人发现。”莫离发现自己今天一天一直在摇头，于是立刻停止继续晃动脑袋：“喝点什么？茶还是花露？”
　　“水。”来人吐出一个字。
　　“好啊，这是寅卯交接时采的露水，尝尝看。”莫离倒了一杯水给他。
　　“你还真会享受。”来人转着茶杯嘲讽他：“不过魔界没有露水，味道还不错。”
　　“喜欢的话，你可以带一些回去，就当是感谢你那日出手相助，重楼。”莫离大方地说。
　　“不必。”重楼冷然道：“我很久未回魔界了。”那个没有挑战的地方他并不喜欢，所以更多的还是羁留在人界，四处寻找可以带给他乐趣的地方。
　　“也不错啊。”莫离悠然道。
　　“或许什么对你来讲都是不错的。”重楼反驳说。
　　“可能因为我比较看得开吧，这样活着容易些。”莫离还是笑着说，没有半丝气恼。
　　重楼没有搭腔，开始端起杯子喝水，他最近总是会到这里来，和莫离聊一聊，看一看人和魔看事物有什么区别，有时候争吵几句，有时候为同一件事有同样的看法。这个人没有其他人类那么让他厌烦，和他聊天也很有趣。
　　“我让天青去了青鸾峰游赏。”莫离没话找话说。
　　“去就去吧，那地方又不是我的。”重楼满不在乎。
　　“可是禁地是琼华的地方。”莫离又忽然说道。重楼去过禁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重楼一愣，然后冷笑：“原来如此，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就算你再好奇，也不应该随随便便就跑到禁地去，琼华众人就算和你差距再大，早晚也会发现的。”莫离又为他倒一杯水：“更何况你是魔尊，闲着没事到处走走逛逛可以，就不要总往人家门派的秘密里钻了吧？”
　　重楼将第二杯水一饮而尽，然后将茶杯递还给他：“你从不对我稍假辞色吗？”既然知道他是魔尊，却还用这种口气说话，他就不怕给自己和琼华惹出祸事来？
　　“我听到你名字时就知道你是魔尊，可曾对你稍加辞色？既然以前没有，现在自然也不会有。”莫离将茶杯洗净放到一边：“你该走了。”
　　“逐客令下得真快。”重楼站起身：“我的剑，何时能铸好？”
　　莫离撇嘴：“我身体无碍，明日开炉，你三日之后来帮我的忙吧。”
　　“又帮什么？”重楼这次没有不耐烦，只是很感兴趣的问。
　　“魔族用剑，不用魔火冶炼怎么可以？只怕用不到几下就被人折断了。”
　　莫离说的在情在理。重楼却大笑：“若琼华铸剑需要如此麻烦，早就不知何时湮灭，莫离，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底细，还敢让你铸剑吗？”
　　莫离也笑：“让你发现了啊，那就当是我想偷懒，找你帮个忙吧。”
　　如果重楼肯出手，冶炼的时间至少缩短一倍，或许五天就足够铸出这柄剑了。
　　“好，我帮你。”出乎他的意料，重楼竟然没有讽刺也没有什么，就这个样子答应了。
　　莫离抿唇微笑：“你似乎比以前亲切些了。”
　　“亲切，哼！”重楼嗤之以鼻：“你不如说自己没有以前那么讨厌。”
　　“你的意思是你终于发现我的好了？”莫离揶揄道。
　　“啰嗦。”重楼甩袖，开门：“还不撤阵？”
　　莫离将阵撤掉：“反正我不撤你也能出去……记得下次来的时候，带点好玩的物事，也免得这么无聊了。”
　　重楼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莫离的语气就好似在面前故交好友一样，让他听着免不得觉得古怪。而且竟敢说他无聊？胆子不小。
　　“怎么？你没有吗？”莫离又问。
　　“下次来，我会记得。”他跃身自峰顶离开：这样一个人类，还真不错，或许可以做朋友吧。
