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渡我》予筛子

5、第五章

　　赵小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家里特别热闹。

　　刘叔和赵琳那边的亲戚都来了，一大家子人张罗着晚饭，热热闹闹的，但是赵小感觉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她压根就什么都不知道。

　　看见赵小出现在门口，舅舅赵郭就叫住了她“小小，放学了呀，放放书包就下来吃饭，你舅妈特地做了你喜欢的酸汤鱼。”赵小应了一声，然后和长辈们打了招呼就上楼了。

　　她不是很适应这样场合，总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因为一般这样的场合，大家都只会注意刘怡君，然后把她忽视的彻彻底底。

　　也只有舅舅舅妈，会觉得她也是家里人。

　　可是刘怡君也是她们的侄女，还代表了他们妹妹新生活的开始，理所当然的占据了他们更多的喜爱。

　　没有人想承认赵小，就像没有人想记起她父母失败的婚姻一样。

　　大人总是爱逃避。

　　赵小有时候觉得，他们遇到一点不顺利就全盘否定的样子，还不如她。虽然她也这样。

　　有时候她也想问，是不是因为看见她，就会想到她爸爸，所以妈妈才会在生下刘怡君后开始对她漠不关心。

　　但是她说不出口，有些话真的在嘴边，但是说不出来。就像明明她不爱吃酸汤鱼，但她也不会去和舅舅说“我不喜欢吃这个。”

　　她没有被爱，所以她没有资格。

　　赵小把书包放好，然后就下楼了。

　　客厅里有小孩子看着动画片，声音开得特别大。空调运作着，把温度控制的刚刚好。

　　沙发上坐满了人，赵小在茶几最边上的凳子上坐下，然后专心致志地和小朋友们一起看点播的动画片。

　　刘叔那边的几个亲戚在赵小旁边，可能觉得有些尴尬，于是主动和赵小聊起天来。

　　“小小，你现在是在哪个学校呀？”一个脸有些圆，脸上皱纹显眼，有很多斑点，保养得不是很好的女人一边吃着水果，一边问。

　　“在一中。”

　　“一中好呀，在一中就相当于一只脚踏进重点大学了。”另一个年轻一些，肚子鼓着显然是怀孕了的女人也插进来说话。

　　“那君君以后还不是可以去一中，刘军不总是夸他女儿吗，我记得之前刘军说君君还考进前五十了呢。”

　　“好像是。不过我觉得刘叔和婶婶有点太宠君君了，君君开个学，他们就在家里请吃饭，那以后还有多少次，他们忙的过来吗？”

　　年纪更大一点的那个女人哂笑“他们那不是只有这个宝贝女儿吗，当然宠。”

　　另一个有些不自然的看了赵小一眼，然后摸了摸自己显怀的肚子，没有说话。

　　赵小和她们的对话没有进行太久，饭菜马上就做好了，大家都走到餐桌旁。

　　刘怡君这个时候已经从楼上下来了，她穿着一件淡粉色的长裙，及肩的头发散着。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大家都看向她。

　　赵郭笑着说“君君，你今天可要多穿会儿裙子，不然等明天回学校可就只有周末可以穿了。”

　　刘怡君俏皮地眨眨眼，说：“我现在不是穿着了嘛。”

　　然后大家都笑开了，各自说着话。赵小没有觉得有什么好笑的，但她还是象征性地勾了勾嘴角。

　　她现在只想快点吃完饭，快点结束这个让自己十分难受的场面。

　　刘怡君心里可开心了。

　　为了让赵小难堪，她缠着爸妈好久才让他们同意这次的小聚餐。这种大家都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忽略赵小的时刻，是她最喜欢的瞬间。

　　只有这种时候，她才能从赵小身上获得一点优越感。

　　她希望赵小永远都不被人关注，而她闪闪发光。

　　对赵小的厌恶就像是与生俱来的一样，刘怡君从小就不喜欢这个同母异父的姐姐。明明年纪还那么小，却早已经会对别人释放浑身恶意了。

　　“小小，你多吃点这个酸汤鱼。”舅妈章晓英坐在赵小身边给赵小夹鱼，转头看见赵小还看着手机，她眯了眯眼凑近赵小，用气音说“在和哪个小帅哥聊天呀？”

