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溺》温兰

3、回忆

　　如果本子和纸条都是他们那段时间里快乐的遗留物，那么那几支笔芯就是她暗恋苦涩的见证品。

　　四支笔芯,几乎贯穿了他们的六年,第1支笔芯是他们第1次成为同桌时李霖烨借的第1个物品,很快就还了回来她也只是随意的收下放在笔袋里不知道积了多久的灰。

　　第二支笔芯来源于初二学期最后的两个月,在几次调换位置之后，他们中间只隔了一个过道的距离，孟青棠单人桌，李霖烨则和班长张岳坐在一起。

　　因为位置近，而张岳更喜欢和后桌的白芋聊天，所以孟青棠李霖烨就经常一块讨论题目。

　　一次自习课上，李霖烨的钢笔在课间被同学玩闹间，不知道撞到哪里去了，孟青棠自然而然的递上了自己的一支笔借他用用急。

　　而在初二上学期放寒假前的表彰会上，班主任造成举办了荣誉奖项颁发仪式。李霖烨作为数学老师的得意门生自然也上台领了奖，一张奖状和两只笔芯、一个本子就是全部了。

　　出乎意料的是，李霖烨走下讲台时直接将两只笔芯放在了孟青棠的桌上，等坐下后才小声解释道:“之前借了你的，连本带利还你。”

　　孟青棠不知道这一幕有没有人看见，但幸福感填满了整颗心脏，这一刻的仿若得到了独一无二的月光。

　　第3次同桌之后他们再次分开，这一次比孟青棠想象的要更久,横跨了初二下学期的疫情让他们之间的交流几乎变为了无。

　　等开学的时候已经是初三,原先的同桌位也全部都变成了单人单桌，位置被随机打散，他们之间隔了整整4排人。

　　胆小如孟青棠根本不敢主动交流，只敢偶尔用余光扫视一下那个背影，就这样平淡的度过了两个月。

　　后来班主任为了同学们的中考答题规范。强制要求，不允许使用修正带钢笔，必须使用0.5黑色的中性笔书写作业和笔记。

　　孟青棠一下就想起了特别喜欢用钢笔的李霖烨，果然，余光瞟去李霖烨正烦躁的合上钢笔。

　　因为疫情，老师抓的更加紧张了，孟青棠本身底子就不太稳固，只得用上十成十的心去学，故而每天充实又艰难。

　　不知道是不是生活给孟青棠的一个糖果，进入班级中上游的孟青棠在下一次调位置中她心心念念的少年成为了她的后桌。而孟青棠的前桌则是当时和她玩的极为要好的郦君攸。

　　李霖烨偶尔会因为某些题目戳戳孟青棠在自习课时一起讨论，孟青棠在好友郦君攸略带调侃的目光下和李霖烨侃侃而谈，偶尔延伸出的话题会让他们更加活跃的交流。

　　疫情原因，初三的饭菜都是送在门口由学生拿的。讲台的木板，因为年久已经有些逐渐翘起，经常会将从讲台走到学生绊一下。

　　孟青棠也不幸成为了被选中的幸运儿，中午拿饭时被旁边推挤的人群撞了一下。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手上的饭却直接飞了出去，好巧不巧，直接砸在了李霖烨的座位下。

　　刹时间孟青棠仿若停止了呼吸，看向了刚从门口拿饭回来的李霖烨，脑子里将后绪可能会发生的，情况都过了一遍似乎在等待命运的宣判。

　　郦君攸反应极快的将孟青棠的椅子挪到了自己桌子边，方便打扫。孟青棠这才回过神，拿扫把要去打扫。

　　可还没有行动李霖烨就淡定的将他自己拿的饭放在了孟青棠的桌上，接过了孟青棠手上的扫把说:“没事，我来吧，你吃你的。”

　　郦君攸见状拉着呆愣的孟青棠。直接坐在了自己桌子上，还顺便把饭也一起转移了。

　　孟青棠边吃饭边看着李霖烨打扫自己的座位，直到打扫干净看着人坐下吃饭才长舒出一口气小声和郦君攸后怕的吐槽。

　　饭后郦君攸突然兴致大发，拿了把雨伞要拉着孟青棠一起雨中漫步。其实雨也不是很大，打了伞刚好能够遮住我周围很多的声音。

　　伞下两人原本也是随便的聊一聊，开启每日的八卦话题，结果聊着聊着郦君攸突然坏心思的拐了个弯:“我觉得李霖烨对你还挺不一样的，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孟青棠听到这个话题不自在地握了握伞柄装傻反问:“有吗？”其实仔细看就会发现刚刚一直好好打着的伞突然倾斜了。

　　郦君攸自然的接过伞柄开口:“有啊，你看刚刚你把饭弄撒了，他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把自己的给了你，然后自己收拾拿了新的……”

　　孟青棠听的久了又陷入了暗恋者的头脑风暴，是吗，是因为喜欢我吗，还是因为他良好的家教呢。

　　抱着这样的问题孟青棠一整个中午都心不在焉的，下午两节的数学课倒是让她没有办法分心胡思乱想了。

　　而就是在这节课上，李霖烨小心的戳了戳孟青棠的椅子发出轻轻的敲打声，孟青棠总是对李霖烨发出的小动作格外敏感，立马就往后看。

　　只见李霖烨小声问道:“你有没有多的笔芯，借我换一只。”孟青棠随手一借，听到后面的人将笔芯安上，心里莫名其妙就有一阵满足感，但这支笔芯孟青棠自己也忘的格外的快。

　　事后，孟青棠查看笔袋才想起来，借出去的那根笔芯是那次表彰大会李霖烨递给她的其中一只。

　　那只笔芯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李霖烨的手上。

　　这一次李霖烨将笔芯还回来的速度格外的快，在借出去的第2天孟青棠就收到了一只印满了库洛米的可爱笔芯。

　　中午数学老师特地在吃饭的时候走向李霖烨低声说着什么。等人走之后，孟青棠悄咪咪的看向后桌试图满足好奇心。

　　李霖烨没有犹豫直接开口:“数学老师问我，可不可以当他的课代表。”

