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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

  •   聂明珠静候五天也没等到苏明暖给她来电的佳音。她气定神闲,没有半丝着急,因为有种预感告诉她苏明暖迟早会来找她。

      苏明暖想等发完工资跟宁利围提辞职的事,当然他会把剩下的半个月义务干完。他是一个地地道道安仁的仁者。并且做事从来有始有终。这注定了他要吃亏。但上帝说吃亏是福。

      他的软弱多一分,宁利围的嚣张气焰就更胜一筹。正所谓敌强我弱,敌弱我强。欺软怕硬是人的天性。然而宁利围异于常人,他软硬不吃。原定发工资的十五号他提也不提工资的事,早上来店里露了个面然后踪迹遁无。至月底工资仍没动静。苏明暖很是着急。

      半个月一晃而过,饶是淡定如聂明珠这时候也有些坐不住了。史无前例,她主动给苏明暖打电话,邀他前来上班。电话是打到房东家的,苏明暖敬谢她的盛意相邀答应过几天给她明确答复。聂明珠把时间锁定在五天之内。

      月底前夕,手头青黄不接的沈大妈壮起胆弱弱地问老板什么时候发工资。她儿子买药急需用钱。宁利围大玩拖延战术诉起诸般苦状:这月他开销严重透支,老泰山花甲大寿,让名列倒数第一的儿子上名校,他和妻子结婚二十周年纪念,这些统统要用钱铺垫,他整个一钱奴。

      苏明暖心知肚明宁利围这是在针对他。月中他向宁利围提出辞职,惹得这头黑心狼拍案而起大发雷霆,咒骂他忘恩负义。是他赐给了他一份薪水更高的工作,这不是恩赐是什么?宁利围大声质问他,唾沫星子飞溅到苏明暖的脸上,他不由得地闭起眼。宁利围口气很硬坚决不同意。反了不成,他堂堂一个老板,怎么着也该他炒苏明暖鱿鱼才对。后半个月两人僵持不下。宁利围索性不发他工资。这下可好城门失火,殃及夹缝中生存的沈大妈。这期间苏明暖接到父亲电话,母亲孔尚珍因长期劳累过度加之营养不良患了胃溃疡急需住院。

      月底这天,他说明母亲生病急需用钱恳请宁利伟发工资。宁利伟双眼瞪成了金鱼眼,说他也在喝西北风,没钱,甩手走人。苏明暖嗟叹秀才遇到兵。宁利围就是蛮横不讲理的无赖小人。

      苦闷愁烦无措之际,苏明暖一个人来到滨江路的黄河岸,沿岸而走,思绪万千:他若去紫荆山大酒店工作,入职必需交两佰制服押金,而他现在身无分文。母亲的病还指望他寄钱回去呢。所以说什么他也要从宁利围那里讨到工资。走着走着已远离开尘嚣闹市区,近在咫尺的黄河水汩汩向西流,拍打着千年绝唱的节奏。他站定在岸边,举目眺望,对岸苍山峭跋,平波处母亲河流淌的永远是爱的绸缪。微暝的天色漫笼着黄河浊流,他低首无限思念起病中孱弱的母亲。

      正自兀思之际,距他约三四米距离的街边传来熙熙攘攘的讨价还价声。“老太太,您瞧瞧,这是野山珍品青鸭梨,多新鲜水润!十块一斤我已经折本啦?”“我天天买菜,知道市面上的价,八块。”老太太一口砍价,干脆利落。“得得得,您要几个呀?自个儿挑。”挑好边称老太太边瞅称花,“您放心,我天天在这儿卖的。缺斤少两回头您再找我。”“上哪儿找去?我这是给我老伴来打墓,顺路经过。多少钱?”“一斤三两,十块四毛,您给十块吧。”老太太掏钱,一张二十一张一百。她递上二十。“您看看您能不能给我一百,我找您零的,我这儿鼓鼓囊囊零钱一大包,正愁没法化整,您给行个方便吧?”小贩涎着脸儿跟老太太商量。”苏明暖听着这声音语调和说话的内容都倍感熟悉,他转过身去望。老太太依了那小贩,给他一百,“您拿好了,数数是不是九张?”“我当然要过数。”老太太边说边点张数。数目对了,钱货两讫。小贩贼笑着担起扁担欲走。

