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君明珠三魂劫》紫篱笆

72、情根深种

　　【锦绣永安十二年，北方大旱。深冬未雪，腊月二十三，永安帝下罪己书，诏告天下！自述数十件欲加之罪于己身，当天，大雪忽至，接连五日，北方旱情解。民心大振！】
　　——节选《锦绣开国大帝传》
　　腊月二十三，当锦绣王朝诸多大臣，在永安帝带领下在天坛跪了两个时辰后，初雪终于从天而降！
　　消息传来天下震惊，锦绣王朝的民心大大稳固，对永安帝的敬仰更是越来越多。
　　什么自承天命，天佑真龙等，称颂得让天上的神仙都汗颜。这些，都是后话。
　　初雪降临时候，夜锦衣和紫羽策马行往城外，痛痛快快的玩了一场。
　　为了安全，两人都是稍稍易容才出行。本来担心紫羽身体，夜锦衣并不想如此颠簸，无奈她精神大好非要去雪地玩耍。
　　乐得见她如此生龙活虎，夜锦衣策马将紫羽环在身前，对玄衣骑和月南竹他们的担心视而不见。
　　“喜欢吗？”
　　“喜欢！好美的雪，好多年都没见过这么美丽的雪了！”紫羽兴奋喊道，在雪舞中伸长手臂，高兴的像个孩子。
　　在永安城虽然偶尔也会落雪，但是因为地理原因很少见到这么大的雪。而对雪的印象，一向只是在梦里，和她逐雪而舞的男子却面容模糊。
　　“喜欢就好，以后每年初雪，我们都在一起，这辈子下辈子就再也分不开！”
　　“你好贪心，我只求这辈子！”
　　夜锦衣没有言语，重新策马疾奔，只在心里暗道：下辈子，你在哪里我也会去哪里。
　　他的微笑被雪舞迷离的有点恍惚，这样的心声只有天知。但天回应给他的只有更加肆虐的雪舞。
　　有时候，誓言并非不能改变，即便心有所念，焉知命运会将自己的心推到哪里？
　　所以，现世安稳，是最实在的。紫羽依然舞动手臂，笑得如顶雪盛放的红梅。
　　“你说过，初雪时候在一起的恋人永远都不会分开，我们一定要看着彼此的头发都变的如这雪花一样白！”
　　“好！你是糟老头，我是老太婆！”
　　笑声在郊外的雪地里无限蔓延，絮絮不止的雪花漫天飞舞，两个生死劫之后的男女，为还能拥有彼此而庆幸着。白色的衣衫和雪舞融进一体，像极了翩然的雪中精灵。

　　尽兴开怀的两人，都不知道此刻的萱王府已是一片慌乱。
　　“既然萱王殿下不便见客，请你们一定转达他明天皇上要微服出行，萱王定要伴驾左右！若再逾令不至，本总管也无法为他周全！哼！”
　　看着石君悦甩手离开，玄五玄七和泽兰月南竹面面相觑，不迭的躬身送人。
　　暮色将至，雪依然没有停下的迹象，地面已经有了半尺的积雪，萱王还是没有回来。
　　石君悦，永安帝身边的近身侍卫，大内御林军统领兼御前总管。和统领京城禁军的追风，是永安帝最器重和最信任的人之一。
　　他和萱王夜锦衣有半师之谊，所以有着一份独特关注。
　　这次祭天，虽然宣布的有些仓促，但京官亲王几乎全数参加了，唯有萱王未到！在祭天成功后，自然又成了诸大臣口中的一个诟病。
　　永安帝虽然平静，却不得不让石君悦特意来提醒一下这个倔强顽劣的幼子。
