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千秋岁》沉沦荼靡

110、齿轮转动

　　笼罩大地的黑暗不知道何时才能散开，暴力与杀戮横行在世间每一个角落，几乎每个人都在盼望神佛的出现，能够重新给他们足够的希望。
　　在这种情况下，多过一日便是多一日的绝望，便有更多的人死去。
　　求神拜佛，却没有半点回应。

　　“他们没有办法，就算神魔也一样。”飞蓬缓缓开口：“如果现在还有人能救他们，就是奇迹。”问题是如果奇迹那么容易出现，就不是奇迹了。
　　“奇迹？我倒是没想过你还会相信这种东西。”慕容紫英仍然靠坐在床上。
　　“你不相信？”
　　“从不信。”他冷然道：“奇迹从未曾在我身周发生过。”
　　每每遇到的事情，发生的一切，悲哀的与绝望的，都会让人祈祷奇迹的发生。可是一直到最后，自己也从未碰见过所谓奇迹的存在。最后他终于醒悟，奇迹只是无法平自己的力量守护的人的幻想而已，没有半点意义。
　　“可是对我来讲，奇迹已经发生了。”紫英，能遇见你就已经是我的奇迹。
　　对上他的目光，慕容紫英立刻移开，他……不想去读懂那眼神的意味，不想让自己因为他而心软放弃。
　　飞蓬有些失落地低下头，路走到这一步，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呢？却一直无法得到紫英的认同。掳走他，囚禁他，让他无法与琼华同路，说是为了保护他，却更是为了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他希望，能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前，得知他的心意。
　　带着失落转身，他却看到在阴沉的天空正中央出现一个圆圆的光点，这光点原本还很小，越来越大时就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光圈。
　　他猛地站起身，难道这就开始了吗？
　　“怎么？”紫英立刻问。
　　飞蓬只是注视着光圈，光圈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烈，直到笼罩了方圆千里。
　　被笼罩的人们都欢呼雀跃，不断拜伏，他们终于又看到太阳了！
　　飞蓬默默感受了这股过于强烈的阳光，默默走到紫英身边，解开他的穴道。
　　紫英立刻翻身腾起，多日来无法动弹让他手足酸软，但不妨碍他走到窗边。
　　“神界的把戏。”飞蓬沉声道：“众人很快就会发现，只要他们越虔诚，得到的阳光就越多，到时候就会有越多的人参拜诸神。哼……其实大部分信仰的力量都用来发动……总之等炎帝得到足够的力量，灭世就无法阻止了。”
　　“那——”慕容紫英想说什么，却又沉默。
　　他们没有办法阻止众人为渴求阳光的做法，因为他们无法提供光芒，他们不是神。
　　“算了吧，我们没办法的。”飞蓬拍拍他肩膀，然后张开双手道：“我已经放你自由，你不走吗？”
　　慕容紫英回身拿起床边自己的剑匣，推开门。
　　但他又顿了顿：“你呢？”
　　“呵呵，你担心我吗？”飞蓬站在原地对他挥手：“去吧，我有我要去的地方，保证不会再一次与你为敌。”
　　“我没有担心你的意思。”慕容紫英离开这里，飞身往琼华去。
　　他只是有些……反正顶多只能算是有一点在意。

