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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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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珂出征的那几日,漠宫也是翻天覆地,没有安宁。
先是左丞相权允之离奇死亡。
刑部前前后后查了一月有余,最终罪证都指向右丞相柳天阔。而那时屋漏偏逢连夜雨,柳贵妃又出了事。
侍卫刚从她的房中搜查出了大量碧灵草,他就对慕容淮谨下毒,险些就要了他的命。
慕容坤艴然不悦地在殿内踱着步,柳贵妃跪在地上看着他瑟瑟发抖。
“慕容淮谨就算再不讨朕喜欢,好歹也是朕的儿子,你身为朕的妃嫔,竟敢对他下毒手。柳芸,你怎么敢?”
柳贵妃哭的梨花带雨,连连磕头道:“陛下,臣妾确实有点野心,但臣妾绝不会去陷害八殿下呀!”
“还敢狡辩?”慕容坤怒目而视,随即朝殿外喊道:“来人,将永娘带上来。”
殿外侍卫应了一声,之后永娘就被他们毫不客气地丢进了殿内。
永娘爬起来,抬头就看见怒不可遏,俯视着他的慕容坤。她浑身一抖,急忙向慕容坤请安。
慕容坤狠狠踹了她一脚,指着他骂道:“你这个老奴婢,是谁给你的胆子?”
那一脚踹地不轻,永娘扶着肚子,挣扎着坐起来再跪下:“陛下,老奴知错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些年来在八殿下身边都干了些什么?”
柳贵妃一听慕容坤问她,顿时就跪不住了,她跪到慕容坤面前,抓着他的衣角张口结舌道:“陛下,永娘是臣妾送过去的没错,这些年也确实干过大大小小的愚蠢事,但臣妾都会一一告知你的。可眼下八殿下中毒,确实与我们无关啊!”
慕容坤不看她,猛地抽出了他的衣角。
柳贵妃一看更是如坐针毡,她朝着永娘急道:“永娘,你快说话啊,本宫并没有让你去毒害八-殿下……”
“娘娘。”永娘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娘娘还是招了吧!陛下早就搜查到了你与陈将军联手,贪拿碧灵草的事,如今再瞒,也是瞒不住的了。”
招?招什么?到底要她招什么?
“永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柳贵妃冷静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永娘不看她,反而抬起头看着慕容坤,“回陛下,在殿下药碗里多放两倍的碧灵草是贵妃娘娘教我的,老奴自知罪该万死,陛下该怎么罚就怎么罚。但贵妃娘娘,还请陛下从宽处理。”
慕容坤冷哼一声:“都死到临头了,说话还能这么硬气,朕凭什么宽恕她?你们两个贱人都得死,一个也逃不掉。”
“贵妃啊,朕该怎么让你死呢?你联合陈韵这个小人,一起贪去了朝廷将近一半的碧灵草,这已经够你吃一壶了,现在你居然还对朕的儿子下手。你说,白绫、毒酒……哪个更合你意啊?”
柳贵妃颤抖着抬起头,他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同她一起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男人。他是个君王,她好似从来都未看清过他。
一如面前他的冷酷无情。
柳贵妃百般解释都无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最终,慕容坤一不做二不休,狠心赐了她条白绫。
这件事来得快去得也快,柳贵妃被刺死,几乎让所有人都大跌眼界。
而她的父亲柳天阔也因杀害权允之被判死刑,于春末问斩。
这两件大事,拿出任意一件都能叫慕容淮业崩溃。他跪在慕容坤的寝宫外,大雪下了三天三夜,他也跪了三天三夜。
他不懂自己的父君为何突然就这么袒护慕容淮谨。
他的母亲已被赐死,这一跪是求慕容坤能够放过他的外祖父柳天阔。
彼时已入亥时,天完全黑了下去,只剩路旁的油灯燃着,慕容淮业已在此跪了三天。
慕容坤仍是没理他,召来了慕容淮谨与他在殿内说着话。
“柳贵妃的事朕已经查清楚了,这些年她让永娘对你做的事朕也都知道了,朕已将她赐死,往后会让你好过些。”
“是!”
慕容坤还想与他说什么,但看了看殿内的宫女,就先叫她们退了下去。
“回头朕多叫人送些碧灵草去宜风苑,你这身子还是好好调理调理罢!”
慕容淮谨看着他,那表情有点不可思议。
慕容坤摆了摆手,不耐道:“行了,你回去歇息吧,顺便叫他离开。”
他,自然是指慕容淮业。
慕容淮谨行了一个谢礼,正欲离开,犹豫一会儿还是开口问了句:“许珂有消息吗?”
慕容坤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放心,他很快就会回来的。黄文……已经殉国了。”
“什么?”
慕容淮谨的手狠狠抽动了一下。
慕容坤也不愿提及此事,他板下脸朝慕容淮谨怒道:“这些事不用你烦神,你先回去歇息罢!朕还要好好想想怎么对付那个陈韵。”
“……是!”
慕容淮谨退了出去。
他裹紧了身上披着的大红斗篷,觉得外头的风雪格外冷,冷的刺骨。黄文死了?
黄文竟死了!
