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公子和桃花仙子》云水谣

7、第 7 章

　　7

　　第二天吃过中饭，小千瞅准了薛夫人一个人在后花园小憩，拉着银环跑到离她不远的假山后，主仆俩一唱一和地开始下一步计划。
　　“小姐，你猜我昨天去城里给你买糕点的时候听见什么了？”银环故作神秘地问道。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薛夫人听到。
　　“听见什么了？”
　　“朱府的朱老爷在客栈里用餐的时候，一个道士走进去，跟他说他明天晚上会遇到与自己有缘的美人。听说朱老爷打算把那未见面的美人收回府呢。”
　　“朱府朱老爷？就是那个三姨妈的女儿在宫里当皇妃的那个？”
　　“可不是？”
　　小千凝神，觉察到薛夫人呼吸有了一丝紊乱，笑了。
　　“不说他们家的夫人很厉害么？把朱老爷所有的小妾弄得逃的逃，死的死？”
　　“那是以前。现在啊，据说那朱夫人的了不治之症，不久于世了。”
　　“哦？那那个将被收进府的美人不是很有赚头？”
　　“可不是？那朱老爷只有一个儿子，愚蠢好色，用美人计就可以搞定了。你想想，等这夫人两腿一瞪，到时候，整个家业还不都是她的？”
　　“那朱家很有钱啊？和桃花山庄相比谁有钱？”
　　“当然是朱家啦，又有钱又有势。”
　　“银环。”
　　“什么事，小姐？”
　　“这种话可千万不可以让外人听了去，不可以揭自己家的短。”
　　“是，小姐，银环记住了。”
　　“记住就好。我要去找师父，你先去厨房给我端一盘点心出来。”
　　“是，小姐。”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离开。出了花园的圆形门，小千一个纵身飞到一棵很高的树上，观察薛夫人的动静。
　　不出她所料，薛夫人已经从侧躺换成了坐姿，过了一会儿，甚至站起来来回地走动，再过了一会儿，她便从花园的另一道门出去了。看来不用进行方案二了。
　　鱼儿上钩，计划进行得相当顺利。

　　“你爬那么高做什么？”
　　小千正得意之际，一个突然的声音让她差点儿摔下来。
　　“没事儿嚷那么大声做什么？吓人一大跳。”小千从树上跃下，拍了拍身上的灰。
　　水云天帮她取下沾在头上的树叶：“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说吧，你又做什么亏心事了？”
　　“才没有呢。你不是跟水伯伯去书房了么？”
　　“嗯，我爹让我开始学习打点生意。”
　　“那你不是每天除了功课、练功之外，还要学做生意？”
　　“是啊。”
　　“辛苦你了。你学会了可以教我查帐目什么的，我就可以帮你分担一点了。”
　　“好。谢谢你。”
　　小千调皮的时候，水云天感到的是头疼的幸福；但小千不调皮的时候，那幸福的日子就像掺了蜜似的甜。所以，不管自己因为小千受多少累，受多少惩罚，水云天都从来没后悔过。

　　终于到了令人激动人心的第三天晚上。
　　一张饭桌上，大半的人都反常。
　　薛夫人从头天晚上起就没有粘着水庄主不放了；水少爷和水小姐照例万事不管，只管吃饭；几位水夫人不知道是不是集体捡了金子，情绪较之平常稍微有点儿高昂。而水庄主一向秉承着自由主义，由着老婆儿子媳妇闹去，倒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令人难熬的晚饭终于结束，所有的人立即解散。水庄主看着自己几位夫人多年未见的敏捷身姿，不由得一愣。
　　“她们这是要干啥？”水庄主转头问儿子，有小千参与的事这小子肯定知道。
　　“爹，你觉得就算你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你阻止得了么？”
　　“阻止不了。”
　　“那你这不是问了也没用，还不如不问。”
　　“嘿，你这孩子，怎么老和她们站同一个战线啊？你不是该和你爹蹲同一个战壕的么？”
　　“爹，这件事解释起来太复杂了，反正最迟明天你就知道了。有这解释的闲功夫，你还不如多让我看两本帐本儿呢。”
　　“你这话说得也对。但是，我告诉你，你和你爹我才是同一个战壕的，不可以老跑对面的妇女战线上去。”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我一定注意。爹，我先回房了。”
　　“好好看帐本儿啊。”
　　“知道啦！”