　　飞蓬独自坐在屋内，外面阳光明媚，他却偏偏要把所有窗子都关得紧紧的。
　　自斟自饮，却压不住心中的苦楚。
　　到底……还是只能提前放开手。
　　旁边却有一只素白纤细的手伸出，执起酒壶，慢慢为他满上酒杯。
　　飞蓬笑了：“还如在神界一样，是吗？”
　　“不同了。”手将酒壶放下：“心中不同。”
　　“也对，心中不同。”飞蓬抬头看她，她的脸仍然笼在轻纱中，只有明媚的眼波透出来，和自己对视。
　　“夕瑶，你是来杀我的？”
　　“为什么这么说？”
　　“我背叛了黄帝。”
　　“现在还不算，知道你背叛的人没有一个回去天上。”
　　“没有一个？风后总是知道的。”飞蓬苦笑道：“当初我一直没有说出他的身份，谁知道他会不会承我的情。”
　　“风后回去之后什么都没有说，我想该是一切顺利。只是觉得他的态度不太对，才在这时下来找你。跟我回去吧。”
　　“回去？”
　　“是啊，难道你不打算回去吗？”
　　“呵呵，呵，回去……”飞蓬拿起酒壶在掌中转圈，不紧不慢地说：“我为什么要回去？回去的理由，你给我一个如何？”
　　“飞蓬，你不是真想让黄帝杀了你吧？”夕瑶焦急地说：“不要胡闹了，还是赶快回去天界，少一事是一事。”
　　“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不再参与这件事情。”飞蓬道：“我答应过紫英，绝对不会再与他为敌。”
　　“答应吗？”夕瑶咬唇：“你以前也答应过我，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两难的危险境地。”
　　“那我就要抱歉我失言。”飞蓬低垂眼帘：“紫英与你不同，你是我的朋友，他是我今生唯一的爱人。”
　　今生唯一的爱人……夕瑶想笑自己的无谓伤心，他是爱人，自己是朋友。好，多好，这么多年的守护只换来这样的结局，甚至早于她分身下界之前。
　　早知道这样，何必安排唐雪见和景天认识？
　　“那你也还是跟我回去吧。”始终她还是无法对面前这个男人心狠：“无论现在的局势怎样，你总不能待在下界。”
　　“不能待在下界？你说的也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飞蓬说了一句古怪的话：“好，我和你回去。”
　　夕瑶重复着他‘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话，开……什么玩笑，飞蓬，你不是要转为和黄帝动手吧？
　　飞蓬对上夕瑶惊疑不定的眼神，微笑道：“我问你，夕瑶，当你无可自拔的爱上一个人了之后，你该怎么办？”
　　是不是可以理所当然的忘记、丢弃，然后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夕瑶注视着他出门，跟在他身后通往天界，一双眼从来未曾移开半寸。以最深的心意爱上唯一的人，除了为你幸福所做一切付出，还能如何？

　　而在此刻的蜀山锁妖塔，妖族与蜀山却达成了一个协议。
　　达成这个协议的原因，是琼华飞来的一封信。
　　蜀山长老能和妖族族长坐在一起面色严肃的谈论合作，别人是想都想不到的。

　　“这就是我们获得的消息。”梦璃蹙眉：“看来，琼华是不可能再起了。”
　　“真是可惜，这么古老的一个大派，而且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蜀山掌门苍老而疲惫，无精打采地道：“真不知道蜀山今后，会不会步上同样的道路。”
　　“师父怎能如此说？”后面的长卿上千一步道：“蜀山人仍在，派未亡，一定不会有事！”
　　“呵呵呵，你倒是比我们几个老糊涂来的更有信心。”蜀山掌门欣慰地说：“长卿，此事过后，也该是把蜀山交给你的时候。”
　　交给他？徐长卿一怔之下，看向远远那边的紫萱。
　　正好紫萱也看过来，对上他的眸光时，露出温柔的笑容。
　　徐长卿低头不语，交给他的话，他能舍得紫萱吗？可是这种时候，如何能够在意儿女情长？
　　“请师父放心，长卿定不辱使命！”
　　蜀山掌门欣慰点头，他就知道他绝对不会看错人。
　　“若照云叔说，此事无人可以避免，我们应齐心协力，摒弃成见，先渡此难关。”
　　“这点倒是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蜀山掌门沉声说：“里蜀山之内不可存在妖界，此事过后，里蜀山妖族必须全部离开。”
　　“此地是我们的地方，就算挂个里蜀山的名字也与你蜀山无关，凭什么要我们走？”星璇冷冷道：“里蜀山妖族从不与蜀山牵连，井水不犯河水。”
　　蜀山掌门仍旧固执摇头：“无论如何都是在蜀山地界，若是同门得知我蜀山竟然有妖族乌烟瘴气，以后还如何斩妖伏魔？”
　　“哼，斩妖伏魔？一群自大的人类狂妄的以为人界中除了你们之外就该再无他物！我里蜀山乃是妖界，和人界无关！”
　　蜀山掌门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奚仲打断。
　　“好了两位，稍安勿躁听我一言，此事的确不是里蜀山妖族该退让，毕竟非人界之事人类不该插手，滥杀无辜的教训，昔日琼华应该让众位看的很清楚。”
　　蜀山掌门立刻沉下脸，意思就是自己的错了？蜀山要忍受有妖界卧在枕侧？
　　“而且掌门，你蜀山如今离开里蜀山之后必然派毁人亡，你可敢与我一赌？”
　　蜀山掌门沉默，他不敢赌。
　　“而我妖族则尽可以不顾你蜀山中人，保护自己就好。我说的可有错？”
　　奚仲的意思就是，这件事情完全是妖族在帮助你，那还有给你随意提条件的权利？要是我们不帮你的话，你们这帮人现在就已经全死光了。
　　“好，我答应和你们合作。”最后蜀山掌门只能这么说。
　　“那么——”梦璃询问地看向星璇。
　　星璇点头：“随时可以。”
　　“现在开始吧。”梦璃正色起身道：“将里蜀山开放！”