　　面对舅妈突然的凑近赵小有些无措，下意识地把手机拿开。“没谁，就我朋友。”

　　舅妈了然地笑了笑，朝她挤了挤眼，调侃她说“没事，舅妈懂的，就一个朋友嘛。”

　　赵小“……”

　　真的。

　　这真是想解释也解释不清。

　　赵小再次低下头，苏程远又给她发了好多消息。

　　苏程远：你吃饱了就告诉我，我马上来你家。

　　苏程远：你别带太多零食去学校，我妈出差回来了，给你带了好多东西，待会儿我拿给你。

　　苏程远：别忘了带台灯。

　　苏程远：怎么不回消息？这都两分钟了，够你发一堆对我的赞美了吧。

　　赵小不知道该从哪回起了。

　　然后给他发了个表情包。配文是“知道了知道了”

　　趁着苏程远没回她，她又赶快发了句“我先吃个饭。”

　　赵小刚想把手机放下，就看见舅妈给她发了个红包，上面写着“约会赞助费”

　　“……”

　　她从来没想到，有人脑补能这么厉害。

　　赵小没收。
　　章晓英可能会错意了，觉得她是不好意思，于是再次凑近，“没事，收着吧，舅妈不和你妈妈说。”说着示意赵小打开手机。

　　“舅妈，我真没什么情况。”

　　章晓英点开对话框，帮赵小把红包领了，“没事，你还信不过舅妈吗？我真不会说。有没有照片呀？”

　　“……”

　　赵小放弃解释了。

　　毕竟这餐饭是为了刘怡君开学而办的，餐桌上的话题基本不离她。

　　赵小吃了几口饭就怏怏地放下了筷子，她实在没有心情听一群人对刘怡君毫无下限的吹捧。

　　别的都还可以接受，但是刘怡君自己为什么要吹嘘说苏程远对她怎么怎么好，买了什么东西给她？

　　简直不能忍。

　　而且那些大人对这些事情竟然还会有夸赞。
　　什么叫“君君就是招人喜欢，男孩子都喜欢这种。”

　　他们简直可以去参加最佳赞美大赛了。

　　平时刘怡君像个小孩子一样莫名其妙的针对赵小也只会觉得是年龄还小的幼稚，但是今天她一边说着苏程远，一边投过来的打量的眼神，让赵小有些心惊。

　　有一种秘密被发现了的难堪。

　　在大家差不多吃完饭，开始聊着天的时候，赵小找准时机和他们说了一声自己要离开了。

　　赵琳点点头，然后继续和家人说着刘怡君在学校里的事。

　　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能说，一点小事可以被他们翻来覆去讲好久。

　　赵小走到客厅的储物柜旁，想拿点零食去学校。

　　她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平时自己经常吃的海苔。

　　“妈，家里没海苔了吗？”

　　听到赵小的声音，赵琳转头看去，“什么海苔？”

　　“就，我之前总是吃的那个。”赵小也解释不清，但她觉得赵琳应该知道。

　　她对吃的不像刘怡君那么挑，但是零食的话，从小到大，最爱吃的就是那个特定牌子的海苔。

　　是那种每次去超市都必买的喜欢。

　　“哦，应该是吃完了吧，我也不知道。你想吃就自己去买，但是别放着柜子上，君君说味道有点怪，我们家没人爱吃。”赵琳语气不耐，似乎是觉得因为这种小事被赵小打断谈话有些不满。

　　赵小站在柜子旁，脑海里一直是那句“我们家没人爱吃。”

　　一直循环。

　　明明是很热的天，明明空调开得刚刚好。
　　可还是很冷。

　　赵小没吭声。

　　倒是刘怡君，这个时候开始展现她的好好妹妹形象了。

　　“姐，你想吃什么就拿，柜子里都是昨天妈给我买的，那个豆奶挺好喝的，你拿着去吧。”

　　刘怡君有些想笑。
　　她其实没有觉得海苔不好吃，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让赵小开心。