　　孟青棠惊讶了一下:“哇塞，这不挺好的吗，你怎么回答他的？”

　　李霖烨扒了一下盘子里的饭说:“老师让我考虑考虑，我觉得没什么好考虑的，上就完了。”

　　第2天，数学老师公布了李霖烨成为课代表的消息，孟青棠高兴的眉眼弯弯。

　　第四只笔芯的时间跨度极为大，高中两个人上了当地的重点高中之一，但孟青棠即使用上了全部的力气也止步于普通班，李霖烨则毫不意外的进入竞赛尖子班。

　　郦君攸凭借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当地的另外一所重点高中，两人就此断开了联系。

　　两个人的教室在不同的楼层，因为李霖烨所在的一班挨着语文老师办公室，所以孟青棠主动担下了语文课代表的职责，可以经常路过看上那么几眼。

　　高二的时候学校组织运动会，那是孟青棠进入高中之后第1次和李霖烨进行交流。

　　李霖烨应该是被硬塞报了一个3千米的4人接力跑，孟青棠认识和他一起参加接力的最后一棒，是全校出了名的校霸叫江野。

　　　李霖烨和他还有班里的另外三个男生关系很好，因为极其养眼，而且成绩优异，所以被某些女生戏称为校园F4

　　李霖烨将手中的接力棒交给江野后径直绕道跑向终点等待，在男女生的尖叫下，江野以极大的差距领先第一和众人欢呼。

　　少年们团团围住，极具氛围的彩带筒被拉开瞬间喷涌而出，欢呼、尖叫，众人仿佛都忘记了烈阳之下的灼热忽略了身上的汗水，肆意欢呼。

　　之后李霖烨径直接过班里人递过来的水缓了口气，只有冷静下来的径直往操场边走去在一个男生旁边坐，随手拿起放在旁边的一瓶水，两个人聊得很开心。

　　孟青棠本来就不喜欢运动，就悄悄的加入写加油稿的行列浑水摸鱼。念稿的台子旁有一块非常完美的地方，大部分时间都是阴凉，孟青棠趁着没有人悄悄地和同班的几个女生一起占据了那块。

　　李霖烨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少年比初中时长高了不少，身体开始抽苗，长开的五官逐渐失去稚嫩介于成熟与青涩之间独属于少年人的荷尔蒙，肆意散发。

　　李霖烨原本并没有发现孟青棠，念稿的学姐正拉着孟青棠说八卦，一个激动下，不小心将水杯砸到了地上，声音之大，吸引了周围小部分人。

　　李霖烨也自然看见了在一边站着的孟青棠。换上了与以往一样的笑容道:“你们班不是在操场对面吗，怎么跑到这来了？”

　　孟青棠呆愣了几秒，意识到李霖烨确实在和自己说话不由自主的张开笑容回答:“因为这里凉快呀，大树底下好乘凉。”

　　李霖烨看着少女明艳的笑容也毫不客气的开口:“挺好的，挺会占地方，对了，能问你借支笔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孟青棠没有不答应的道理，顺手将手上的笔递上前。

　　李霖烨习惯性的拿在手上转了两圈说:“我们老师要，等晚一点运动会结束，我去你班里还你。”

　　运动会结束当天没有晚自习，孟青棠一如既往的倒霉，被老师叫去改作业。

　　班里只有做卫生的女生，李霖烨就直接拿着笔进了她们班问了人将东西放在桌上离开了。

　　好不容易登记完了全班的作业，孟青棠拖着疲惫的身躯赶回教室准备拿东西回宿舍时就被桌上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她借出的中性笔被还了回来，还多了一支笔芯。两支笔下压着一张纸条，熟悉的蓝色钢笔字迹映入眼帘:

　　笔还你了，顺便还有利息。

　　孟青棠瞬间回穿初二下学期那天的荣誉奖会。那天其实很冷，窗外大雪纷飞，寒风刺骨，室内开着暖气，同学们热热闹闹的吵在一起，在室内外两种极致的对比之下李霖烨将属于他的奖品递给了孟青棠。

　　霎时间世间万物都没有眼前的少年带给她的温度灼热。

　　幻想总是美好的，现实却又极其骨感。后来孟青棠再没有和李霖烨接触过，美梦的泡泡被戳碎，仿佛运动会的那一幕没有发生过。

　　孟青棠一如既往的生活，高考那天，全校都在欢呼，撕书和扔卷子成为了高三那个下午最狂欢的瞬间，在无数白色的纸片下，孟青棠恍惚看到了对楼从办公室出来的李霖烨。

　　少年和一旁的同学一起勾肩聊着什么，似乎聊得非常开心，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只不过从此以后她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孟青棠在漫天纸片下，看着那人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一如将那颗自己悸动的心按下。

　　之后重回校园，在同届的光荣榜上，孟青棠知道了那人的去处，北京大学法律系。

　　真好，李霖烨，李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