　　那一日在御书房，两人说到北方大旱深冬未雪之事，夜锦衣嘲讽地道：“怕了？那你何不下道罪己书，看看究竟夜家是王道，还是萧家早已是旁门左道！”
　　没想到，永安帝竟然真的搏到这种地步，倘若天未落雪，父皇你又当如何收场？
　　陪紫羽在外面吃过饭，夜锦衣对街市上对罪己诏事情谈论不休的人们嗤之以鼻。对催促自己回去的信号更是视若无睹。
　　听着不时有人传出萱王未曾出席祭天事宜的言论，那些碎言碎语他自是不当回事，紫羽却有些不安。
　　“萱，你不该如此任性。我也不该不问缘由拉你出来瞎闹！”紫羽的手被夜锦衣牵着，心里温暖，却不得不为听到那些闲言碎语担心。
　　“你最重要，只要明白这一点就好。”
　　自从紫羽醒后就一直叫他“萱”，这样亲昵的称呼让他很是开怀，只当她是以他的封号称他，并不知是她潜意识里曾有叶萱的影子。
　　紫羽也一样，若是之前要她如此亲昵地叫夜锦衣，她肯定会羞赧不堪，现在却觉得无比顺口。
　　“答应我，保护好你自己。你的处境，我能明白，别再任性！”紫羽看夜锦衣魅惑的眼神满溢浓情蜜意，脸上刹那布满红霞，拂过他眉峰上的一粒雪花，顷刻间便在她指尖化成淡淡的水痕。
　　“我们已经失去过彼此，再不要承受这样生离死别的痛楚！”
　　心跳贴着彼此，双臂紧紧环绕彼此，无关此刻街道还有他人异样的目光，他们深情地凝视着彼此，仿佛要把对方镌刻进自己心底。
　　半年来的患得患失，无数次生死关头的心伤痛楚，似已尽数抹去。
　　如果上苍可以让我一直这样温暖下去，过往的一切我真的可以既往不咎。夜锦衣在心底对上天盟誓，眼中是少有的虔诚。
　　可惜，安宁只有片刻。
　　奔腾的马蹄，在三五步处驻足，纷沓的嘶鸣打碎了此时的安静。
　　两人牵手看着突然而至的骑乘，在夜幕的雪地里，八骑玄色衣衫的人马如暗夜幽灵。
　　“属下恭迎王爷回府！”几人同时翻身下马单膝着地，很是训练有素。
　　紫羽淡然，夜锦衣平静，夜色掩去两人各自眼中复杂的思绪。
　　“都起吧！”不高的话语，却不失威严！
　　夜锦衣牵着紫羽更进两步，轻轻抹去紫羽脸上易容的装饰，一张绝美的脸现了出来，八位玄衣骑几乎同时低下了头。
　　“都抬起头看清羽儿的模样！以后的日子你们要像护我一般誓死护她周全，对她的规格一如和我一般！玄天，吩咐下去，没来的亦遵此令！”
　　“玄衣骑遵令！玄衣八骑拜见新主！”
　　随着夜锦衣话落，刚才起身的八人中领头一个向前半步，重新对着紫羽的方向跪了下去，身后几人也如他一般跪了下去。
　　紫羽看着跪落在地的人，不安明显写在脸上，用力握紧了夜锦衣牵着那只手。
　　“让他们起来，我不要他们跪我！”无措也无奈，紫羽唯有看着夜锦衣苦笑。
　　“都起来吧！”
　　夜锦衣已将玄衣骑和灵的势力都告知过紫羽，这是他赖以存活至今的实力，也是他能护她的根本。
　　“王爷，我们已发了六道讯息给您，您却没有回音。属下们都以为您有危难所以在全城搜索。请王爷赶快回府，为今日缺席祭天仪式设法弥补。明日皇上出行指明要王爷伴驾左右，若是有心人再从旁作梗，您在皇上心中的形象恐怕要......”