　　莫离却站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笑得很开心。

　　“魔尊重楼，实在想不到你交友的范围都延伸到魔界去了。”重楼从那边走过来：“下次幻雾迷阵要加强些，重楼的魔气还是会透出来一点。”
　　莫离将自家大哥让进屋子：“我还以为你会责备我，不允我与他相交。”
　　“你自有分寸，我又何必多事？更何况听宗炼所说，铸剑之事若没有重楼帮忙，几乎功亏一篑。”魔族和妖怪不同，既然莫离喜欢，就随他去。
　　“我答应帮他铸一柄剑。”莫离说：“所以他帮我，我帮他，两不相欠。”
　　两人相对无语了一会儿，莫离是没有话好说，重光是不知道在自己这弟弟面前该说什么。
　　“小弟，双剑已成，接下来你想做什么？”重光忽然问。
　　莫离摇头：“或者还是在这里明月清风一壶酒吧，过我的闲散日子。”
　　“闲散日子哪是这么好过的？你当我不晓得你的心事？”重光道：“你放不下玄霄，放不下云天青，放不下我，放不下太清，放不下琼华。”
　　莫离坐在那里，不言不语不动。
　　“三载春秋岁，时过不予人，届时大战将起，你就算想脱身也来不及。”重光似乎有些沉重。
　　三年后……到时候琼华就会陷入一场大战中，可是直到现在弟子们还是懵懂未知，未免对他们太不公平。
　　“大哥？你到底想说什么？”莫离不明白为什么重光会忽然这个样子，他不是一向对琼华很有信心的？四大长老中，也就只有自己不务正业了一点吧？
　　重光摇头：“你这几日都未曾去看过玄霄和夙玉吧？若哪天你去看看便知晓我的意思，那日的天雷只怕不是对双剑的炼化，而是惩罚。”
　　莫离被重光弄得一头雾水，连忙挥手：“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我都听不懂，你的意思就是说双剑出了问题是吧？放心吧，听说宗炼比我好得快，有他照拂着，出不了什么事情。”
　　“但愿如此。”看出莫离不太想管，重光点头离开。
　　送走了重光，莫离往床上一倒：“本以为双剑铸成就完事儿，没想到还有那么多事情，真是麻烦……”
　　翻个身，挥手打开窗户，让凉爽的山风吹进来：“大梦无忆，高卧有时，得吾所愿，神游天地……”
　　他什么都不想做，如果可以一直这样轻松，便是最好。
　　当风把窗户吹得嘎吱作响时，莫离已然睡熟了。

　　当你心焦时，时间就过得慢，当你不在意时，它却以最快速度消逝。
　　但无论是快是慢，终究半年的日子在指间流走。
　　“夙玉师妹。”凌晨睡不着走出门口，云天青看见夙玉站在那里：“是来找师兄的吗？”
　　夙玉红着眼眶摇头：“我……我只是四处走走。”
　　云天青怔然，于是立刻到她面前：“师妹，出了什么事情吗？”
　　夙玉也知道自己失态，于是将眼角泪花拭去：“没什么，心情不好。”
　　“那就走走吧。”云天青提议：“到底怎么，你可以和我说说看啊。”
　　夙玉想了想，点头。

　　两个人并肩走在剑舞坪的小路上，现在时间还早，四处都没有人，只有微弱的虫声。
　　“天青师兄，玄霄师兄很强吧？无论是资质还是根基，我都比不上。”夙玉似乎有些失落。
　　“不需要比嘛，你是你，师兄是师兄，如果要和师兄比的话，我早就气死啦。”云天青的笑容中带着自豪：“师兄是什么人都比不上的，就算玄震大师兄也要略逊一筹啊。”
　　“但是现在我与师兄同练双剑，如果无法赶上玄霄师兄的话……真怕自己拖了师兄的脚步。”师父的催促，更让她压力增大。
　　“没关系，师兄又不会怪你，再说了，双剑网缚不一定非要两人功力相若才可以。”云天青安慰她。
　　“谢谢你，天青师兄，不过我还是会努力的。”夙玉脸色微红，神情振奋起来：“我会努力赶上玄霄师兄，与他并肩作战。”
　　看着夙玉的样子，云天青忽然觉得心中不快，于是只淡淡道：“嗯，我相信师妹一定会成功。”
