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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夜来——03 ...

  •   回京的路上,顾惜朝的喉疾很是折腾了他一阵,无奈沿途皆是秋色凋零,山野荒村,竟是到得幽州附近才找了一处药号,抓了清喉化痰的药吃下去,嗓子干痒也未见好,似乎总有异物哽在喉头。
      紫鹃道,“这也不像受了风寒啊,只嗓子疼吗?”
      顾惜朝掐了自己的喉咙,恨不能把手指抠进里面去挠挠,忍不住又清了清嗓子,“倒也不是大碍,就是难受。”
      韩云天在马车外听得他们对话,道:“你且忍一忍,回京城立刻给你寻个好点的大夫瞧瞧。就别清嗓子了,只怕更难受。”
      顾惜朝懊恼道:“以前挂过彩,受过伤,痛过了也就好了,这病却折腾个没完没了,委实讨厌!”
      他那“委实讨厌”四个字说得重了,音调却是徒得一变,像是另一个人发出的声音。
      紫鹃一愣,道:“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
      “你再说一遍!”
      顾惜朝怒道:“说什么?”
      这下怪里怪气的一句,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只觉得喉咙里像住着别人在替他说了话。
      韩云天隔了帘子,看不清他的表情,脑子里却是灵光一现,接着唇边漾起了一丝笑,又不敢真笑出声来。长出一口气道:“我看也不是什么病,你恁得娇气十足,没得丢了自己的脸。”
      顾惜朝手指抚过自己肿痛的喉结,突然也明白过来,又不好还口,只脸上羞红一片。
      紫鹃在烟波苑里虽久,平时跟了个迂腐不堪的柳先生,哪里懂得多少,只咋咋呼呼道:“韩云天,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小顾难受成这样,你还笑话他娇气。合着生病的不是你,就说起风凉话来。”说完一双手伸过来就要去探探顾惜朝难受的脖子。
      顾惜朝更加羞恼,只喝道:“不难受了!”
      “真的不难受了?”
      顾惜朝强压住喉头不适,也不再去清嗓子,只背过脸去不吭声。紫鹃以为他又耍性子了,掀开帘子瞪着韩云天道:“我咒你明天也得这病!而且永远好不了!”
      韩云天终于忍不住“哧哧”地笑出声来,“我十五岁时也得过这怪病,没事,不出半年就好了。”
      “啊?”紫鹃奇道,“难道是遗传的?”一想不对,这两人也不是父子,怎么就差不多的岁数都得了这病?
      顾惜朝一张脸已经由红变黑,啐了一口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可是这病要半年才好,岂不难受,可有药医?”
      韩云天瞥了一眼紫鹃后面的顾惜朝,他正抬头望天,已经恨不能拔刀行凶了,于是努力装得一本正经,道:“无药可医。”
      紫鹃欠身坐回顾惜朝身侧,皱着眉颇为同情地看着他,“可怜的小顾,不会变哑巴了吧。”
      顾惜朝忍无可忍,“紫鹃,你是真傻也好假傻也罢,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叫你血溅五步!”
      韩云天已经笑得憋不住,“傻紫鹃,你家顾小公子就要变做顾大公子了。”他策马往前几步,把尴尬留给车里的人。
      紫鹃好半天终于回味过来,见顾惜朝白玉般的一张脸已经羞得通红,她咯咯大笑:“我当是什么呢?你害什么臊呢!人总是要长大的!”然后拍拍手道,“也难怪,你这半年就跟竹笋似的个子窜那么快,我说给你的衣服半年前才做的,这会儿就穿不上了。以前吃饭挺斯文,一顿只得一碗,即使练功夫的时候也够,现在一顿要吃两碗,哈哈……”
      顾惜朝真想一掌拍死她,立刻扬手一指戳过去,点了她的哑穴。
      一路上两个人做了几天哑巴,终于回到京城。
      冷伯得了消息,已经将宅子打扫过,院子里前年种下的菊花没人照料,却因得是寻常品种,贱生贱养,疯长成一片,满地黄花开得热热闹闹,香气满庭。
      顾惜朝走到枫树下,一阵风过来,红叶似火般摇曳,有几片落下来,鸟一样憩在他肩上。韩云天发现,虽得那树也在长,却因是老树,最底下的枝桠前年走的时候,尚在顾惜朝头顶上,此刻顾惜朝却比那枝桠还高了半个头。
      顾惜朝抬手拈了肩头的枫叶,转过身来笑道:“这园子倒是不错,比起冀州的营房强了不知多少倍。”
      韩云天微一怔忡,仿佛记得哪一年,也是站在树下的一个身影,回眸一笑,万千风情,当时说的什么已经记不太清了,却一直记得如花笑靥,乱红飞过,一眨眼,前尘往事,刹那芳华,怎不叫人唏嘘嗟叹?
