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祝年年岁如初》积余云

77、事外

　　双休两天喻时初一直和祝淇待在一起，周日下午吃过晚饭后才回了自己住处。第二天周一，他照常去公司打卡上班。

　　一上午下来，喻时初感到有点不对劲，同事们的目光总是往他身上瞟，当他看过去时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他去找晓东哥对接工作，晓东哥显得很奇怪，也不跟他多说话，快速把文件弄好便打发了他走。

　　总之，他感觉大家都有意疏远他，一贯来在公司里他和每个同事之间的关系都不错，就之前他有求于经理，和经理走得近了些，公司里的同事们有意见，他也都看在眼里，但表面上该说的话还是说，成年人了，不会特意表现出来，可是今天一上午给他的感觉就仿佛他是这个公司的局外人一样，同事们的冷漠，拒而远之都明明白白地表现在脸上。

　　他本想找小曹问问情况，但见小曹手指翻飞，键盘噼里啪啦敲地直响，便没打扰他了，中午再问也行。

　　午休时，关系好的几人相约着一起去食堂吃饭，喻时初手头上还有些事没做完，便让小曹帮他打包份盒饭回来，小曹答应了。

　　不多时，小曹便打包着两份盒饭回来了，喻时初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往后推了下滑椅，松了下筋骨。

　　“给。”小曹把一份盒饭放到了他工位桌上。

　　“谢谢。”喻时初见小曹还拎着一份盒饭，问道，“你没在食堂吃吗？”

　　小曹打开盒饭，滑着椅子往喻时初旁靠了靠，和他凑在一起吃。
　　“一个人吃没意思，我带回来和你一起吃。”

　　喻时初也开了盒饭，边吃边问道:“行吧，对了，我问你个事，上午我感觉公司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劲，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曹瞅了他眼:“是感觉到对你的不对劲了吧。”

　　喻时初:“嗯？”

　　小曹:“我就问你，要调去溪临那边的人是不是选了你。”

　　喻时初呛了下，连忙拿过一边的水杯喝了几口水。

　　小曹顺了下他的背:“你慢点吃，我又不跟你抢。”

　　喻时初摆了下手，平复了呛咳，解释道:“没事……溪临那边，是又不是。”

　　“怎么回事啊？”小曹不解。

　　喻时初想了想后实话说了:“经理是帮我说了请让我调去那边，可不是去那边做那个位置，这么说吧，我就是一附带的，那个人还没定呢，我也不清楚。”

　　“什么？”小曹瞪大了眼睛，“那你图什么啊？你在这边发展势头挺好的。”

　　喻时初:“图冒险。”
　　“开玩笑，就是想去那个地方。”

　　小曹八卦地笑了:“是女朋友在那边？”
　　喻时初摇了摇头，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小曹:“得了吧，白整。”

　　喻时初看向了小曹:“什么啊？”

　　小曹叹了口气:“就你说的感觉不对劲啊，公司里现在已经传遍了，你就是那个被选中调去分公司的人，好多人自认到嘴的鸭子飞了，你说他们气不气，那不是当然没好脸色了，反正你很快就是一外人了，大家干脆沆瀣一气，一致对外。”

　　喻时初愣住了:“可……算了，最后大家总会知道的。”

　　小曹:“你怎么不问我怎么还和你同一阵营呢？”

　　喻时初饭吃着都不香了，说是说大家之后总会知道的，但毕竟以前关系很好的人突然对你有了误会，难免还是会失落。他机械反问道:“为什么？”

　　小曹:“我相信你呗。”

　　喻时初:“哦。”

　　小曹挑了下眉:“哦？你这反应也太淡了，看不出丝毫感动。”

　　喻时初扒拉完了最后两口饭，合上了盖子:“谢谢你了，没抛弃我。”他看了眼小曹，问道，“你吃好了吗？我给一起扔了。”

　　小曹收拾的下饭盒，不客气地递给了他:“吃好了，麻烦时初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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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时初扔完饭盒回来后前去食堂吃饭的同事们也陆陆续续回来了，大家三三两两地结伴去了茶水间，谭炜路过小曹工位时还喊了他声:“走，聊聊天。”但在看到喻时初回来时眼神却闪烁着略过了。

