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阳》庄玄

28、沈铮（一）

　　祁驰离开了即春，而祁念在即春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补课的时间结束，他们没有间歇地迎来了九月一号的正式开学。

　　课表发生了很大变化，三节晚自习的加入使他们需要上的课更多了，但这些课不是全匀给了主科，而是每天增了一节体育，计算机、音乐、心理、美术课等也都在表上，不过能上的具体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肯定会有占课的。

　　对一班的学生来说，课表的变化可以当做没看见，毕竟早就习惯了。但有一件事却忽视不了。

　　他们换班主任了！

　　大早晨的还在上早自习呢，李凡就跟物理老师宋之南走进了教室，说有件重要事要宣布。

　　他们还起哄，问俩人是不是终于要结婚了。

　　结果是李凡辞去班主任工作，将这个担子交到了物理老师身上。他依旧教他们数学，但不再是他们的班主任了。

　　许川下午上体育课的时候都还在恍惚。

　　“你说老李怎么就突然不想当班主任了，是不是主任找他谈话，说他能力不行。”

　　“我看是他自己不想当了。”程冬至回。

　　许川点头：“也是，老李好像一直不想当班主任，但我原本以为他会带完咱们这届再说。”

　　“咱高三了，他怕能力不行，耽误咱们吧。而且宋老师跟他是男女朋友，交给她，他放心。”

　　“宋老师跟老李是男女朋友？”祁念问。

　　许川震惊了：“你不知道啊，早上班里不还起哄来着。宋老师跟老李一个大学的，好像本科时期就谈恋爱了，研究生也在一个学校，就是宋老师比老李小一岁。”

　　“我以为起哄只是单纯的起哄，这么多年都没结婚吗？”

　　“老李这人吧，有些事上优柔寡断的，宋老师为了他都从大城市来即春了，结果他愣是怕耽误人家，让人家回去。”

　　祁念沉默。

　　上课铃声打响，体育老师来了，他们也就没继续讨论。

　　高中是有会考的，一些科目高二就考完了，体育不是，它被排在高三，虽然要求没初中的体育加试那么严格，但考不及格，可给不了高中毕业证。

　　为了让学生放松，也为了体育会考，老师们就没再像高一、高二时那样占体育课。

　　操场上不光有他们班，还有高一两个班，高二一个班，以及高三（4）班，薛强在的那个班。

　　“挺久不见，暑假过得都怎么样啊。”体育老师身高中等，腿部肌肉很发达。

　　祁念猜测他以前是练短跑的。

　　“什么暑假啊，都开学半个月了。”

　　“我们这作业一天天老多，都要累死了，学校它也不放长假。”

　　高二时他们就这体育老师教，彼此之间很熟悉，吐槽起来口无遮拦的。

　　体育老师笑笑：“熬吧，除了熬还能怎么地，熬完这一年就好了。”

　　他扫视一遍自己的学生，目光停留在了祁念的身上。不光因为祁念是生面孔，还因为祁念的体型。

　　以往他不问新同学问题，高三经常有复读的，单问人问题，万一问到复读生，容易伤人自尊。

　　但这回这个，体育老师看着祁念夏季校服的半袖下，那个手臂肌肉，虽然是未发力状态，并不明显，但一看就练过。

　　“新同学挺高啊，今年转学过来的？”他确信自己没在即春看到过，扫了下人名单，“祁念是吗？这姓是念qí吧。”

　　“是。”祁念不想多说话，她冷下脸的样子显得极为不耐烦，一看就是个硬茬。

　　“行，全班先热身吧，绕操场跑两圈，体育委员带队。”体育老师没过多纠缠。

　　左直出队，在草坪上看着他们跑步。

　　他不是不能跑，但跑多了不好。以他的身体，体育加试跟会考，也都是系统默认满分的。

　　往常体育老师并不和他说话，不是忽视，是他的话太少，体育老师和他说一两句就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

　　但今天，体育老师可能是新开学，又有了和他对话的欲望。

　　“那个叫祁念的新同学从哪转来的，你熟吗？”

　　“不清楚。”

　　刹那间体育老师就回想起了以前对话的经历，但这次他没打算上来就放弃。

　　“她不是即春本地人吧，学习怎么样？”

　　高三的上个礼拜四、五进行了模拟考，看看一暑假回来，学生水平有没有下降。

　　祁念数学142、语文87、英语141、物理97、化学81、生物79，总分627。

　　“很好，年级第九。”左直说。

　　“那她不是体育生了，我以为她练体育的呢。”

　　“她身体素质的确很好。”

　　“我就说嘛。”体育老师看着他们跑步的情形，祁念在女生里是最高的，排在队伍末尾，他看得很清楚，虽然是慢跑，但那个跑姿，比所有人都规范，明显是练过。

　　两圈跑下来，时间也过去了很久，一帮人喘着气，就听见体育老师发话：“再歇三分钟，三分钟后咱们进行短跑测试，五十跟一百的，一次测五个人，按队排，男生先跑。”

　　“啊，上来就测试？这才开学第一天啊！”

　　“知足吧，现在只是测短跑，半个月后得测八百、一千呢，总偷懒，体育会考再不及格喽，那可都是外校的老师给测，没人给你情面。”体育老师拿着秒表，站在了起始线那里，给大家比了一下从哪儿到哪儿。

