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遗失的情感》西门一枝花

13、第十三章

　　桂花巷以两边列植的桂花树得名。商铺夹着巷子，有香烟店、超市、牙科门诊、五金店、医疗店、杂货店等。商铺后面是低层居民住宅。进深一百米，渐渐变成一派浮躁的喧嚣。冷锅鱼、串串香、鸡杂火锅等饮食店比比皆是，而且生意极好，座位延伸到人行道上，琐碎的喧哗声延续到巷子尽头。麻辣气息掩住了桂花香。闪烁着迷离红光的发廊与饮食店交香辉映，里面横陈着浓妆艳抹的女人。有的站在人行道上打量过往的雄性，要么打着响指引发注意，要么亲昵的说句：“帅哥，玩会儿。”饮食店与发廊的后面也是居民住宅，比先前所见灰暗，多数因为出租的需要加盖了两层。到处贴着出租广告。走进住宅后，阴暗潮湿犹如鼠洞。楼与楼之间的间隔极其狭窄，阳光应该难以穿进。这里有烧烤摊、麻将馆、火罐店、按摩店，一派生机勃勃。
　　我租住过哪栋搂的哪间房？同住此地的吴汝兴、段修，我们也同这里的住户一样，悠闲的享受过这里的美食吗？象他们这般胃大如牛的人，岂能放过这酒池肉林。他们定会吵醒我，请我到饮食店夜宵。我们最爱吃的是火锅？冷锅鱼？还是串串香？我想是冷锅鱼，因为对于工资微薄的我们，每人十元可以随便免费加鱼，既能尝鲜又能填饱肚皮，两全齐美。我们围着一口沸腾的锅品尝鱼肉的馨香，用冰镇啤酒给喉咙消火。只需三十圆，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两个大胃王不顾廉耻的使劲嚷嚷要加，把老板脸都加白了。酒足饭饱后，三个人搀扶着打发廊过，展眼肉鼓鼓的诱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我回到雪铁龙。窗外的一切既真实又虚幻。浑身感到一阵虚脱，那是悬浮在半空中上不了下不去的感觉。我想不起在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我仍然是个陌生人。这种感觉就象看见所有的人找到归宿，惟有我被羁绊住，怎么也回不了家。
　　手机铃声响了。
　　“你好，郁文公司苏及。”
　　“你好，苏经理。”
　　“能同你面谈吗？明天周六，如果方便的话，请到我家来。觉得很奇怪吧，是不是应该在咖啡馆或者茶楼更合适。直觉告诉我应该在家里谈。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是你没告诉我？还是告诉我忘了。”
　　“我没有告诉你。”我说，“我叫——韦檀。”
　　“我的直觉挺灵。那么，明天早晨我在家里等你。”他说了两遍自己的住址。“不写在记事本上？”
　　“记住了，”我说，“我的职业就是记长串的台词。”
　　说到这里，忽然觉得悲哀。最擅长的本领竟然是现在最需要的。

　　碟片送进影碟机，画面须臾涌出。一个披着蓬松短发的女孩，两只醒目的大眼睛，或者说，眼睛是全身最闪光的部分。两颗乖巧的兔牙于唇间若隐若现。上身着白色短袖衬衫，系领结；下身是条齐膝绿裙，脚上登着一双黑色的布鞋——书店女员工的标准像，大方得体。面孔俏皮，倒象是漫画中走出来。应该是魏恩怡吧？
　　画面坎坎坷坷地流动着。一段流逝的时光。
　　在斑驳的图像中，魏恩怡以端庄的姿势介绍身后的教学参考书，普通话掺杂着厚重的方音。也许就是书店最好的水平。至始至终堆满笑靥，是为老师们感受到书店的热情吧。不时穿插进两个跑腿者，将需要介绍的教辅递到她手中。两个胖子，一个挺着弥勒似的大肚皮，怒发冲冠，小脸蛋，象孕妇——吴汝兴？一个身材魁梧，棕熊般憨厚，段修？他们紧密配合魏恩怡，紧张情绪迅速地在他们身上蔓延。推荐完毕后，吴汝兴和段修保镖似的挺立在魏恩怡身后，魏恩怡双手交叠站在镜头前，淌出标准式的微笑：
　　“我是魏恩怡，教辅区域的负责人，如需订购，请拨打百寿书店购书热线，87719630，87719630，百寿书店竭诚为您服务。祝各位老师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再见。”
　　没有我的影像。
　　我在哪里呢？拍摄现场的观望者？持DV的拍摄者？
　　关掉电视，熄灭所有光源，我走到窗前凝视城市的夜空什么都没有，没有星星，没有月亮，空虚无物。荒凉。寒冷。建筑们落寞地裹着黑色幕布，在流光溢彩中发出阵阵呜咽。
　　魏恩怡在哪里？吴汝兴在哪里？以及其他的朋友，段修、叶波、周伟健。我将他们的名字浮现在脑海，仍然嗅不到熟悉亲切的味道，犹如代课老师拿到一份学生名单，感受名字的韵律，幻想后边隐藏的面孔，却走不进真实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