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阳》庄玄

11、年少轻狂（一）

　　祁念接过手抓饼吃了起来，生菜很嫩，外边的饼又酥又软，她以前没吃过手抓饼，甚至没见过，所以无从对比左直做的手抓饼是不是比别的地方的好吃，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东西真的很不错。

　　坐在长椅上，祁念看着水面，在灯光的照射下，一些小鱼的痕迹偶尔会显现出来，它们在水中游啊游，碰见些孩子拿鱼食或面包喂它们，便蜂拥而出，在水面上争相拼夺，力求让自己多吃点食物。

　　祁念的手抓饼也有一片渣落到了纸袋上，她没有顺手抛给小鱼，而是自己用舌头舔起吃了。

　　不远处一些孩子正结队抓着蝉，他们的妈妈反复说着让他们小心点的话，但孩子们还是欢快地跑远了。

　　“我抓到三个知了了，你抓到几个。”

　　“一个，这知了太难抓了。”

　　“哈哈，明明是你笨，你看我，一下子就抓到这么多。”

　　“哼，你要是再说话，我就把你期末考的真实分数告诉你妈，你还说我笨，我考了满分呢。”

　　两个小孩子窃窃私语，说的声音不算大，但他们离祁念太近，所以还是被祁念听到了。她望望远处卖手抓饼的左直，觉得心情很是复杂。

　　小孩子都知道成绩很重要，家长很在意成绩。左直都高三了，他妈妈竟然还放心他晚上来摆摊卖东西。虽然左直成绩好，但高三那么重要，不是该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复习上吗？话说他妈妈的朋友对左直态度并不好，朋友家的儿子王进森更是涉嫌校园霸凌左直。

　　左直看着对那些全不在意，可事情到底是正在发生着的，左直的妈妈见过左直的桌椅吗？她到底关不关心左直，左直的爸爸呢？

　　祁念掰掰自己的手指，难得忧心了起来，这种忧心甚至胜过她对比赛可能拿倒数的担忧。毕竟她自己的事，她都能去克服，虽然脾气不好，但到底是上过很多大赛事的运动员，抗压能力弱不了。但左直，他只是个普通的高三生。

　　别的高三生都被爸妈当做宝一样对待，恨不得每天变着法给孩子补充营养。而左直，放学后竟然还要来摆摊，同学们会不会议论他？议论他的家庭情况，议论他是不是不被父母重视。

　　到底是想不下去了，祁念干脆起身，又开始在人行路上跑步，这次她跑得更快，步幅也更大，等再次经过左直身边时，时间已经八点多了。

　　左直仍在，与刚才不同的是，他旁边还多了一个女人，身形不高，站在左直身边，显得有些柔弱，她头发挽得很好，一丝不苟的，脸上也挂着笑，对每位客人都很温和，别人有时候催她，她就轻声安抚道：“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声音中有抹让人平静下来的力量，祁念那一肚子对她的质疑，瞬间就发不出来了。

　　虽然长得跟左直一点都不像，但从这股平静的力量上讲，他俩的确是母子。

　　“小直，你回家吧，这里有我一个人就够了。你现在高三，正是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的时候，钱我跟你爸爸会挣的，你不用操心这个。妈妈给你煲了汤，你快回家去喝吧。”

　　左直看了他妈妈一眼，终是点了点头，准备回去了。

　　祁念从灌木丛下掏出自己的包来，顺着左直可能走的路线，追上了他。

　　即春的昼夜温差有些大，刚才在人多的地方还不觉得，现在走在马路上，被冷风一吹，瞬间觉得有点凉。

　　“你今天早上为什么迟到啊？”祁念问。

　　左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跟刚才一样的原因。”

　　哦，摆摊摆太晚了。

　　“你早晨几点起来的。”祁念倒不是没话找话说，她是真的有很多疑问，而且真的很担心左直。

　　左直似乎看出了这一点，他直视祁念，认真道：“四点起来的，不过我一向觉少。”

　　什么觉少，看样子晚上睡得也很晚。睡得晚，起得早，这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健康当回事儿吗。青少年怎么也该八小时睡眠，不八小时，也六小时啊，左直他够六小时吗？

　　想起他弟弟左立的死，祁念感觉心中闷闷的，左立是突发脑溢血，说白就猝死的，而熬夜，睡眠少，最容易成为诱因了。

　　“你……”祁念刚要说些劝左直多睡点时间的话，结果字刚吐出去一个，就被人打断了。

　　“呦，这不是我们省状元跟转校生吗？怎么，你们别真是早恋，大晚上并排走，这么不避人。”

　　“王进森，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祁念冷下脸，轻蔑地说道。

　　她看向来人，有八个，其中只有三个是她认识的，一个王进森，一个跟王进森交好的冯蒋，还有一个是想打她，但被左直拦住了的田明，其他五个都是生面孔，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点，长得像小混混。

　　来者不善，祁念微微侧身，挡在左直面前。

　　她并不怕跟人打架，而且她很有先发制人，打瘸王进森的冲动。这种带头校园霸凌左直的人渣，她就是吃亏，也想给对方点教训。

　　“你就是祁念，那个护着左直的转校生？”王进森旁边满脸横肉的人说。

　　祁念阴阳怪气地瞥了他一眼：“你是脑子不好使吗？王进森他们都说过我是谁了，你还问？”

