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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即春(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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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下了一夜,晚上祁念跟林盈盈住在一屋,她爸妈住一屋,许川父母住一屋,剩下四个男生住在最大的那张炕上。程冬至夜里十一二点跟许川说炕太热了,要他多拿床被褥过来,铺下面,缓解点温度。
许川告诉他被褥在哪个柜子,让他自己去拿。
程冬至说太冷了,他不想出被窝。
最后是身为学弟的沈铮下了炕,抱来两大床被褥,给他们铺上了。
祁念在隔壁听得都无语,掀开窗帘跟林盈盈一起看了看外面的夜色。
“好安静。明天雪会下很厚吧。”林盈盈盯着外面白茫茫的天地,傍晚刚黑那会觉得什么都看不见了,但现在进入深夜,一切又都有了形状。
祁念站起来,打开窗子伸手去够那些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明天除了滑雪橇外,要打雪仗吗?”
“不吧,打雪仗很危险,我小学的时候打雪仗,那些男生还会把雪往衣领里塞,感觉好冷。”
“放心,许川跟程冬至不会那么做的,沈铮倒有可能,不过他这次好像挺乖的。”祁念搓搓手,把电热毯调到了低档,“晚安。”
北风呼啸,将层层霜雪刮起,在地上形成如纱似雾的薄幕。空中的鹅毛随之触碰,两者交融,厚的越来越厚,而薄的从而断过。
早上五点的时候,祁念的生物钟让她睁开了眼,最近早晨出去锻炼都是这个时间点。大地还是一片黑暗,林盈盈仍在沉睡,被窝里暖烘烘的,叫人不想起来。
她给左直发信息,左直果然也醒了。两人用手机聊了会儿,六点的时候,所有人都起了。沈铮还想多睡几分钟,被许川无情地把被子抽走。
“干嘛啊,难得放假,外边天还是黑的呢。”沈铮生无可恋地洗着脸,左直跟程冬至都起了,许川见沈铮起不来,特意用洗脸盆接了热水,端着让他洗漱。
林盈盈在镜子前编着麻花辫,她拿了很多发绳,这次是圣诞树形状的小装饰。编完一边时,她问祁念要不要试试,祁念接过发绳,结果把林盈盈的另一只辫子编得七扭八歪,好多碎头发,完了她只能解开,表示自己放弃了,这种事还是林盈盈自己来的好。
林盈盈笑笑,编好后就跟祁念一起出了屋子。
“雪还在下啊。”林盈盈说。
在地上堆雪人的程冬至站起,回道:“是啊,等下要不要一起去小河旁边走走?”
“可以啊,这边还有河吗?”林盈盈给雪人安上了两个山楂眼睛。
“有的。”程冬至用手指在雪人脸上画了一道弯弯的、微笑的唇,他不是第一次来许川家,对这周围就好像许川对即春一样熟。
贴在炉子上的红薯烤熟了,许川妈妈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个。他们搬着小凳,在空地上啃着滚烫的红薯,外皮糊糊的,里边糯糯的,太阳没有升起,但天慢慢地充满了光亮,虽不如晴天,却到底是白日来临,可以看清一切了。
他们决定先去河边走走,稍晚一些再去玩雪橇。
立冬还未到,这片北方的土地总是冷得要早一些。但初来乍到的风雪毫无疑问并不能使积攒了夏日力量的河流结冰。
“都是边沿先冻上,最中间后冻。”许川俯下身,蹲在河边给他们捞上来一片薄冰,程冬至接过,每个人都看了看。
“一碰就碎了。”许川说。
白桦树在河两边生长着,远处是层层叠叠的山,山楂树沟村地势低洼,是被群山夹抱,藏在低谷中的。
“我小时候这边人还没那么少,但渐渐地,就空了。忒远,出行不方便,买个东西还得去十公里以外的镇上,老人们一辈子长在这儿,不想挪窝。年轻人见识到了外面的天地,就在这里待不住了。只有画家是个例外,他们觉得这地儿景不错,便于写生,能激发他们创作的灵感。”许川捡起一个小石头,抛进河里。