　　小曹看在眼里，对谭炜笑了笑:“潭哥你先过去吧，我待会去。”

　　“好。”谭炜也不久留，先走了。

　　谭炜走后，小曹扯了把喻时初的袖子，歪头示意了下茶水间的方向，说:“走，你跟我一起去，大家应该在说聚餐的事。”

　　喻时初摇了摇头，他现在去掺和一脚，怕是会扫了大家的兴致。
　　“你过去吧，我还有事要做。”

　　小曹把刚坐下的喻时初又给拉了起来。
　　“有什么事下午下班再做，现在是休息时间，OK”

　　小曹也根本没给他再拒绝的机会，拉着他就去了茶水间，凑近了人堆。茶水间里大家就聚餐地点和项目相谈甚欢，徐姐眼尖，看见喻时初过来了，戛然便止了话头，四下一瞬便噤了声，大家眼神交汇，意义不明，狭小的空间里尴尬的气息渐渐扩散开。

　　“怎么回事？”小曹小声在喻时初耳边嘀咕了声。

　　喻时初整个人都僵了，他知道这沉默，尴尬是因为他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此处，这儿明晃晃地有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上面对他写着“禁止入内”。

　　他一言不发地挣脱了小曹的拉扯，在所有同事的注目下走到饮水机旁，拿过旁边台子上的一次性纸杯，沉默地接了杯热水后又平静地走了出去。

　　“唉，时初哥。”小曹看着喻时初离去的背影，喊了声。

　　“别管了。”徐姐这句倒说的大声。

　　小曹明显看见喻时初拿纸杯的手颤了下，里面的热水溅出了几滴烫到了他的手背上，小曹捏紧了手指，他都替喻时初“嘶”了声。

　　徐姐:“小曹，你说说，这次聚餐有什么想吃的没？”
　　徐姐起了这个话头，大家接二连三地又接着之前的讨论说了下去，仿佛喻时初从来没来过。

　　小曹着急喻时初，回头匆匆对徐姐说道:“你们定吧，我无所谓。”说完，便追着喻时初离开了。

　　喻时初重新坐在了自己的工位上操作着电脑，那杯溅了几滴水的纸杯放在了一侧的文件夹上。
　　小曹走了过去拿过了他的水杯喝了口，壮似嫌弃地“啧”了声。
　　“时初哥，你这水都没开，白开水也喝着嘴里不是滋味，下午肯定要打瞌睡，我今天带了好茶，待会给你泡一杯。”他的视线略过喻时初白净的手背，松了口气。

　　喻时初扭头看了眼小曹，也没生气他擅自喝他的水，又转向了电脑，手指继续按着键盘说:“好啊，尝尝你带的好茶。”

　　＊
　　周五，祝淇放学后打了个电话给陆思。

　　“喂。”电话接通。

　　“待会有时间吗？”祝淇单刀直入。

　　对面静了会儿，祝淇难得耐心地等着回应。
　　“什么事？”

　　这么说就是有时间了，陆思段位肯定低了很多，要论耍酷决计酷不过祝淇。
　　“晚饭吃了吗？”

　　陆思跟不上祝淇转换的思路，但还是下意识回答了。
　　“没有。”

　　祝淇:“玖弄里5号，请你吃饭。”说完，就挂了电话。
　　玖弄里5号就在陆思所在的小学旁边，是那片区域有名的美食小吃街。

　　祝淇没耽误功夫，伸手拦了辆车就给司机报了地址。
　　他是不想再见陆思，他那张脸不自觉就会让他反感，他真怕忍不住揍上去被人民群众举报说欺凌儿童。虽然喻时初说他付了车钱，但怎么说呢，喻时初的事就是他的事，这事他必须得亲自结了，他不想有牵扯，包括人情，为此，他想他可以暂时克制生理上的冲动。

　　十几分钟后，祝淇来到了玖弄里5号，在入口处等了一会儿便看见了背着个大书包小跑过来的陆思。

　　陆思被祝淇挂断电话时还处于懵逼状态，祝淇居然特意打电话过来说要请他吃饭，这是绝无仅有的事。他正坐在回家的校车上，临时跑去跟司机叔叔说了下车再搭了辆出租车过来。

　　跑着跑着离祝淇越来越近后陆思放缓了脚步，从他下校车到来这里都好像很顺理成章，直到现在看见祝淇，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举动太听话了，祝淇完全单方面地掌握了一切，他难道就不怕自己不过来吗？