      望清他那张鸟面鹄形的脸,刹那间往事重现,人未变,剧情抱汤不换药,去年也是在这儿同样被这个小贩套去了钱的苏明暖飞奔上前,大喝一声站住,你这个骗子。小贩见势头不妙,吹起一声尖锐的口哨。对街小巷子里冲出另一个结实精壮的汉子,苏明暖的手刚搭上小贩的肩,背后就遭那人袭击,一阵剧痛。他回身朝老太大叫快去报警,老太太吓得抖抖地转身快跑。小贩同伙欲追,苏明暖死死拽住他胳膊,那人急了,回首一拳抡在他左脸颊,顿时鼻下流出两管血。苏明暖大呼我跟你们拼了,以头撞向那汉子。小贩过来助同伙,朝苏明暖背后狠一脚。那汉子正面踢向他肚腹间,受到前后夹击的苏明暖捧腹跪倒在地。小贩手指他鼻子,恶言恶语:你小子放聪明点,别挡了老子们的财路。老实告诉你,老子上头有人,是专管这一片的警察。说警察警察到了。一辆警车已在街边戛然而止。老太太下车,手一指小贩和他同伙,两名魁梧的警员手持电棒上前架起小贩和那汉子让他们去警局一趟。

      “你没事吧,小伙子?”老太太扶起苏明暖。苏明暖摇摇头仰头望天笑了,笑容还没散去,眼前一黑昏厥过去不醒人事。一名警员眼疾手快返身跑来托住苏明暖。

      警车先赶到最近的郊区医院。一名警员留下照应老太太和苏明暖。做了一番检查后病床上的苏明暖醒转一骨碌爬坐起来,下床,“我没事。”“有没有事得医生说了算。”老太太让他躺下。医生建议做B超拍片子检查,老太太点头,苏明暖摇头,力证自己没有受伤疼痛,一切正常,转脸往病房外走。拍片子?B超?他哪来的钱往汪洋大海里扔。老太太跟住他出去,“小伙子,小伙子,你等等。”苏明暖停住回身,说:“老人家,我没事,真的。”“事情因我而起,你为我受了伤,当然要检查清楚我才放心。快随我去做检查。”老太太拉他。苏明暖面有难色。“怎么,你是怕什么?”“我,…不是,确实不需要做检查。”

      正在这时,“奶奶,”一声娇莺婉转的声音自楼梯的走廊那端急切地飘来。苏明暖循声望去,惊艳于翩翩而来的年轻女孩秀逸出尘、清雅脱俗的玉容仙姿,明眸皓齿,淡扫蛾眉,冰肌玉骨,落落大端。

      “凌霜,你怎么来了?”“奶奶,你没事吧?”易凌霜心急地握住奶奶的手上下打量,看起来安然无恙,“爸打电话给我说了一声您在医院就挂了,吓得我马上赶过来了。”“我没事。是这个年轻小伙子帮我识破了卖水果小贩的骗钱伎俩,倒是他受了对方殴打,所以我要等他做了检查没事我才能放心。”老太太看向苏明暖。“谢谢你见义勇为。我是城市时尚生活杂志的副主编,易凌霜。幸会。”她微笑恬恬,自信地伸出手,言行举止间气。“苏明暖。”苏明暖一触她柔若无骨的手,腼腆地立时红了脸,匆匆一握赶紧把手收回。他从来没这么近距离和哪个女子像这样肌肤相触地握手,况且他羞于自己没有和对方相当的头衔容他响当当地介绍出口。她是堂堂副主编,而他仅仅是一个小餐馆里不值一提的厨师。他既紧张又羞愧。以至没听清易凌霜在说什么。