“咚”的一声闷响,溅起个小水花,石头消失了。
一行人沿河走着,河水蜿蜒,流过雪时,把它们侵蚀吞净,偶有一些宽大的树叶从白桦上落下,飘进河里,流向远方。
“要是祁驰上次来的时候,咱们放假,把他带过来玩玩就好了。对了祁念,祁驰上的是美国哪个大学啊,什么时候放假。”
“麻省理工,12月中旬放寒假,元旦了让他找你玩。”祁念说。
许川挥手:“别别,他要是忙就不用了,坐飞机回来也挺麻烦的。话说麻省理工吗,是不是很难考,他学习很厉害吧。”
“嗯,他能进麻省理工靠的是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的金牌。不过他这种,是从小拿顶尖的教育资源喂出来的,所以你不用给他带太深的滤镜。”祁驰不在,祁念损起他来毫无负罪感。
许川倒是为祁驰打抱不平了:“也不是,要是普通智商,再用好的教学资源也拿不了什么金牌,话说怪不得老李数学那么好,在祁驰面前都没什么还手之力。”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左直,心想跟祁念谈恋爱压力也太大了吧。
人一家那么优秀,稍微抗压能力弱点,就抬不起头了。幸好左直看上去抗压能力很强,过去王进森那么骚扰他,他都不予理会。现在听见这些,面上也还是跟往常一样疏淡。
沈铮倒是瞧着心事重重的,也不说话,在路上偶尔小跑几下,完了突然捧起堆雪,用手压成一团:“我们来玩打雪仗吧。”
“好!”许川从兜里掏出手套,“我就知道你们可能想来这个,早把工具准备好了。”
但还没等他开心,程冬至就把手套抢走了,拉锯战至此打开,没有阵营,只有狂轰乱炸,祁念站在左直旁边,手上动作贼快,程冬至造一个雪球的时间,她能造两个。最后逼得程冬至把手套一脱,递给林盈盈,赤手空拳地就开始造雪球。
林盈盈也参与到了其中,不过手套她也不想戴,戴着的话,雪球是散的,很难攥出形状来,还是人手好用。
沈铮站在祁念一方,偶尔反戈,“砰砰!”地往外扔雪球。不过左直反应快,眼神准,但凡扔到祁念面前的雪球,他都能给砸回去。两个雪球碰撞在一起,瞬间散开,爆炸于空中。
最后玩得手都冻僵了,几个人也不再团雪球了,赶紧抓起雪就往外扔,玩得筋疲力尽才回家。
虽然离开雪后,手就瞬间变热了,但大家还是围在炉子旁,抢起了烤火的好位置。
中午的时候,雪停了,天气预报显示这场寒流已在远去,明天是个大晴天。几个人趁着雪还没化,赶紧出去玩雪橇。
四个简易装备只剩下了三个,想想自己爸妈的身影,祁念也没说什么,心里是觉得他俩可能自己玩去了。毕竟难得的闲暇时光,跟孩子们一起玩怪无聊的,又不是一个年纪的人,硬挤在一起,双方都放不开手脚。
剩下他们六个高中生分成了两种组合方式。一种是祁念、左直一组,林盈盈、程冬至一组,许川、沈铮一组。另一种是祁念跟林盈盈、许川跟程冬至、左直跟沈铮,相比较而言,后一种安排得比较符合常理,但在场毕竟有两对关系不一般的,虽然林盈盈在听到第一种排列方式时羞红了脸,解释道自己跟程冬至没什么,但真的开始实施后,她也没有反对。
祁念的原则是不让左直当那个在后面推着、助滑的人,平时是没什么,但现在是下雪天,她怕左直出事。不过她也没有明说,而是在左直提出换人时,直接说可以换种排列了,让跟许川一组的沈铮来跟左直一组。
沈铮明白祁念的意思,二话不说,就接受了。
他经过长时间的沉重思考,已经不打算追求祁念了,决定好好当祁念的事业粉,而事业粉是不会让爱情耽误偶像事业的。学长很好,跟学姐在一起极为融洽,对学姐的事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可不能因为一场游戏就让学长受伤,学姐要是因为担心他、照顾他,耽误了训练,就得不偿失了。