　　一直到停到祝淇面前，陆思觉得他彻底输了，他来到这里了，便是祝淇的自信。

　　祝淇转身先行往里走。
　　“想吃什么？”

　　陆思挫败地跟了上去。
　　“不知道。”

　　祝淇回头赏了他一个眼神，决定不多废话了，他径直带着陆思就近去了一家骨汤面店。
　　“一份招牌骨汤面。”祝淇扭头示意了下陆思，“你呢？”

　　陆思:“一样。”

　　祝淇转向服务员:“再加一份。”

　　两人找了个靠里的双人位坐下了，祝淇无意寒暄，把他此行的目的摆明了。
　　“上次你把喻时初送去我那，谢了。”

　　陆思瞪大了眼睛，身体都坐直了，祝淇约他吃饭就是为了这事？

　　祝淇:“我欠你个人情，你可以提个要求，逾期不候。”

　　陆思快跟不上祝淇这快刀斩乱麻的节奏，他上次送喻时初回去没什么目的，更没想过以此想祝淇讨要点什么。

　　祝淇手指叩了下桌面，等着陆思的回答。

　　陆思:“我……”他本来想实话实说他不要这个人情，也不想提什么要求，但转念一想，这也是个机会，他是不是可以跟祝淇提让他去看望爸爸的要求了呢。

　　祝淇见陆思一下说不出来，点了点手表:“你可以好好想下，到这顿饭结束之前随时可以说。”

　　陆思摇了摇头，突然说:“我想好了，我想要你房里的乐高飞机模型。”他想到了那天喻时初跟他说的话，谁都不能强迫别人做他不愿意做的事，他不该把对爸爸的关心当做绑架祝淇的筹码，同样的，现在他也不该借由人情来达到目的。

　　那个家里一直保留着一个房间，是曾经祝淇住过的，以前妈妈提过想把那个房间改成客房，但爸爸不同意，为此，两人还大吵了一架，从此，这个房间便默认谁都不能踏入了，但陆思好奇，他偷偷溜进去过一次，那一次，他看见了被扔在纸盒子里的乐高飞机模型，模型早已散了架，零件摔得七零八落，他那时大概只有5岁，一下子就被这个玩具吸引了。

　　在摆弄玩具的过程中，他注意到了飞机顶上插的一面旗帜上有字，那时他太小了，认不了，后来等他大了识字了后又偷偷去了一次那个房间，认出了旗帜上写的是:陆淇号，右下角写着小小的陆航东三个字，这是爸爸的笔迹，他认得。

　　再后来，他知道了爸爸还有一个儿子，叫陆淇，那时他没见过这个素未谋面的哥哥，但他很羡慕他，因为他有爸爸送的乐高飞机模型，他就没有。从小他什么都不缺，想要什么爸爸都会给他钱，但却从来没有收到过爸爸送的礼物，所以他对这个模型一直有执念。

　　祝淇反应过来陆思说的是什么后，冷漠道:“跟我没关系。”那年他过7岁生日，祝枝春拿着礼物进了他的房间，他还记得祝女士说了什么。
　　“这是你爸爸给你买的，陆淇号飞机，你一直想要的。”
　　他该开心坏了吧，也记不清了，但他怎么也忘不了就在收到礼物的那天夜里，他偷偷闷在被子里委屈地落了泪。

　　“你买个礼物代表我两的名义意思下就得了，我还有工作要忙，你在家什么事都不懂也稍微体谅下我，我哪有时间在那什么破旗子上写那无聊的东西，你好好把心思花在教育小淇上比什么都强。”
　　“什么叫无聊，你的时间连分点给儿子都嫌多了吗……”
　　他下楼想找爸爸，还没推开书房的门，便在门口听到了父母的争执。

　　“8号桌两份招牌骨汤面好了。”服务员送来了做好的骨汤面，打破了这桌奇怪的氛围。

　　“你想要便拿吧。”祝淇抽了双筷子递给了陆思，沉默地吃起了面。

　　陆思见祝淇表情不太好，也没再说什么，和祝淇相坐两边，各自吃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