他走出殿外,走到了慕容淮业身边,低头俯视着他。
“父君叫你离开!”
慕容淮业疲倦地抬起头看他,忽然苦笑道:“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是不是很开心啊?”
慕容淮谨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随即冷声道:“说实话,你什么样子与我无关,我高兴不会是因为你,难过也不会是因为你。我只会同情你可怜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你活该!”
慕容淮业此时连和他争吵的力气都没有,他跪了将近三天,身体早已麻木没有知觉,就连说话好像都不是随着他的大脑。
他无力地垂下脑袋,可悲地笑着。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父君可以对你这么狠,呵呵……他就是这么狠,他对谁都可以这么狠……”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是啊!一下子就要了他祖父和母亲的命,毫不留情,毫不犹豫。
慕容淮谨低头默默地看着他,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慕容淮业。在他眼中,他一直都是嚣张的,骄傲的,心狠手辣的。
他一手将他提了起来!
“我问你,给我下毒的到底是不是杨贵妃?”
慕容淮业此刻已无理智,他拼命摇着头,不知是在说“不知”,还是说“不是”。
慕容淮谨皱了皱眉,又将他狠狠丢回了地上。
“你现在问这些有何用?不管是不是,我娘都死了!”
“……”
“他当初要杀了许珂,最后还是对他宽容了,怎么对我就不行?”
慕容淮谨看着他的样子,觉得他可怜又可笑,他不知道他在这里挣扎有什么意义。
突然,他抬头看向他,慕容淮谨险些别他的眼神吓住,那眼神不再锋利,不再奸诈,那眼神似乎带着满满的乞求。
“你看,我娘没了,祖父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你和解忧也都不喜欢我,我这么可怜,你把刘碧还给我吧……”
他将脑袋埋进自己的臂弯里,用剧烈的颤抖诉说着他的无助。
慕容淮谨丝毫不为此动容,因为这个令慕容淮业溃不成堤的遭遇他却已经经历了将近十年。
他缓了缓情绪:“父君现下不会见你,你既然不愿回去,那就继续在这冻着吧!”
说完冷哼一声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慕容淮谨离开后并没有回宜风苑,而是直接去了关押女囚的牢狱。
那守门侍卫一见是八殿下,撇了撇嘴,漫不经心地朝他问了一礼。
按理说,慕容淮谨是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这些年来他的事传的风风雨雨,上到王孙贵族下到布衣百姓都知道他在漠宫是什么样的地位,士兵奴婢们见了他不礼貌谄媚一番不足为奇。
慕容淮谨将他的不耐看在眼里也没与他计较,他走到牢房外命令道:“打开!”
那侍卫有些不悦:“八殿下可得了陛下的旨意?”
慕容淮谨目光似箭地盯向他:“怎么?还要获得陛下的允准?”
守门侍卫皮笑肉不笑地道了声“是”。
慕容淮谨朝他伸出一只手,冷笑道:“钥匙拿过来,陛下允准我去见她,再敢拦我,我就让你好看。”
“殿下,请别为难小人。”
其实在漠国,偶尔探一次囚犯是很正常的事,更别说探望自己的下人了,所以与其说是慕容淮谨为难那侍卫,倒不如说是那侍卫为难他。
“永娘是我的下人,我过来问她话怎么了?难不成还需得了你的允准?”慕容淮谨用冰冷的眸子瞪着他,“看看你这态度?你是哪来的资格敢这么同我说话?”
那侍卫忽然就被他的气势给镇住了,看来面前的八殿下根本不像传言里那么好欺负。
他硬着头皮将钥匙递了过去。
慕容淮谨走进牢房就看见坐在稻草堆上的永娘。他先是面若冰霜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而后又装成了一副先前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
永娘一看见他,就腾的一下子从稻草堆上站了起来。
“殿下?”
慕容淮谨神情不太好,脸上挂满了悲伤与失望。
“永娘,你为什么……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
永娘看着他,再是铁石心肠都渐渐软了下来。
“我自幼就没了母亲,父君兄长怎么对我你也是知道的,没人管我,宫人们都不愿照顾我。只有你,我一直当你是家人的……”
他说的楚楚可怜,乍一看竟是就快直接哭出来。
“可我想不到,你居然想要我死……”
“永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永娘见他可怜,但还是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无情。
她寒声道:“殿下,柳贵妃叫我放了药,我对不住你。”
慕容淮谨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缓缓问道:“什么?柳贵妃?她为何要害我……”他看起来很无措,“我到底哪里得罪了她?”
“……”
“我到底哪里得罪了她能教你这般陷害我?”
“……”
慕容淮谨一步步向她逼近,眼神逐渐变得黯淡冰冷,他用最可怜最小心翼翼的语气问道:“永娘,你当真是她安排在我身边监视我的?”
“这么多年,你对我的关怀,一直都是假的。”
永娘被他逼得步步后退。
慕容淮谨盯着她,盯了许久,一直在等她回答。
永娘不说话。
他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放肆寒冷,永娘听着忽然就浑身打起了颤。
他终于露出了他的面目,用永娘不曾见过的面目,冰冷地质问她:“你到底是臣服柳贵妃呢,还是另有其人?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