　　这种问法分明是挑衅的话语，既然对方先挑衅，祁念就挑衅回去。

　　对方的脸色霎时变得不好看了，他打量祁念一番，看看她身上线条流畅的肌肉，毕竟是女生，而且练的项目更倾向于拉长线条，而不是形成蓬勃的肌肉，所以祁念看着虽不好惹，但放到一米九的壮汉前，还是显得比较脆的。

　　“原想着你是个女生，给你个警告，让你离左直远点就得了。现在看样子，你是自己找揍了。”那满脸横肉的人说。

　　祁念撇嘴：“警告？是我该给你警告吧。我告诉你，离左直远点！”她边说边打量对方，伺机捕捉到对方的弱点。

　　自己的身体素质，自己知道。爆发力强，但击打力度一般，男女的激素分泌水平本就不一样，这也造成男生的力量普遍强于女生，不过自己学过专业的搏击术，可以弥补这一点。

　　对方已经不再忍耐了，他一个横踢就向祁念冲来。

　　不过祁念早有准备，轻松找到他动作中的空点，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躲开了他的攻势，并趁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同样的横踢将攻击还了回去。

　　这一脚她是用尽力量的，加之她本身的爆发力所带来的高强速度，那一米九多的壮汉“噗通”倒在了地上。

　　他们打架的声音引得一些路人开始往这边看，但他们都没有上前。估计是看这一帮大小伙子个个长得孔武有力，怕自己贸然上前，不仅止不住局势，还把自己也牵连过去。

　　“薛哥，你没事儿吧。”王进森跟他那几个兄弟把人扶起。

　　被叫做“薛哥”的人愤愤地看着祁念：“好啊，有本事，还能把我踢倒。”

　　“薛强，到此为止吧。”左直在旁说，他满脸冷漠，神情间居然罕见地有些怒意。

　　“呵，你叫我停手我就停，你把我当什么了。今天你俩要不跪这儿跟我道歉，就别想走！”

　　说着，这八个人一齐紧盯祁念与左直。

　　刚才是薛强一个人上，单挑的话祁念有十足的打算可以胜他。可要是八个人一起上，就有点悬了，不光八个人会悬，三个人，要是配合得好，就够被打的喝一壶了。

　　“打就打啊。”祁念说。

　　王进森跟冯蒋脸上还有些犹豫，但薛强的其他兄弟早就按捺不住了，既然祁念不道歉，那他们不介意让她见点血。

　　仨身形不一的小子瞬间冲向了祁念，一个用腿去扫祁念的下盘，一个单拳直击，剩下那个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祁念身后，准备封死她的空间。

　　阵阵风声在人的动作间被带起，蝙蝠低飞远离了这片区域。

　　祁念没有直接应招，拳腿虽快，但绕行的动作总不如击打，她早于背后那人两步，向后方退去，躲开横踢并顺势使另一个的拳落空，当汇聚一点的力没有打中时，那人的整个身体都有了抹前倾的趋势，他竭力去找回重心，但祁念不会让他得逞。

　　与爆发力同样优秀的，是祁念的反应力，她上来就是一拳，打向那人的侧身，直把他本就不稳的重心彻底打歪。而后，在那两人败下阵的情况下，为防第四人出现，紧急压低自己的重心，左腿为点，右腿发力，横扫背后之人。

　　可对付三个虽尚有余力，对付八个却极难。她才将三人放倒，以薛强为首的另外三人便已攻击上前，他们之间没什么配合，但绝不会互相打扰。而且见自己兄弟都被撂倒了，他们也就下了十足的警惕，根本不讲战术，直接下死招。

　　他们不像祁念，还专门学搏击。他们的打人招数，都是在实战中自己琢磨出来的，怎么直接怎么来，怎么见效快怎么来。

　　一个人直接就以手为爪，去爪祁念面部了。另两个更是不怕出事一样，用些阴招损招。祁念脾气爆是爆了点，但身边人知道她家庭背景，根本不会去惹她，这种打野架的事儿，她没遇见过几次。

　　所有的动作都努力化开，并伺机寻找攻击点。但不得不说，这都是什么破招式。

　　“你们敢不敢堂堂正正点！”她怒吼一声，挡开薛强的猪手。

　　薛强满脸横肉颤了颤，裂出个鬼一样的表情：“你要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这么多打一个你还挺得意。”祁念撇嘴，她耐力不足的毛病开始慢慢显现了，攻势不如之前快，说话这么个功夫，竟然没防住薛强小弟的攻击，直接挨了一下。

　　而有第一下，似乎就会有第二下。

　　王进森跟冯蒋倒是没出手，他们一直围在左直那儿，祁念看了几眼，发现他们没为难左直，就移开了视线，她也的确没精力注意太多。

　　那个拳风迅猛，一头黄毛的薛强小弟又攻击过来了。

　　祁念看是能看见，但现在已没有多余的拳脚来对付他了，只能等着被打一拳，然后下次再还回去。打架这种事，就是有来有往的，先前她把攻击都挡住了，这会儿有点挡不住，回归正常打架了而已。

　　不过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达，那个黄毛被踹翻了，捂着肚子在地上“诶呦”。

　　而其他参与攻击的薛强等人，也都在转瞬间倒在了地上。王进森跟冯蒋要比他们倒得更早，现在趴马路边上，起都起不来。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祁念看见的时候明白了自己几天前为什么没摔车倒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