几个人从早玩到晚,打雪仗、推雪橇,最后还捡起树枝,在雪上划了好多字。邻居家的狗看见他们直叫。
雪在这个下午就开始慢慢融化了,到底是初雪,没有那么厚的根基,无法在太阳下生存太久。许川掰下房檐上哗啦啦滴水的冰溜子,扔到豆奶里,说他们小时候都爱这么喝,用冰溜子给热水降温。
未南飞的鸟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雪被它们踩得直往下掉。
祁念捧着装豆奶的杯子,慢慢地饮着,落日将西山笼罩在金光中,晚霞布满天际。祁念的父母回来了,穿着休闲装,靴子踩得很脏,但看神情,估计是玩得不错。
他们回屋换了身装备,竟然是情侣款毛衣,祁念看见的时候眉毛不自觉地挑了下。
“哎,你穿这身真好看。”许川妈妈评价道。
乔仪掏出一套新衣服,“要试试吗?我带了很多,尺寸应该合适。”
他们一向不空手去别人家,知道要来即春时,特意让助理买了很多东西。去左直家的时候倒没主动往外掏,感觉看女儿,带那么多会显得很刻意,像是提前知道要见他们似的。不过后来两个孩子出去,她还是把礼物送上了。
助理为了应对这种可能去多家拜访的可能性,买的东西不少,都分门别类放好了,她只要拿出来就行。
许川爸妈穿上了新衣服,祁念他们玩雪把衣服都玩湿了,只能换上新的,脱下来那件放暖气上烘干。
大家都穿得崭新,晚上的时候就没再进行什么夜间探索活动。许川说这附近生态有些过于好了,有狼有野猪,它们一般不敢来人群聚集的地方,不过大晚上出去,还是很危险的。
几个人搬着小凳在院子里看星星,这里没有污染,也没有过多的灯光,星星密集地排列着,多得甚至激发了人心中最原始的恐慌。
“明天就该回去了吧,国庆只放三天,要是四天就好了。”许川感叹。
林盈盈点头:“是啊,可惜三天已经是主任大发慈悲的结果了,据说他一开始只想放两天。”
“魔鬼吧他。”沈铮惊讶,他今年高二,国庆跟周六日不一样,是不补课,照常放七天的。
程冬至轻声为主任辩解:“也不是魔鬼,11月中旬我们有个大考试,所有老师都很紧张,希望我们能考出个好成绩来。”
“五省联考是不是?听名字就很恐怖。”沈铮抬头看天空。
祁念是在场唯一一个不觉得有什么的,作为户籍在直辖市的人,她从来没参加过全省模拟,更不用说什么五个省联合的大考了。
“挺重要的,高三第一次大考呢,省里十月底说不定先自己模拟一次,给学生找找感觉,要是联考成绩不好,省教育局脸上会挂不住吧。不过咱们省肯定不是倒数第一,这点不用怕。”许川说。
晚风带着浓浓的凉意,下雪不冷化雪冷,明月皎皎,照得雪也是泛着颗粒亮感的。
左直没有说话,祁念的注意力已从天空飞到了那霜白的脸上,她觉得左直应该很在意这场考试。
“都别想考试了,难得的假期,都开心一点,回去后再想考试吧,到时候不想也得想。”她说。
许川表示同意,但他紧接着关心起了祁念的体育。
“你是不是跟体育老师商量了每天训练的时间。”
“是啊,早五点半到六点半自己晨跑,中午一点半到晚五点半找他训练,然后休息会儿,八点到十点接着练。”
“听着好累,这么练,真的不会困吗?祁念同学会不会在课上睡觉。”林盈盈关心地问,她每次跑完步都觉得好累好困,恨不得趴桌子就没意识了。
祁念沉默:“嗯,困了肯定会在课上睡的。”
“那你联考还考吗?成绩会不会很惨。”
“学姐不用在意文化课成绩,放心大胆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可以了。”沈铮为祁念说话。
祁念认真地想了想,自己在左直身边睡觉的话,是不太好,不过成绩。
“我物理、数学、英语的底子很好,生物也还可以,语文跟化学,是不敢保证,但也不会太惨。总之,一起努力吧!”她站起来。
其他人也站起来,他们最后还是决定到近处的山谷吼上两嗓子,就当百日誓师了,虽然距高考还有248天,比百日多出两倍去,但两百多天转瞬就该过去了,现在不努力的话,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