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君明珠三魂劫》紫篱笆

42、初入长安

　　“姐姐，我们要去哪里啊？”
　　“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做打算！”
　　长安城灯火初上，街市上往来人群依然不断，各种店铺林立，繁华气息自然比其他地方浓得多。
　　紫羽牵着小宝的手张望着，心里稍稍有点惶恐不安。
　　进城时魅十三问过她的去处，她只说去投亲，谢绝了他要为他们安排去处的好意。这一会儿他倒真有点不知所措起来，即便有前世苏瑾颜的记忆，但十五年来的卑微谨慎还是让她在面对新环境时有些局促。
　　“小宝来过长安吗？”
　　“来过。姐姐第一次来长安，我来给你引路！别怕！”小宝像是懂得她的彷徨，握她手的力量加大，仿若真正的男子汉一般。
　　紫羽欣慰地笑了。任他牵着自己的手穿行在街道中。

　　长安由郭城、皇城、宫城组成，宫城位于北部的中心，皇城位于宫城之南，外郭城则以皇城和宫城为中心向东西南扩散。以宫城的承天门，皇城的朱雀门和南边的外郭城的明德门之间的连线，即承天街和朱雀街为轴线分南北两大区域东西两大区域，左右基本对称，各有繁华的集市，整体从最东到最西约十里左右，南北长约八里。
　　他们由东区的通化门进城，离东市比较近，离整个皇城也不是太远。
　　因为东区大多是官宦人家的住宅，街道上的店面都很气派，各种珍宝商店酒楼三五步就是一家，
　　随着小宝的指引越往中心走，紫羽的心便越紧张。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子脚下，数千年的历史延续下去，到现代时这些古色古香的城墙街道早已湮灭在历史的轨迹中，而自己在这方莫名的历史天空，究竟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最终他们投宿在君悦客栈，小宝巴巴地赖着紫羽说要保护她，想着他不过是十来岁的小孩子，两人就住在一间房里。
　　这家君悦客栈比起凤鸣城那家要大得多，原来是联号经营，紫羽不禁感叹古代的连锁模式也很先进。
　　“姐姐，你要给我改个名字！姐姐身边的小乌龟都有好听名字，我现在是姐姐的弟弟，姐姐的名字这么好听，小宝觉得配不上姐姐！”
　　“小宝原来姓什么？想取什么名字？”
　　“原来的我忘记了，我跟姐姐姓！”
　　紫羽听小宝郑重说着，无奈地苦笑起来。自己的姓？是什么呢，苏瑾颜的姓氏随妈妈，他爸爸的姓她前世不能用现在更不会用。这辈子，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知道自己真正的姓氏是什么。
　　“姐姐不愿意小宝跟着姐姐的姓？”看她沉思许久却不出声，小宝很是失落。
　　紫羽揽过她缓缓道：“我本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小宝若要改名，我们不如都姓苏好吗？姐姐叫紫羽，小宝就叫青桐。‘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出自《诗经。大雅》），凤凰和鸣，歌声飘飞山岗；梧桐疯长，身披灿烂朝阳。希望小宝也像梧桐般高洁美好，成人成才！苏紫羽、苏青桐，就是我们兄妹的名字了！”
　　“妙极！妙极！姐姐放心，青桐不会给姐姐丢脸的！”
　　水盆里的龟无忌跃起炸开一道水花，溅了兴致勃勃的小宝一脸。紫羽好笑地将受冷落的龟无忌托进手心，拍了拍它乱晃的小脑袋以示安慰。
　　小宝忙对龟无忌道：“青桐以后也会像姐姐那样爱护你，不要生气。”
　　龟无忌不领情地将脑袋向上一甩，仿若不屑一顾的样子，惹得紫羽和小宝都暗笑不止。

　　是夜，萱王府的书房上忽然跃上一道黑影。
　　静坐书桌前描摹着紫羽画像的夜锦衣眼睛略微上扬，手上的笔墨依旧没有停下。黑影从半开的窗中跃入，翻飞在距离书桌三步远的方位站定，缓缓退下面巾。
　　“镜的轻功越来越好了，几乎是在你跃上房顶那刻我才发现。”
　　“这算是夸赞吗？”镜看着依然没抬头的夜锦衣哭笑不得。比起每次刚进书房范围就被盯上，这算是褒奖了。
　　夜锦衣抬头看着他魅惑一笑，语气却很是正经：“她怎么样了？”
　　“已经进了长安城。”
　　“我想知道详细情况！”
　　夜锦衣的神色忽然变得审慎，这样的答复显然不是镜往日的风格。既然他想要关于紫羽的消息，没理由只一句话就完结。这不是灵组织该有的做派。
　　“您也知道，灵最近接的任务很多，所以...”
　　“所以什么？”夜锦衣忽地站起来，缓步走到他面前，“所以，号称天下消息无所不知的百晓灵不屑于查这么点小消息？”他的声音和缓，却有着无形压迫感。
　　镜知道已触怒了夜锦衣，忙单膝着地急道：“不是灵有意冒犯，只是……怕您知道的详细会伤心！”
　　夜锦衣心里顿时忐忑不已：她，是出了什么事吗？
　　“言无不尽，知无不言！本王没有那么脆弱！”夜锦衣重新坐回到桌前，继续提笔描摹起那副未完的画像，心跳却加快了许多。
　　“紫羽姑娘是和烈王一起进城的！”镜起身，看着波澜不惊的夜锦衣，低声接着道，“一起同行的还有一黑衣男子，此人曾在魅的堂口出现过！”
　　“还有吗？”夜锦衣脸上堆满纯纯的笑意，看着没有任何异样。
　　镜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道：“还有...一少年和紫羽姑娘并乘一骑，看似关系密切！”
　　“她的具体位置？”
　　“君悦客栈！”
　　“下去吧！”
　　夜锦衣抬手示意他离开，镜无奈地整好面巾快步离去。
　　空荡的书房里，夜锦衣依然正襟危坐，笑靥如花，缓缓将攥着的画笔放下。倘若细看就会看到，不知何时坚韧的紫檀狼毫已生生折成两段。
　　“为什么只离开这么些日子，你却和这些人掺和在一起？！”
　　他的双手忽地攥紧面前宣纸，纸上的画像中，女子浅笑嫣然，一双眼眸淡然深邃，仿若洞穿世间所有，又仿佛谁都不曾入得她的眼。
　　挣扎良久，夜锦衣终于还是放开画像，将褶皱缓缓抚平。
　　“不论你站在谁的身边，我都把你放在心里，怎么办呢？”拂过画像上紫羽的眉眼，夜锦衣喃喃自语。画面上的女子径自浅笑仿佛给了他回应，让他微蹙的眉头慢慢舒展。
　　那一夜书房里的灯一直亮着，仿佛粗心侍女忘记熄灭一般。