　　“没事，我现在也撑了。”赵小朝她淡淡地笑了，然后上楼拿书包。

　　很快她就下来了，和所有人说了一声就离开了。
　　速度很快。
　　就好像一眨眼她就消失了。

　　这几分钟的时间里，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没有人在意她。

　　所以也没有人觉得她不对劲，没有人觉得刚刚的对话可能会伤到她的心。

　　赵小出门的时候看给苏程远发了消息，然后往他们家的方向走，没多久，就看见苏程远背着书包，提着一袋东西跑向她。

　　已经六点半，太阳早已落山。

　　中天一栋栋小洋房就在她眼前，夏日徬晚的风吹得人清爽惬意，赵小停在原地没有动，就这样看着苏程远朝她跑来。

　　他们早已认识了很多年，可是和他一起的每一个场面，赵小都觉得可以记很久。

　　苏程远穿着黑色短袖和运动裤，休闲的像是要去度假。

　　他笑着过来，眼睫上扬。头发刚刚洗过，还有些湿，往下塌着，让赵小想起了杨永家养的那只银渐层折耳猫。

　　苏程远和赵小并肩走着，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吃好了？你好好吃饭了吗？”

　　“我好好吃了。”赵小低着头，踢着一颗碎石头往前走，漫不经心地回答他。

　　“吃什么了？”苏程远不依不饶，极为不相信她的话。

　　“我真好好吃了。吃了酸汤鱼，皮蛋瘦肉粥和别的东西。”

　　“嗯，那还好。”

　　赵小抬头看他，不知道他说的“那还好”是好在哪里。

　　苏程远余光见赵小看他，还是刻意地看着前方，没有转头。

　　“都是你不爱吃的，专门饿着去学校吃零食啊？”

　　苏程远的声音有些低，赵小觉得他好像是生气了。

　　她在心里暗暗嘀咕：又不是我想吃。那不是菜就只有那些，而且大半都是我不爱吃的吗。

　　但是她没说。今天她心情本来也比较糟糕，听着苏程远略带冷意的话，她只觉得委屈，有点想哭。

　　苏程远等了好久，都没听到赵小回答。

　　要是平时，赵小早就开口回怼他了，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但是今天格外安静，不太对劲。

　　苏程远用余光看扫过去，见赵小还是低着头。光线影影绰绰，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苏程远把手里提着的袋子提到赵小面前，晃了晃，“有点重，你要不然现在刨一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赵小抬眼看他，在徬晚渐渐淡下去的光亮中，眼睛显得有些红。
　　“我不饿。还有，你干嘛用‘刨’这个字？我又不是小狗。”
　　苏程远把袋子放下，整个人蹲下来开始翻，稀稀疏疏的响声传来。

　　“嗯。你是赵小狗。”

　　“给，你喜欢的海苔和威化饼干，先吃一点。”

　　光线太暗了，她有些近视，看不清零食的包装，她疑惑道：“是我经常买的那个吗？”

　　苏程远还蹲着，他抬头看着赵小，把她上下打量一遍，微微挑眉，“嗯？果然是个小娇气包，吃个海苔还挑。”

　　见赵小有要反驳的势头，苏程远赶紧说：“是你总买的那个。”

　　说完他站起来，离赵小几步的距离。

　　“就是那个，林黛玉江城分玉爱买的，又贵又少的进口海苔嘛。”

　　果然不出他所料，赵小听完后伸手就想打他。
　　还好他站得远。

　　“你才林黛玉。”

　　赵小走过去，把苏程远已经撕开包装的海苔和威化饼干拿走。

　　苏程远在旁边嘀咕道“爱哭的娇气包，不就是林黛玉吗？”

　　赵小没理他。

　　中天到一中有直达的公交，不用半个小时就到了。

　　一中的晚自习七点半开始，十点半结束，其间只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赵小他们到一中的时间刚刚好。

　　苏程远把给赵小的东西装到她的书包里，然后拿出一个小盒子，递到赵小面前，“我妈给你买的项链，你看看喜不喜欢。”

　　赵小把盒子接过来打开看了看，惊喜道：“好好看呀！”

　　苏程远看着她笑，也跟着笑起来。

　　“替我谢谢阿姨，我太喜欢了。”

　　赵小把项链翻来覆去地看过之后，小心翼翼地装进盒子里拿好。

　　他们在四楼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