　　夙玉那种神情是因为玄霄而生，他早该知道，又有谁能不为这个男子动心呢？
　　“天青师兄？”夙玉奇怪的看着他：“你没事吧？神色怎么怪怪的？莫不是受了风寒？”
　　云天青立刻摇头：“我没事，只是起早了所以有些困倦，回去躺躺就好。夙玉师妹也赶快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还要继续修炼不是吗？”
　　“是，那么师兄，夙玉告辞。”夙玉福身，离开。
　　心事有人倾听，就好了许多。
　　云天青只是胡乱点了点头，开始慢慢往回走：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啊？喜欢就喜欢了嘛，自己应该有这个自觉，很多人都会喜欢玄霄师兄啊，要对自己有信心一些才对！他云天青也不是什么差角。
　　但是……那个是夙玉啊，是楚楚可怜却处世通达，心如明镜而外柔内刚的夙玉。若不是先有了师兄，只怕连自己都会喜欢她的。更何况师兄又与她同修双剑，朝夕相处，多了那么一份心剑相连的默契。

　　眼看回到房间，云天青有些无精打采的推门进去，却见一道人影坐在床边：“天青，去了哪里？”
　　“师兄醒了啊。”云天青走到桌旁去倒水喝：“我睡不着，出去转了转。”
　　玄霄拉过他：“不是一个人，身上有香气，是夙玉。”
　　云天青脱开玄霄的掌握：“师兄一闻就能闻出夙玉师妹的味道啊，鼻子还真灵，还是和夙玉师妹待久了，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云天青说话可没有玄霄那么隐晦，端的是酸味儿十足。
　　玄霄却忽然笑了：“我问你和夙玉做了什么，你反倒吃起我的醋来。”他抱着云天青，靠墙坐在床边。
　　“我没那么无聊，是我的就是我的，若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便分道扬镳，也没什么其他可说。”云天请说的干脆。
　　玄霄沉下脸：“气话！”
　　“……没什么啊，你也知道我最近常常无缘无故生气，扔我一段时间就好了。”云天青推开他的手。
　　“还扔？你不就是因为我太久没陪你？”玄霄重新环住他：“天青，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知道就知道，不用说出来。”云天青立刻说。
　　玄霄看了他一会儿：“睡吧，天色不早了，我明日还要去禁地。”
　　云天青神色一黯：“我知道了，师兄晚安。”
　　他先在内侧躺下，闭目，却发现自己仍然丝毫睡意都没有。
　　听到玄霄师兄走动的声音，似乎也就着自己的杯子喝了些水，然后回到自己身边，躺下。他一动不动，玄霄也一动不动。
　　就在他终于有了些困意的时候，玄霄突然翻了个身，将他环在怀中，胸膛紧贴着后背。
　　“天青，从明日起，我每晚会回来。”玄霄的声音轻柔响在耳边，带着妥协和歉意。
　　云天青身体一震，睁开眼睛。
　　玄霄却没有再说话，也不准他转过来，只是这样抱着。
　　云天青笑了，这算是师兄给他的定心丸吧？
　　“还有……”忽然很小很小的声音响起：“终此生，我玄霄绝无二心，吾以琼华为誓。”
　　云天青不顾玄霄的反对转过身来，却见玄霄已经闭着眼睛，鼻息沉沉，仿似刚才那话不是他说的。
　　云天青伸手轻触玄霄的唇，然后印上自己的，带着试探的小心轻柔，感觉到玄霄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忽然紧了一些。
　　“既然如此，我云天青今日便在此，回以师兄同样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