　　祁念站在左直身边，想自己等下要不要放水。

　　在奥运会上，被教练那么一激，她是说不练了。但半个月过去，又有点想练，身体的记忆还在，不练的话怪难受的，隐藏实力也很难受。

　　五十米成组成组的测得很快，转眼间就到她了。

　　她都没多想，体育老师一说开始，她条件反射一样就冲出去了，然后瞬间抵达终点，超了第二名一半多。

　　“我就说她练过，”体育老师看着秒表，再次确信自己的判断，“这跑得比男生都快。”

　　“怎么，她跑了几秒。”王进森凑到体育老师身边。

　　他知道祁念身体素质好，但没想到那么好，刚才那个爆发，丫的，怕不是比他都快。

　　“6秒21。”体育老师都震惊了，抬头紧盯着祁念，女子50米短跑世界记录才5秒56，祁念随便一跑，就6秒21？他班男生最快的，都跑不进6秒，得7秒多。

　　“都围那儿讨论什么呢。”祁念撇嘴，她不喜欢别人讨论自己的成绩。

　　短跑这种东西，以前在队内，她就是最快的，要不教练也不会劝她去练短跑。

　　短跑本身需要高爆发力，一般都是个矮的练，他们爆发更强，步频比腿长的更有优势。祁念很高，但这种高竟然没有让她的爆发力和跑步频率下降，步幅大的同时步频也快，简直天生的短跑奇才。

　　体育老师见过她的速度后，已经对后面的测试不感兴趣了，只想和她聊聊。这种天才运动员应该在国家队啊，怎么来这儿当普通高中生了。

　　“你以前是专业运动员吧。”体育老师问。

　　祁念挑眉：“无可奉告。”

　　“算了，继续测一百吧。”体育老师见祁念不愿意回答，也就不好问了。

　　只是他的目光时不时就放到祁念身上，隔壁班的体育老师看见，都往这边走来了。

　　“怎么，发现个好苗子？”

　　“那可不，五十米6秒21。”

　　“嚯，哪来的大神啊。”隔壁班体育老师干脆让自己带的班自由活动了，结果高二那帮学生也听说了这件事，干脆跟老师一块等着大神跑步。

　　祁念面色阴沉，但左直在旁边，也不好发作。

　　“等下尽力跑就行，不要怕。”左直轻声说。

　　祁念心情平缓了，点头道：“不怕，放心。”

　　“嗯。”

　　离下课还有五分钟时，轮到了祁念跑一百米，林盈盈睁大眼睛看她，许川高喊：“加油！”

　　场面吵吵嚷嚷的，看她的人很多，她这种身经百战，参加过无数比赛的倒是不紧张，就是有些烦躁。

　　不是因为加油声烦躁，而是因为那么多人看热闹一样的看自己。

　　体育老师搞来个发令枪，随着枪响，她冲了出去，迈动步伐，大力前进。没有哪个人追得上她，她也不会往后看，她知道，她把她们落得远远的。

　　半个月没高强度训练，并未让她的实力下降，反而让身体得到了休息。

　　成绩出来时，操场上都沸腾了。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种速度的短跑，跟电视上还不一样，现实中的简直快到模糊，“嗖！”就过去了，刮起一阵风，那种最原始的来自速度与力量的冲击，震撼到了每个人的心。

　　体育老师们看着秒表跟祁念，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学生。

　　“这实力，能进奥运会决赛了吧。”高一那个体育老师说。

　　学生们不懂那么多，问：“多少啊，多少秒？”

　　“11秒26。”

　　“这数很牛吗？”薛强问。

　　体育老师白了他一眼：“今年奥运会，咱们国内最快的女选手，跑了11秒23。”

　　“靠，祁念要是换上专业的衣服跟跑步鞋，不是比她还快？穿着校服跟普通鞋，都要赶上人家了。”许川很兴奋，瞅着比他自己考试考好了还高兴。

　　但也有学生疑惑：“不对啊，表没坏吗？五十米6秒21，一百米11秒26，一百的均速比五十快？”

　　“五十米跑启动速度的占比大，所以一般平均速度比一百米的慢。”体育老师说。

　　底下有人小声念叨，说是自己平时也十秒、十一秒的，被人回怼，说他那十秒是跑的五十米，不是一百米。

　　下课铃声响时，操场的人都没散，最后体育老师开始轰人了，让他们趁早回班上去。

　　他这话一出，最先动的竟然是场中的焦点——祁念。

　　体育老师让她停，但她跟没听见一样，笔直地往教学楼方向走去，路上好多人跟她打招呼，她连理都没理。

　　高三（1）班的体育老师范洪宇本来想和她谈谈，看这样也没敢上前。

　　“嘿，这孩子，还挺有脾气。”

　　“我要有这实力，我也拽。”旁边另一个体育老师说道。

　　几个老师站在一起，看祁念的背影消失在高三楼内，“真有点怪，这种苗子不可能在咱这种学校上学啊，上学就算了，校长主任竟然都当做没看见。”

　　“他们是不是不知道啊。”

　　“按说不可能啊，祁念是吧，这姑娘自己的行为也很怪，她这实力，妥妥的种子选手，就算没发挥好，成绩在队内也得是顶尖的，感觉不像是因为成绩的事儿转学。这水平去了哪儿都是教练的心尖宝，教练不敢给脾气受吧。”

　　体育老师范洪宇给李凡打了个电话：“等我问问他们班主任。”

　　结果李凡说不当他们班的班主任了，现在只普通地教数学，问他需不需要宋之南的联系方式，而且还补充道，他们都不清楚祁念的事。

　　体育老师无奈，打算明天体育课上自己问。

　　不管问不问得出来，都不能让这种好苗子糟蹋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