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君明珠三魂劫》紫篱笆

48、开诚布公

　　太白楼有三层高，是京都东区有名的酒楼。紫羽想到唐代的李白，不知道此酒楼是否和他有牵扯，不过这时空不存在唐朝，自然也只是巧合而已。
　　“老板，要一份桂花糕！”紫羽直接走到柜台对前台的掌柜说道。不管怎样，来都来了，她倒是要看看是谁在故弄玄虚。
　　“姑娘确定只要一份桂花糕吗？”
　　掌柜盯着她的目光有点复杂，见紫羽点头，对一边的伙计道：“带这位姑娘去二楼听风阁，有人定好了位置。”
　　二楼分东西两厢，东边依次是“阳春厅、苦夏厅、秋实厅、冬令厅”四季。
　　紫羽暗笑这酒店也这般落俗，细看旁注，竟是每个厅都可以用到各个季节的时令菜品，这在保鲜工艺差很多的古代还真不容易。
　　右厢比左边格局要大，第一个门上刻有“望月”二字，最后面门上刻的是“听风”。伙计带她到门口，就自行离开了。
　　既然有人指点她来这里，定不会只让她在这里真吃上一份桂花糕这样简单。在门口发了会呆，发觉再没人上来，如果有人真跟踪她想来也已被人引开了。
　　这太白楼，也算是有些手段。或者，是有人料定来太白楼就可以甩掉跟着自己的人。紫羽揣测着手下一用力，推门进去。
　　这宽敞的房间里竟然热闹非凡，先映入眼帘的是水蓝色衣着轻纱遮面的女子。她正盘腿坐在几前专心拨弄琴弦，劈、托、抹、挑，手下玉指翻飞轻绕，阵阵清音，高转低回，忽而是高山耸立的巍峨，忽而是小溪潺潺流水。
　　竟然是那首闻名古今的《高山流水》曲。不知这时空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没有无盐女，竟有高山流水酬知音的典故吗？
　　紫羽无奈地摇头苦笑，又看向另一边身着月牙白的窈窕女子，她正随着琴曲轻歌曼舞，身姿轻盈得像摇曳的百合花。手里拿着一支洞箫相合，立刻让这琴声增色不少。
　　这样的两个女子，虽然看不清面容已经让紫羽心生佩服，所谓窈窕淑女就该是这般善乐善舞吧，自己与她们相比还真是自惭形愧极了。
　　靠窗的矮桌前，一个男子背对着紫羽的视线，手边是一面小鼓，他轻轻敲打着似漫不经心和着琴曲，鼓点的激昂，衬得曲子颇具“高山之巍巍，流水之洋洋”之感。
　　三人合奏如同把人带入层恋叠嶂的崇山峻岭之中，只见千山万壑中指天而立，潺潺流泉萦回其间。君子两袖清风谈泊名利与世无争，山高水长之志油然而生。
　　没有人因为她的到来而有一点分心，似是她来是必然，不来也是应该。
　　曲终。舞止。琴收。箫隐。
　　背影中的男子缓缓转身，正沉浸在这样美妙音乐和舞姿里的紫羽还在惊愣。对上他神情魅惑的眸子，更是瞬间石化。眼前的一切仿佛若幻境般退去，徒留一片空白，只有眼前那双眼眸才真实地存在着。
　　“几日不见，还好吗？”夜锦衣缓缓走近紫羽，眼光忽然变得黯然，满腹的话都嘴边只能僵硬地说出这几个字。
　　紫羽想止住心底的悸动，无奈还是牙关微颤。好，还是不好，竟是都难应对。她现在的心绪，又岂是这一两个字可以说清的！
　　“紫羽姑娘，好久不见。”月白色女子似看出两人的尴尬，朝紫羽福身一礼。
　　紫羽敛去纷飞思绪，终于看清她的容貌，也是个上乘的佳人，却是从没见过。不知为何她竟然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似是明了紫羽的疑惑，月白衣着的女子微笑道：“姑娘可还记得泽兰？”
　　听着熟悉的声音，看着眼前女子调皮眼神中闪烁的灵动，紫羽讶然想要说些什么却没说出来。那女子微微点头，肯定了她的想法。
　　“月南竹仰慕紫羽姑娘良久，今日得见，幸会！”
　　水蓝色蒙面女子也上前笑道，紫羽打量着她惊道：“樊城官道旁的茶棚，我们是不是见过？”
　　“姑娘好眼力，那次无意邂逅，萍水相逢却不识，莫怪南竹没去见礼。”
　　“不会不会！再说……我也没有资格要你们给我见礼啊，你们都太客气了！”
　　紫羽看着泽兰和月南竹无奈地摆了摆手，侧身避开夜锦衣投向自己的灼热目光，想刻意忽略他的存在。
　　二人识趣地向夜锦衣身后退去，紫羽和夜锦衣之间没任何阻隔。
　　“我们去泡茶，好不容易找到的松花茶，好难泡，估计要好久才能喝呢！”
　　泽兰朝紫羽眨眨眼睛，拉着月南竹退进了另一个房间，原来听风阁是个套间格局。
　　“羽儿，我…...”