　　再说小千她们。
　　几位夫人拉着小千回到小千的房间，把所有的下人都赶了出去。
　　“你们不要表现得那么明显，万一露陷儿了，就不好了。”小千甩了甩被她们扯疼得手臂。
　　“你不是还有方案二的么？万一露陷儿了，直接把人掳了不就好了？”
　　“让她自己去不是比掳着她去效果要好很多么。”
　　“不要再万一万一的了，这不没露陷儿么，赶紧准备。”
　　“还有一个半时辰呢，时间足够了，要把细节弄好，不要出错了。”
　　“我的小姑奶奶，要想不出错，就不要只顾着说废话了。”
　　“是是是，小千知道了。”
　　半个时辰后。
　　“大姐，你好丑啊。”
　　“三妹，我估计我们不相上下才是。”
　　“四妹，你捂着肚子做什么？不舒服？正好我新做了治肚子疼的药丸，要不要吃？”
　　“不用不用，我是在后悔晚饭不应该吃的，我看着你们的脸就想吐啊。”
　　“恶，我也好想吐。”
　　“好了，我们都转过身去，不要看对方的脸。”水夫人找了个折中的法子，其余四人一听，转得比磨子还快。
　　“小千啊，你怎么做得出这么恶心的东西？”
　　“二姐，你别一口一个恶心的，这东西现在正在我们脸上呢。”
　　“恶……”
　　“好了，大家都别说了。”小千示意大家听她说，“都准备好了哦。这里有几块丝巾，一人一块，都戴上吧，要是把山庄里的人吓死就不划算了。都弄好了我们就动身。”
　　“小千，你怎么不戴面具？”
　　“我只负责统筹指挥工作，穿夜行衣戴面罩就可以了。”小千暗暗吐了吐舌头。这几张面具比她第一次戴着去吓云天的那张还要丑上好多倍，幸好那天云天没让自己试戴，现在一看，果然很恶心。老天保佑，幸好幸好。
　　“哦，这样啊。要不是为了打发掉在老爷身边嗡嗡乱飞的苍蝇，我才不要戴这种东西呢。”
　　“一会儿我们从后门出去，万一被老爷看见吓着他，我们就全完了。”

　　小千偷偷潜到薛夫人居住的房间外，找了个角落躲起来。
　　过了一会儿，薛夫人房间里的灯熄了。然后门开了一道缝，一个人影探出头来，小心地看了看四周，悄悄地往山庄门口走去。
　　借着微弱的灯笼的光，小千可以确定薛夫人把自己打扮得比水伯伯那个古董花瓶儿还花枝招展的。她立即奔回自己的房间，通知大家开始行动。

　　她们一路跟在不会武功的薛夫人身后。可以看到树林的时候，她们才施展轻功飞到她前面去，只留下小千一个人跟着。关键的薛夫人要是出了事，戏就搬不上台了。
　　朱老爷看样子已经恭候多时了。他像是故意炫耀自己有多富得流油似的，一身金银珠宝带全了，也不怕招人抢。他只带了三四个奴仆，让他们远远地守着。本来他是打算带一群打手的，但听了道士的话后改了主意，吓着美人就不好了。
　　这时，他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提了个竹篮往这边走，看那打扮像是个村姑。他也不介意，只要人美就好。
　　待人影走近，朱老爷便提着灯笼迎了上去。一看到那张脸，他脸上的笑容马上就僵住了。
　　那村姑打扮的女人似乎被吓到了，软在地上哭道：“强盗大哥，不要抢俺啊，俺身上没钱，孩子半夜……”
　　“滚！”朱老爷觉得人丑说话也难听，直叫人滚。
　　那村姑一听这话，爬起来就跑。
　　片刻，又一个人影走了过来，朱老爷再次迎上去，再次笑容僵住。
　　“滚！他奶奶的，长得丑就不要出来吓人。”
　　第三个人影走近，他一看，终于忍不住吐了。
　　第四个人影走近的时候，他吐都吐不出了，在心里把那个该死的道士的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
　　他的奴仆们远远地掩嘴偷偷笑。
　　就在朱老爷正要放弃，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第五个人影翩翩走来。
　　朱老爷没了兴致，没有去看走过来的人长什么样子。没想到，来人主动和他说话了。
　　“这位官人，是不是不舒服，怎么坐在地上？”
　　娇滴滴的声音就像在朱老爷的心口挠了一把，弄得他痒酥酥的，不由得抬起头来。
　　月光下，一个浓妆艳抹的大美人儿笑若春华，正对他暗送秋波。
　　正所谓：化妆品是神奇的，美人儿是比出来的。
　　他噌地站了起来：“美人儿，美人儿，相见就是有缘，你随我回家去可好？”
　　美人儿低头一笑：“你家在哪里啊？”
　　“城里朱府，我就是朱老爷。”
　　这美人便是薛夫人。看来那丫头说的是真的，不枉费她这么大费周章地跑一趟。她在心里暗肘。
　　“可奴家听说朱府的朱夫人容不得人。”
　　“她就要死了，哪管得了那么多？你随我回去，等她两脚一蹬，我的不都是你的么？”
　　就等你这句话呢“瞧你说的，奴家又不是那样的势力小人。”
　　“那你可愿随我回去？”
　　“嗯。”薛夫人故作娇羞地点点头。多亏了暧昧的月光和万能的水粉啊，她脸上的皱纹愣是一根也看不出来。
　　朱老爷大喜，拥了薛夫人便往停放轿子的地方走去，找人算账这等事儿，他早抛脑后了。

　　“他们走了？”
　　“走了。”
　　“呼，终于可以不戴这恶心的东西了。”几位夫人用浸过药水的布巾除下脸上奇丑无比的面具。
　　小千警惕地往侧后方望去，一瞬间，她以为那边有人，但凝神一听，又什么都没有。不过也极有可能只是只小鸟而已，她便没有放在心上。
　　一旦把问题解决，所有人便都觉得睏了。立即施展轻功往回赶。