　　在风后叛离刑天，同时也带走了琼华覆灭的最后一丝余韵的当天，蜀山山体突然被破开，里面似乎有一团五彩氤氲在不住旋转浮动。
　　细看却是一间宫阙，房屋密密麻麻，五彩的氤氲全部都是各式各样的妖气。
　　梦璃站在阁楼，看着久违的阴沉天色。
　　里蜀山破伏而出，他们离与天界正面对决的时间也就不远了。
　　莫离、云叔、紫英，你们都还好吗？
　　她到现在还记得昔日快乐的时光，明明回忆是那么美丽，可是话到口边却无语哽咽。
　　都不要死好吗？衷心的希望每个人都可以活下来，希望还能再见到彼此。

　　莫离再次醒来的时候，仍然是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宫殿。但是身体感觉非常温暖，而且手足也都有了力气，完全是全盛时期精力充沛的感觉。
　　他立刻翻身坐起，却震醒了抱着他的重楼。
　　重楼第一件事情是给他把脉，然后立刻放松了神色：“没事了。”精力充沛身体健壮，总算是到此为止。
　　莫离也在感受着自己的身体状况，难得露出笑容。
　　“是刑天吗？”
　　“不，是黄帝。”重楼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不太好能说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于是只是道：“黄帝和蚩尤死了，黄帝死前救了你，刑天上了天界。”
　　“天界？那他不是白白去送死？”
　　“送死又如何？你什么时候连魔神的事情都开始关心？”重楼冷冷道：“你身体既然大好了，我们回魔界。”
　　“可是……”回去魔界？似乎是个比较好的做法。但仔细想一想，他还是不想。就算是自己任性吧，可是他想一直留下来到看到结局。
　　“莫离！”重楼明显耐性不足：“你还想要如何？到现在还不够吗？”
　　“可是，我们都已经到现在了。”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怎么可以随便脱身事外？
　　“你给我听好！”重楼猛力捉住他肩膀：“除了你的命，我不在乎任何人！你能不能不要再拿自己开玩笑！”
　　“重楼……”莫离神色立刻软下来：“你真是的。”
　　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从来不肯和自己说一句甜言蜜语，可是却如此让人无法反驳。
　　“好，我听你的，你要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好了。”他投入重楼怀里：“我答应过你不是吗？重生之后的一切都属于你。只要你不愿，我就哪里也不去。”
　　“那我们就回魔界去。”重楼与他双双走出刑天地宫。
　　踏入地脉的时候，重楼回头，想起自己与刑天说过的话。
　　刑天说要上天界时，自己一时好心，提醒他不要冲动行事，直闯天界必死不疑。当时刑天哈哈大笑——
　　“若无明知必死还要一拼的气质，刑天早已不是刑天！”
　　那么平凡的躯体中，却蕴藏了一个最暴烈的灵魂。
　　可是自己呢？明智有劲敌在前却选择退避的重楼，还是重楼吗？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这竟也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他知道，若自己说一句，刀山地狱莫离也会陪自己闯。但是要用心爱之人的性命去赌，他怎能开得了口？
　　“重楼。”莫离已经走的远远的唤他。
　　他拂袖转身，再不留恋随之而去。
　　若有机会的话，刑天，我倒是愿意一承你志。在此等大事中与上古强者以命相搏，这是多么令人心动不已。但是现在不成，现在我无法割舍，实在无法。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也愿意再次一闯那强者如云的天界……