      “还是听我奶奶的话我们陪你去做检查,费用你不必担心,我来付。”易凌霜把他脸红归结为涉世不深,单纯的表征。她还真没遇到过和女人一握手就脸红的男人,苏明暖看起来更像个纯稚的大男孩。“走吧。”“啊?噢。”如鬼使神差般苏明暖随她走向B超室。易凌霜挽着奶奶的胳膊在前,“还是我的宝贝孙女儿有本事,一下子说服了他。刚刚他还硬说自己没事,怎么也不肯去做检查。”老太太贴着孙女耳边不无骄傲地笑说。易凌霜回头瞥一眼苏明暖,她一眼即知他身上没钱,B超加X光片算起来少说也要好几百。现如今医院就是吃钱不眨眼的地方,穷人根本生不起病。

      易凌霜年芳二十三,从孩提起就聪明过人,中学更是连跳两级,二十一岁从中国传媒大学新闻系毕业。被本市城市生活杂志社社长杜云天慧眼识英,安排在时尚生活部供职一年,易凌霜凭其蜚然成章的文采,出色的策划管理能力以及待人热忱的亲和力,一年后荣赝杂志社副主编一职。她的下一个目标是当上主编。

      当初应聘时她只身一人前往杂志社,没有告诉家里任何人。她凭其能言善辩的口才,以及即兴而作的一篇精彩短文受到社长青睐,PK掉其他应征者,顺利进入杂志社。

      一年后荣升副主编的那天,蒙在鼓里的奶奶和爸爸才知晓她工作的事。奶奶舍不得孙女工作这么辛苦,每晚要到十来点才回到家。她那当局长的爸爸肃穆谨严的脸上悄然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得知自家的娇娇女完全靠她自己当上了杂志社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做单亲父亲的心里不无几分自豪。他对女儿感慨道:知父莫若女!易凌霜冲老爸得意一笑,父女俩两两相视的眼神如知己一般默契。

      虽然小时候妈妈即已病逝,易秦天对女儿又管教甚严,但失去母爱的伤痛并没有在当时易凌霜小小的心灵里留下一丝一毫的阴影。疼爱她的奶奶迅速取代了妈妈的位置,给了她全身心的爱。工作之外易秦天不遗余力地教育督导惟一的女儿。易凌霜冰雪聪明,富有才情,从未让公务繁忙的爸爸过多操心。她天生丽质(这一方面继承了妈妈的美貌基因)、□□动人,美貌与智慧兼得,因而骨子里难免自视甚高,清高、骄傲。目前只有易秦天看清了女儿身上的小小瑕疵,但因为这一不足道的缺点无伤大雅,他遂以一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加以劝诫。易凌霜一笑置之,她并没有意识到自身性格上的微小缺陷。

      苏明暖走进B超室。易凌霜和奶奶在外面等。她有点坐立不安,隔几分钟就觑一眼左腕上的铂金肖邦腕表,三点她和紫荆山大酒店的霍总有约,她不能迟到。她配带的名贵腕表是远在美国的叔叔送给她的二十岁生日礼物。按奶奶的话说易家就出了叔叔这么一个奢侈的小儿子。不一刻,苏明暖出来。

      易凌霜碍于时间紧迫,遂找到昔日校友现今的这所医院外科副主任医师聂明尘,托他帮忙尽快取出苏明暖的片子。果然到哪儿都是有人好办事,这是从古至今颠扑不破的真理。半小时不到,她拿着苏明暖的X光片向聂医生道谢,后者举起片子迎光看,告诉她没事让她别担心。易凌霜向他道谢。聂明尘直言小事一桩举手之劳,又和她寒喧几句,问她工作近况。易凌霜答应改日再和他聊。

      她告诉苏明暖无大碍,奶奶彻底放了心。易凌霜随即从手提袋里取出五佰块营养费递到苏明暖手中,“这是我代表奶奶的一点心意,回去买点滋补品补补身体。”易凌霜从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她的诚心诚意此刻在苏明暖眼里成了以钱压人,他变了脸色回绝的话掷地有声:我不是为了钱这么做,是凭我的良心!把钱还在她手里,苏明暖转身走人。易凌霜微微怔住,“是不是我的无意之举伤了他的自尊?”她心里不得不承认,她见苏明暖一身潦落,才动了给他钱的恻隐之心。

      人已走,但苏明暖的铮铮之言浩然回荡在易凌霜和她奶奶的心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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