　　“毁于一旦！”夜锦衣嗤笑看向不无担心的玄天，满脸的不在乎。
　　紫羽蹙眉，伴君如伴虎，她真怕如此下去夜锦衣会触怒永安帝，早晚要有祸事。
　　“萱！你忘记下午答应我的话！不必挂记于我，记得我们生死相依，我只盼你是好好的，别再任性！”
　　夜锦衣闻言脸上神色变得正经起来，心事却沉重许多。
　　“玄天，你送羽儿回木府，安排好人手保护她。羽儿，晚上我会派人送青桐和你团聚，等我安定下来，自会风光接你进府！”
　　紫羽的手指一点点断开和夜锦衣的牵扯，看他一步步走向玄衣骑翻身上马。他魅惑的眸子有深深的眷恋，却只能用力催动缰绳疾速离去。
　　夜锦衣，我们之间，真的会那样顺畅吗？
　　那些我从不想去介入的纷争，真的能很快平息吗？
　　但不管怎样，只要你好好的，我们可以活生生的拥有彼此，足矣！马蹄轻扬，阵阵嘶鸣越来越遥远，紫羽的眼泪终于落得肆无忌惮！
　　“请主子移步，天晚夜凉万万珍重！”玄天的话忽然响起。
　　紫羽拭泪，轻轻一句“谢谢”让玄天有点愕然，心底那份淡淡的生疏和轻微的不屑，顿时退却。
　　这女子并不恃宠而骄，而且还是王爷用生命在乎的人，玄衣骑奉其为主也算不曾失了身份！
　　这句，是玄天日后告诫玄衣骑每个人的话。

　　夜晚的雪小了许多，稀稀落落，似雪神无心的奚落。
　　紫羽的心百转千回，看着院子里莹白的雪痕发起呆来。泽兰加了厚厚的裘皮大氅给她，虽抵不住不断侵袭的寒凉，却也温暖很多。
　　玄衣骑的人一个也没见，但紫羽知道，也许在某个角落，他们一直在暗中观望着看雪的她。
　　不安、疲倦同时袭来，紫羽终于转身回房。
　　“泽兰，叫他们找个屋子暖和一下吧。天，真的挺冷的！”
　　泽兰会意，见紫羽的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坚持。捧上一盏热茶给她，便出门去安排。
　　一个人的空间，紫羽的心似乎也一下子空了，无边的想念无限的蔓延。
　　未来，始终是不可预料的。他们之间有身份阻隔，也有世俗阻隔——他可为她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但是他是亲王，也是男人，男人是这时空注定的无冕之王，何况他还是真正的王。
　　我只想简简单单的爱着！
　　紫羽知道，这样的要求也很奢侈。
　　“姐姐！姐姐！”
　　青桐的声音让她再次激动起来，怀抱也充满了温暖。半年没见，青桐几乎要超过她的个头。未语泪流，唯有实在的拥抱更能体会生离死别后的那份情谊。
　　等两人情绪稳定，才看到百草和沈泫然亦是满面笑容看着自己。见到他们，心终究安稳下来。
　　小小的火炉，围坐的几人，不时传出的笑语，家一般的温情几乎又要让紫羽喜极而泣。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如此境况，除了没有酒，一切全齐了。
　　“丫头，幸亏你醒来，这应是夜小子半年来苦心祈求的奇迹！”
　　“姐姐，那只斗鸡，是真的关心你，你不醒来他会发狂的！”
　　“萱王，不亏你曾舍命为他！”
　　四个人，紫羽安静的听，其他三人安静的说。
　　他曾为她，在自己伤口未复原的时候，长跪三天三夜祈求神灵护她，以至于再次昏迷不醒。
　　他曾为她，酗酒成性，癫狂礼法，名声大丧。
　　他曾为她，夜立中宵不眠。
　　他曾为她，求得这一方皇家禁地调息。
　　他曾为她，调集威名远播的玄衣骑和灵的势力，日夜护佑左右，才让她可以这么安稳的醒来。
　　他曾为她……
　　那些夜锦衣从没提起的曾经，不断充盈在紫羽耳际。也许突然的清醒，是神佑，也是上天的不忍！
　　紫羽灿烂的笑着，泪却流的肆意。这些，他从没说过一分，他只说：对不起，我不能日日伴你左右——她何尝不知，他只是怕有人因为追踪他来打扰于她！
　　原来，自己这一命，竟已换来了他如此多的曾经。
　　初雪的夜，反光的莹白照亮了夜色，紫羽心里因为装满了这么多曾经，更加放不开那双深情魅惑眸子的主人。
　　“此生此世，无论多苦，我们注定是彼此的蛊，至死方休！倘若此生不够，来世再续！”
　　睡梦中的紫羽，终于看清楚在雪地里追逐的身影。却不知道那些梦中的呓语，一语成谶，成了夜锦衣和她的宿世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