　　天界。
　　大门巍峨雄壮，始终屹立不摇，似乎预示着天界永不会倒。
　　那黑衣大汉走过来时，甚至连守门者都没有注意。
　　他也并未把手门神放在眼里，而是直接一拳向着天界大门轰去。
　　“隆隆隆……”这一拳之威看起来没什么，竟让整个天界都摇晃起来。
　　守门神立刻变了颜色：“你是什么人？”
　　来人将头颅一摘，拿在自己手中，那说话声竟就从体内发出。
　　“让炎帝出来！”
　　“刑、刑天！”其中一个还算有见识，认出是谁之后咽了咽口水，连跑带滚的往里面冲。
　　不到盏茶时间，立刻呼啦跑出来一堆天兵天将，把刑天围了个结实。

　　“我这次来只找炎帝，让他出来！”
　　“炎帝不在，他出去了。”风后轻飘飘从里面出来，仍然是一贯的穿着，长袍厚披，□□着足趾。只不过他手脚上都带了昭示乐神身份的脚链和手镯，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
　　“刑天，你有什么事可以找我，不需要一定去找炎帝。”
　　“我要找炎帝一决胜负，和你有什么关系！”刑天把走到他身前的风后推到一边。
　　风后压住他的手：“炎帝不在，这里由我处理。”
　　“你处理？好。”刑天停步：“那我就找你！”
　　天兵围了一圈，风后就站在他们之前，后面跟着一行的天将，众星捧月好不壮观。
　　看到这种阵势，刑天的神色更不好：“风后，看来你现在还不错。”
　　“不错？这话也不能这么说，你这么快就追着过来，我能不错到哪里？只不过炎帝给了我很大的权力而已。”
　　“权力？那恭喜你，如愿以偿。”明知道风后不会在乎这些，刑天还是忍不住出言讽刺。但当看到风后悲哀的神色时，他却也从心底生出不忍。
　　“风后，我不想和你多说也不愿和你多说，你告诉我炎帝在哪里，我立刻离开。”刑天冷冷道：“不管怎么说，我对现在的天界已没有兴趣。”
　　“可是炎帝对你有兴趣，他叮嘱过我，只要蚩尤一死你一定会来，你来了就要把你留下。”风后伸手：“看到这些天兵天将了吗？这些全部都是为你准备的。炎帝大人从来算无遗策，这次也同样算准了你。刑天，你为什么要来呢？”
　　“是啊，你的炎帝大人当然算无遗策，你可真是忠心！布置了这么大一个陷阱来捉我。”
　　“嗯，我很忠心。”风后喃喃说：“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来的……如果你不来就好了。刑天，你为什么要来呢？”
　　他是想放过，面前是自己唯一爱的男子，他怎么会想与他为敌？可是每每心中动念，都会疼痛欲裂，让他几乎连站都站不稳，更不要提说话。
　　这种疼痛无法用言语形容，无论以怎样的酷刑来比喻都无法贴切。它从隐隐的痛楚一直到钻心彻骨，疼到耳朵中嗡嗡鸣响，神智爆炸一般，什么都剩不下。
　　那种痛楚他回忆起来都会战栗，他惧怕再一次经受。
　　于是看着面前的刑天，他微笑：“说到底我还是恐惧的心战胜了你，战胜了爱情，我怕死。”
　　“你说什么？”声音飘过来被一阵烈风打断变得模糊，刑天没有听清。
　　“没什么，我说我今天没打算放你走。”风后后退一步：“所有兵将听令，务必留下刑天。就算活的留不住，尸体也可以！”
　　这是炎帝命令的原话，从自己口中吐出去之后，心底就一阵轻松。
　　果然还是说出去最好，只要自己听话的话就可以啊，什么不好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他笑着再往后退一些，让自己不会被任何人的视线捕捉，让自己彻底远离砍杀的包围圈。这样就好，这样自己就能好好活着了，这样……
　　他笑着笑着，眼泪就又流下来。
　　这样活着……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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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又到了评论比收藏少的时候噜 你说……我如果一个月更一章 是不是评论会多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