　　“还是青桐陪你去吧，姐姐要是迷路了该怎么办？”
　　“放心，姐姐已经记得你说好的路线，不会有事。再说，还有小骗子呢！”
　　紫羽安慰地拍拍小宝——现在已经叫做青桐的少年，示意他放心。龟无忌示威般向青桐瞪大眼睛，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青桐看着紫羽离开的身影，面色很是沉重。
　　昨晚紫羽又进入了莫名梦魇，幸好有青桐在把她叫醒，后半夜倒也睡的安稳。
　　吃完早饭，惦记着刘婆婆留给她的遗言，她便迫不及待想去振威镖局看看。
　　紫羽有预感，放在镖局的东西定会改变些什么，就如第一次在当铺拿到锦盒一般，福祸难测。她不想牵连到青桐，因此无论如何不要他跟着一起去。
　　她不知道，就在自己离开不久，夜锦衣就到了他们住的客栈。

　　“老板，昨晚投宿的漂亮姑娘和一个少年住哪间房？”
　　“这位爷，我们客栈是大店，住的人多，您说的客人我可没印象。”
　　夜锦衣笑着捻出一锭光亮的元宝，在客栈老板面前一晃。掌柜的扫了银子一眼，捋了捋八字小胡须，打量起眼前俊美不凡的男子——一身白衣虽然简朴，眉目间却自有一番贵气。尤其那双摄人眼眸，魅惑一笑间男子看了恐怕都要心颤。象牙折扇随意敲打着柜台，悠闲又不失雍容气势。
　　看着掌柜盯了自己半天却不回话，夜锦衣心道石君心果然教下有方，这么多的意外之财竟是丝毫看不眼里。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要看在谁的地盘。想到此心里喜忧掺半，面色已经是常有的玩世不恭。
　　“公子赎罪！玉谦眼拙冒犯三公子了！”
　　客栈掌柜声音变得恭敬，把“三”字咬的特别重。夜锦衣虽面不改色，心里却是一震。
　　这人，竟认得他的身份。想到回长安的路上，石君衡送信要他沿途都住君字号客栈，便也并不奇怪了。
　　“原来是玉掌柜，那就劳烦告知本公子刚才问题的答案！”夜锦衣也不客气，收回元宝追问道。
　　“那位姑娘住在二楼第三间房，不过一大早就出去了。那个少年，就是和她一起来的。”
　　顺着玉谦的指点，正看到青桐经过前厅向楼梯走去。
　　这么大的孩子，和紫羽住一个房间？！夜锦衣把手里的折扇攥得咯咯响。
　　玉谦似是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的怒意，低着头不再言语。夜锦衣轻哼一声，也跟着上了楼梯。青桐刚要合上房门，一把象牙扇柄忽地插进房门缝隙，四只眼睛砰然对上。
　　一个魅惑不羁，一个讶然不解。就这样对持着，谁都没有言语。
　　到最后两人像斗鸡场里欲开战的斗鸡般，盯着对方的眼白都占据眼睛的大部分方位。
　　夜锦衣还好，青桐就比较可怜了，个子小还要仰视夜锦衣，到最后几乎是翻白眼的姿态。
　　“小子！你还真行！”夜锦衣手掌一用力，扇柄霍地向前撑起，人跟着就进来了。
　　青桐一个趔趄，差点被撞的倒地。看着进门男子不客气地坐下倒水，自斟自饮自得其乐，压下心中愤怒不悦道：“你想干嘛？这是我的房间！”
　　“这是你的房间？哦，那我走错门了！”夜锦衣忙放下杯子站起身假装要走，走了两步忽地驻足，“不对！记得当日为我家羽儿定的就是这间房，莫非她又调皮没听话！”
　　说完心里暗暗数着“三、二，一！”正好走到门边，青桐不安的声音正好传来：“你认得我紫羽姐姐？”
　　“羽儿是我最亲近的人怎么会不认识？倒是你，又是谁？”夜锦衣笑意盎然地转身，对视着忐忑的青桐，暗笑自己设计小孩子不厚道。
　　“姐姐就住这里，不过出去办事了，不让人跟着。”
　　“我可记得我家羽儿没什么弟弟，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紫羽姐姐是孤儿，怎么会和你一家？”
　　青桐盯着夜锦衣，神情忽然变得警惕。两人打量着彼此，又一场“斗鸡”比赛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