　　“对不起忘记向萱王见礼……”
　　紫羽极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音色，她不知道除了这样的开场白还能怎样维护自己脆弱的自尊。对于夜锦衣虽然感情上放不下，但她终究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他竟然怀疑过她有目的的接近他，甚至还会去暗杀他！每每想到这此，心里终究犹如被钝刀凌迟。
　　“对不起羽儿！我不该疑你！你打我骂我都行，但不要这般和我生疏，这样我好难过。”
　　夜锦衣将紫羽用力佣金怀里，似是用尽全身力气，扼的紫羽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听着他剧烈的心跳，紫羽绷紧的身体慢慢放松，忽然间就泪流满面。但她只是无声地哭着，不愿意有任何回应他的举动和言语。
　　感觉到胸膛灼热的湿润，夜锦衣拍着紫羽的背，心里亦是疼痛不堪。
　　“我没有想一直对你隐瞒我的身份，但是进京后所有人都在提醒着我究竟是谁，我太害怕失去你！因为我没有安排好一切前，根本没能力保证你在我身边是不是安全。可是你的追问，将我的计划都打乱了，那天晚上，我心里真的乱了分寸，我……”
　　夜锦衣自己都不知道该怎样解释，那天他说那么多伤害紫羽的话是为了什么，他开始紧张她不会原谅自己，越发的语无伦次。
　　紫羽抬头看到他慌乱的神色，忽然笑了。
　　这几天的煎熬，她早已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对自己有多重要。也许最初他吸引她是因为他有着和叶萱一样的眼睛，但后来让她牵念的却是他整个的人。那天晚上知道他有那么多苦痛的另一面，她一方面是因为他的不信任心痛，另一方面却是为他所受到的伤害而痛心。
　　上一世，苏瑾颜只能用结束生命了断心里的情乱。这一世，她该痛快爱一场，不问结果，只求当下。
　　下定决心，紫羽看着夜锦衣的眼睛轻声道：“你愿意听我的故事吗？”
　　“当然，我也很想了解你的全部。”
　　“我是孤儿，自小跟着收养我却一身病痛的婆婆，生活很是凄苦。为了方便婆婆自小将我当成男孩子养，外人也一直当我是男孩。你第一次遇到我时，我正拿着别人好心资助的药材回家。可惜红庄大小姐闹的一场风波药材被毁，所以我收了他们的银子。当时你很奇怪，只是那时候尊严和金钱比起来不算什么...我只想婆婆长命百岁！那样起码我还有个家...”
　　夜锦衣的脸色随着紫羽低沉的话语一点点变得难看，把她搂的更紧了。
　　“但是婆婆一身的病痛已深入骨髓！七夕前婆婆终于让我换上女装，我以为新的生活就要来了。但忽然之间，我们就遭遇了莫名其妙的人追杀，被人救后却被软禁，等我回到家婆婆已经油尽灯枯，为了最后的遗愿她才忍的那么辛苦等我！她说我这么美丽善良，一定会嫁一个好夫婿……”紫羽忽然泣不成声，刘婆婆的遗言一字一句像刀刻在心上，她一直不敢去回忆那个晚上，可是那些遗言和那冲天的火光，总会频繁地进入她的梦魇。
　　夜锦衣安抚地拍着她的背，眉心的褶皱更多了。
　　“婆婆留下遗言，要我不要追查她的死因和我的身世，并且执意要我将她火葬在我们栖身的小院。她说我该去做自由的小鸟，说我不遵守遗言她会死不瞑目。你知道吗？我亲手放火烧了她的遗体，我亲手放的火让她灰飞烟灭！”
　　紫羽忽然变得歇斯底里，挣脱夜锦衣的怀抱狠狠捂住了自己的脸，眼泪从指缝中不断蔓延，满屋都回荡着她凄凉的抽咽声。
　　夜锦衣看她如此，既心痛又自责不已，等她情绪稍稍平复才敢再次拥她入怀，苍白地安慰她道：“她只是想要你没有羁绊地开始生活。”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只有我一个人了！那天是龙神大祭的大日子，永安城里彻夜灯火辉煌，可我的心却像个黑洞。这个世界最疼我的人不在了，连尸骨都是被我毁掉的！那一刻我想到自己身世飘摇，孤苦无依，真想就此沉睡不醒！可是，你和镜救了我……”
　　“对不起，对不起……”
　　夜锦衣语无伦次地重复着这三个字，不敢再看紫羽一眼。原来是非恩怨早已欠下这么多，上天安排他救了她，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是我该谢谢你们救了我，才不枉婆婆牺牲那么多。我其实真的很感谢上天让你出现在我生命里，给我温暖的希望。”
　　夜锦衣是婆婆离世后唯一让她感到温情而留恋的人，她有多么珍视，苍天可鉴！可是他们之间除了身份阻隔，最先出现的竟然是信任危机，她都不知道该情何以堪了。
　　“对不起！其实……”
　　夜锦衣艰难地开口，又迟疑着说不下去。对于紫羽遭遇追杀是因为自己，并且因为花容月散布假消息导致刘婆婆也遭遇追杀的过往，他再清楚不过。
　　不知此刻如果全盘托出，紫羽会不会承受得了。但如果不说，就是刻意隐瞒，他真的不想两人间再因为信任生波澜。
　　“你为什么一直向我道歉，你究竟想说什么？”紫羽似是预料到什么一般，盯视着夜锦衣双目如炬，“就算我们之间有缘无份，我也不要我们之间再有无谓的猜忌，所以无论有什么都请开诚布公好吗？”
　　夜锦衣无奈一笑，他发现自己有时候真的不如紫羽坚强勇敢，她能对自己直言往事，剖白心声。而自己，却用猜忌来伤害她，保全自尊和骄傲。
　　“好，我全告诉你。无论你听了作出什么决定，我都当是我该得的惩罚！”
　　夜锦衣拿定注意，做好了紫羽不会原谅自己的准备，所以接下来的话他说的异常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