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孤狼》锦绣何求

36、静好

　　那日之后，许珂再没低沉过，慕容淮谨每日都会来看他，他们习惯坐在晚间的院子里，慕容淮谨会给他说很多事，他就静静地听着。

　　有了林少恩的帮助，许珂的嗓子虽回不到从前，但也渐渐说话不那么吃力了。

　　即便这样他也很少开口，因为他真心觉得自己的嗓音很难听。

　　那晚慕容淮谨在和他说着这些日子朝廷的变故，许珂认真地听他说着，他虽没说话，但心里也感慨这其中的不可思议。说到权允之之事时，他还是忍不住问了慕容淮谨权府现在是个什么光景。

　　慕容淮谨道：“权夫人那阵子异常崩溃，带人在柳府闹了三天三夜，甚至还叫许夫人陪着找陛下。那段日子，他真是彻夜难眠啊！”

　　“那，权姑娘呢？”

　　慕容淮谨朝他一笑：“不如你猜猜？你一定想不到！”

　　许珂看着他，立即摇了摇头。

　　“她啊！当真教我佩服，权丞相头七一过，她就向陛下请旨，脱了红装披上戎装，去天阳军军部做女将军去了。”

　　“……”

　　这真让许珂给呆住了，他确实不能想到。

　　他不能想象权笑舟身为一女子，怎么能有力气从失父之痛中立即缓过神来去拿刀扛起一个军队。

　　两人正聊着，紫牙就从屋内朝他们二人喊道：“殿下，少将军该吃药了，您的药奴婢也一同熬好了。”

　　慕容淮谨道了句：“就来。”

　　许珂问他：“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慕容淮谨朝他笑了笑：“好多了。”

　　他的脸色是较从前好了不少，但许珂看着他，仍是觉得怪怪的，他看了看他，也没多问。

　　关于永娘，他想慕容淮谨此时也不愿提起。

　　紫牙将药端了出来，他看着慕容淮谨眼都不眨的把那碗苦药喝了个干净。

　　慕容淮谨告诉他，自从永娘的事被查破之后，慕容坤对他就有些莫名其妙，送去的碧灵草也比从前多了不少，偶尔也会关心他，虽然口气一向不善。

　　许珂也没多问，不想开口是一回事，觉得此时蹊跷又是一回事，他总觉得食人谷之战与宫里头发生的诸多事件脱不了干系。

　　他低着头将药喝完，抬头才发现慕容淮谨一直看着他。

　　他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了忍发现慕容淮谨并没有移开眼的意思。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问道：“你老看着我做什么？”是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慕容淮谨摇了摇头，随即低下头浅笑着说道：“就是看着舒服，想多看两眼。”

　　这简单的一句话，也没过多暧昧，却让许珂的脸泛起了点点红晕。

　　这细微的变化尽数落到慕容淮谨眼中，他看了一眼就温柔的笑了。他想，他的许哥哥怎么就那么让人喜欢呢？

　　慕容淮谨走过去给他披上了一件长披风，道了句：“天凉，早些进屋吧！”

　　许珂点点头，他此时也正如此意。

　　当慕容淮谨的手触上他时令他的感觉基本没什么变化，还是像以前那样指触冰凉，他咳了两声，轻声道：“那你也早些回去歇息。”

　　慕容淮谨点点头，将他送进屋内。

　　两人进了屋，许珂正要转身同他告别，慕容淮谨的唇就贴了上来，搂着他的腰将他按在了门板上。

　　许珂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有些惊慌失措地推开他。

　　“你做什么？”

　　“云知……”慕容淮谨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委屈，“我好想你！”

　　许珂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这些日子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

　　慕容淮谨摇摇头，又在他的唇上啄了一口：“我是想念以前的你，你现在的话那么少，让我总觉得你不是我的许哥哥。”

　　许珂突然就被他逗笑了：“你都放肆地叫我云知了，我还能是你从前的许哥哥吗？”

　　“……”

　　他抬手再次抚上慕容淮谨的脸，轻声的唤他：“淮谨……”

　　慕容淮谨低头看着他。

　　“我们之间经历了太多事，你让许哥哥缓缓好不好？”

　　“……”

　　“不管怎么样，只要你不嫌弃，我就不会离开你。”

　　慕容淮谨抓紧他的手，在唇边亲了一下：“怎么会嫌弃，永远都不会！”

　　他亲了一口又觉不够，便直接弯下身将许珂按在门板上一顿猛亲。

　　许珂愣了愣，也没再拒绝慕容淮谨突如其来的霸道。说真的，他见过慕容淮谨许多落魄的样子，可现在面对他的放肆，他竟不觉得怪异，反而天生就有点习惯。

　　他搂住他的脖子，热切又毫无技巧地回应着，比起他来说，慕容淮谨好像也好不到哪去，他们就这样顺着自己对此事的灵感耳鬓厮磨着。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耳边是他们交缠时的粘腻声，还有鼻尖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他们纠缠了许久，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就在许珂以为快要结束时，慕容淮谨忽然将舌头伸进他的口腔，热烈又细致地与他唇舌交缠着。