　　小千到屋的时候，水云天竟然还在她屋里，趴在桌边睡着了。
　　小千给他披毯子的时候，他醒了。
　　“回来了？”
　　“回来了。”
　　“怎么样？”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非常顺利。”
　　“那就好。我回屋了。”
　　“你就在这边睡吧。”
　　“咦，可以？”水云天一下子清醒了。
　　“什么可以，只是睡觉而已，你不要瞎想。”小千的双颊飞起一团红云，“我先洗个脸，你要睡就到床上去睡。”
　　“好。”

　　第二天上午，薛夫人坐了顶八台的轿子回桃花山庄接她儿子女儿。
　　她满身金银珠宝，笑得春风得意，看见小千还大方地送她块玉佩当礼物。小千半点儿没推辞，落落大方地收下，心里想：这块儿破玉就是谢媒钱？还真是小气。水庄主已经听几位夫人解释过了，没有觉得惊讶。
　　大家一起把他们三人送到庄门口。

　　“终于走了。”几位水夫人长长地吁了口气。
　　“说起来这都怪老爷，要不是他态度不明地任由薛夫人粘着他，我们也不用戴那么丑的面具演那么蹩脚的戏。”
　　“没错！到头来老爷一点儿没损失，我们却还要送礼物给小千。怎么想怎么不划算。”
　　“对，这个钱可不能我们自己出，得算老爷头上。”
　　“没错！老爷是该得点教训才好。要不今天走了薛夫人，明天来了王夫人，后天再来个李夫人，那怎么得了。”
　　“姐姐说的是。我们是该让老爷吃点亏才行。”
　　她们一致把头转向旁边想翘家没翘成、恨恨地磨墨的小千和云天。
　　“不关我的事哦，我忙着呢！”小千赶紧撇清关系。她没想到水伯伯这次竟然会罚他们两人三天之内一人画十幅山水花鸟画，说什么四书五经他们都抄得倒背如流了，正好铺子里缺货，画好拿到画廊里还可以增加一笔收入。三天十幅啊，又不准草草了事，两人同时被罚，连个换班儿的人都没有。看来这三天要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不上茅厕，就蹲书桌边儿了。早知道该把云天一块儿拉上。他前两天倒休息好了，可自己因为太兴奋，晚上都没怎么睡。一个字：惨！两个字：真惨！三个字：惨惨惨！
　　“没有找你。”
　　“我？”没有想到娘和姨娘会找到自己头上，云天指着自己的鼻尖，显然很吃惊，“娘啊，儿子我也很忙啊。”
　　“儿子啊，你难道忍心看着娘吃闷亏？”水夫人说着就要掏手绢儿抹眼泪。
　　“忍心！”水云天回答得毫不含糊。
　　“哎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生个儿子不孝顺啊……”水夫人挥舞着手绢儿呼天抢地地干嚎。
　　水云天虽然知道她在装，但又怕她们一直在这里吵，到时候完不成父亲交待的十幅画，不知道还有怎样稀奇的惩罚在等着自己，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爹啊 ，你怎么没有把薛姨娘留下啊？”水云天说有问题不明白，需要指点，跟在他父亲身后走进书房。爷儿俩边走边话家常。
　　“死小子，你欺负你爹我没有见过美女吗？想当年……”
　　“停！你那些风流岁月我已经听到耳朵长茧子了。”
　　“你这死小子。”水庄主敲了下儿子的脑袋。
　　“爹，你不说当年薛伯伯也是风流侠客，访遍群花么？是不是后来被花粉迷了眼，才娶了这么位姨娘啊？”
　　“说什么呢？那是意外。你薛伯伯不小心让你薛姨娘珠胎暗结，都有了，还能怎么样？就这样把人娶回去了。”
　　“爹啊……”
　　“什么？”
　　“我大姐不会也是这么来的……”还没说完，头上又挨了一下。
　　“你这小兔崽子，越说越口没遮拦了。你爹我是真心喜欢你娘。”
　　“哦。爹啊，看着娘和几位姨娘为你争风吃醋，心里很爽吧？”
　　“哈哈哈哈哈，那还用说？”水庄主仰天长笑，“比三伏天里吃了冰还痛快啊。”
　　“爹啊……”
　　“我说你这孩子今天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到这里来吗？”
　　“为什么？你不是说有问题要请教我么？”
　　水云天没说话，指了指隔壁屋。
　　水庄主诧异地一掀帘子，哎呀，我的妈呀，四位夫人全都在那边带着无比诡异的笑意看着他。他脑门儿上滑下一串冷汗，回头一看，那小兔崽子早跑了。
　　水庄主看着扭着水蛇腰向他一步一步靠近的四位夫人，在心里祈祷不要让自己死得像至交好友一样难堪。
　　这时候的水公子，早跑到花园里，一边喘气一边默念：“恶灵退散，恶灵退散，爹，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为了让您在那边也风流，我一定月月给您烧纸钱。所以万一您那什么了，千万千万记得不要来找我，要找就去找助您升天的那几位啊。您儿子我也是被逼的。恶灵退散，恶灵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