　　口腔中有粘液躺了出来，许珂尝到了血腥味，慕容淮谨放开了他，又低下头碰着他的额头。

　　初次这般霸道纠缠令两人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又是那么地动情。

　　情到深处，许珂突然就开口问了句：“你记得我们是在哪初见的么？”

　　慕容淮谨缓了缓急促的呼吸，沉重道：“嬉笑亭！”

　　“时间？”

　　“庚申年冬。”

　　许珂愣了片刻，斩荆截铁道：“不对！”

　　慕容淮谨顿住了。

　　“你知道的，是甲寅年！”

　　原来他们以为的初见，比他们真正的初见晚了整整六年。

　　“你，你记起来了？”
　　“是！”

　　慕容淮谨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其实这么多年，他希望许珂能想起来，又不希望他能想起来。

　　关于他自己，也关于黄文！

　　“黄文他，其实是你的内侍，对么？”

　　“……”

　　“这么多年，是你把他送到我身边保护我，包括淮水南用命护住我的那一次，对么？”

　　慕容淮谨拥住许珂腰部的手开始抖动起来，他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话来。

　　许珂看着他，眼神坚定，倒也不像在质问他。

　　他缓了片刻，最后忍不住道：“你都知道了。”

　　“是！”

　　许珂不是傻的，当他知道那晚是黄文把他带到慕容淮谨身边时他就该明白，明白这两人的关系，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原来那年见过的不只是慕容淮谨，还有他的内侍黄文。

　　最令他难以忘怀的，是黄文临终前的那一句：还好护住了你。

　　其实慕容淮谨说的那盏明灯，一直都是自己。

　　是他从小就曾救他于水火，而他只不过一举手之劳，慕容淮谨却一直记到了现在。

　　“这些日子我就在想，关于你慕容淮谨，到底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我……”

　　他想解释，可最后又觉得没什么需要解释，他顿了顿，最后只道了一句：“对不起！”

　　许珂看着他，柔声道：“你没有对不起我，其实你最对不起的，是黄文。”

　　“……”

　　“你把他送到我身边用命保护我，与他，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慕容淮谨苦笑一声：“我知道这对黄文不公平，但我只想保护你，只想要你好。我也不会想到他突然就为你捐了性命，我也不愿他突然就没了。谁知道，谁知道你们出征会经历这样的变数？”

　　“陈韵他，他不仅欺骗了我大漠，害的你与黄文一死一伤，还……”

　　许珂看着他，倏然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是说，九殿下……”

　　慕容淮谨叹了一口气：“解忧他躺了小半个月了，状态一直不是很好，他从来不喝酒的，这几日是日夜嗜酒。”

　　他突然朝他轻声笑了笑：“改日你陪我去看看他罢。”

　　“好！”

　　许珂在林少恩的医治下，伤势见转，那日清晨，他坐在嬉笑亭中看着湖面风景，背后就有人轻轻叫住了他。

　　他一转头，就见权笑舟从那弯弯绕绕地湖上桥向亭中走来。

　　权笑舟将青丝绑的高高的，昔日齐腰的长发如今盘成利落的发髻被木簪挽起，端的是俊秀又潇洒。

　　她身上穿着的，不再是那些秀丽丝纱，而是黑白相搭的单调布衣。

　　像她这样的人，就算是桐城的女子，也要为她的美色垂涎三分吧！

　　许珂恍惚间，权笑舟就已经走了过来。
　　她上前二话不说就向他行了一个潇洒的军礼。

　　许珂连忙扶起她：“使不得。”

　　权笑舟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感叹道：“你真是，又变了许多。”

　　许珂笑了笑，问她：“权府怎么样了？”

　　权笑舟道：“我娘现下好了很多，也不再闹了，陛下，对我们权家也不亏，还是让我们照常过着好日子。”

　　她看了看他，犹豫道：“你娘……一直记挂你，你不回去看看她？”

　　许珂摇了摇头：“再过一阵子吧。”

　　“……”

　　权笑舟没再说什么，她知道许珂有自己的打算，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久别重逢，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其实权笑舟心里一直有个问题想当面问问许珂，但她又觉得问不出口。她就站在亭内纠结着，又不想立即离去。

　　她忍了片刻，最终看似轻飘飘地问了句：“你是喜欢八殿下么？”

　　许珂愣住了。

　　他转头看向她，想问问她为什么知道，为什么要这样问。

　　“那日除夕夜，我看见你们……”

　　看见你们亲吻了。

　　“……”

　　“是么？你和他……是真的？”

　　许珂冷静道：“是！我喜欢他！”

　　“可他是个……”权笑舟觉得不可思议。

　　许珂笑了笑：“是！很奇怪吧，我也觉得奇怪，但我就是喜欢他，我得承认这事实。”

　　权笑舟低下头去，她突然就觉得自己有点狼狈，如果许珂心仪的是另一个女子，那么她尚且可以争取一把，她能文能武，不会有比别人差的地方，可她不曾想，许珂喜欢的是一个男子。

　　如此，那么她就输了，真正的输了，输在了一个没有终点的起点。

　　但这样又突然间使她释怀了，起码往后不会再叫她惦念，不会再叫她期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