      四个人住的将军府,说大不大,说挤不挤。每日里晨起,顾惜朝在院子里练剑,韩云天指点一二,他算不得严师,但是身手了得,言传身教之下,顾惜朝的武艺又精进不少。有时候顾惜朝也不免犯嘀咕,倘若当日顾随风这么和颜悦色地教他,他的武功是不是就不如了,或者现在韩云天索性心狠手辣,那么他的武功会不会再上一个台阶。
      “你又分心了。”韩云天微微一叹,却是半点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紫鹃在另一头井口边洗衣服,笑道:“你们这样子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家练武看书的,也不嫌闷吗?”
      “出门干什么?”韩云天笑。
      “逛庙会啊,到茶楼听说书啊,街上新鲜玩意也多,我昨天上街置办衣物,还碰到有人结场子卖艺呢!哗哗,那少年郎不过十七、八的年纪,武功真真高强!下面有人不福气,上来挑战,他以一当十,把人家打得落花流水,难得的是还手下留情,竟然半分也没伤得别人。你还别说,一套剑法演下来,花样看似不多,没咱们家小顾的好看,不过真打起来,小顾,你不一定赢得了人家。”
      顾惜朝瞥瞥嘴,想说什么,无奈嗓子一会儿尖细,一会儿低沉,自己都控制不住,怕让她笑话了去,索性闭口不讲。
      韩云天倒是笑了,“少见多怪,京城里南来北往的江湖侠士多了去,天天有人结场子卖艺,武功高不高,还得试上一试才知道。不过既然你说以一当十还能不伤人,确实还有两下子。”
      紫鹃道:“难得的不是这少年武功高,而是替他端钱罐子的相好,长得真真好看,都赶得上小顾他娘亲了。”
      一听得他那么讲,顾惜朝和韩云天脸色都是一变。
      紫鹃自知失言,吐吐舌头,又不甘心地道:“别一提就这副样子好不好,犯了什么忌讳似的。等你们俩谈起她,就跟谈起晚上吃啥,明天穿啥那般自在,你们才真像父子俩了。”
      顾惜朝和韩云天对看一眼,都觉得她嘴里说的“父子俩”怎么听怎么别扭。
      顾惜朝换了个话头,问道:“年关将近,朝廷里边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韩云天知他问得什么,不由莞尔,“这样倒也落得清净,经年征战,还真有些疲累了。只是拿着俸禄又不做事情,我倒有点不好意思。”
      紫鹃嗤道:“有你这样的傻子,白拿钱还不好。”
      韩云天不以为意,负手立在院子里,抬头望望北方深蓝的天际,淡淡地道:“朝廷里还在吵,主战的说要破檀渊之盟,联金灭辽;主和的说一年不过三十万贯岁币,起了兵祸,一年三千万贯不止。和西夏人打了多少年,内耗甚巨,再攻辽,哪里来的钱。只是眼下金人已经攻城掠地,拔营扎寨,燕云十六州若是被人家拿下,朝廷的脸面何在?”
      “前阵子不是说西边的禁军和这边的要换防吗?”
      韩云天苦笑:“所以真要打,光是几十万的换防,就要折腾几个月,我们朝廷里都是文官掌兵,速度自然比不得金人。金人比辽人更尚武,他们的皇帝怕是即刻要御驾亲征了。”
      顾惜朝笑:“咱们的皇帝,比较沉得住气。”
      韩云天被他逗乐了,“无论如何,调我北上抗辽的诏书,一时半会下不来,我们且逍遥这一阵子吧。”
      紫鹃已经将衣服都晾到南墙边的竹竿上,韩云天见那几件衣服挂在那里滴着水,又看看顾惜朝身上的衣服,道:“年关近了,得给你再去置办几件新衣服了。”
      紫鹃接口道:“可不是,这回要买大一点的,要不过得半年又该穿不上了。”
      顾惜朝此时离韩云天只差半个头了,他脸上有点红晕,似乎觉得这买衣服布料的钱,又让这穷酸的将军破费不少,道:“哪里还有多少好长的?”
      韩云天目视了一下顾惜朝的头顶高度,笑道:“顾公子他日必然玉树临风,我这糟老头子却要老短下去了。”
      紫鹃骇然,“你现在这个年纪就叫自己糟老头子,那些七老八十的该称呼自己什么?”
      “在惜朝眼里,我可不就是糟老头子?”
      顾惜朝道:“哪里哪里,韩叔叔才真正玉树临风。”
      “行了!”紫鹃做了个呕吐的姿势,“听你们恭维来恭维去,才真叫受不了。”
      吃过午饭,韩云天与紫鹃一起出门去置办过年的吃穿用度,因得升了俸禄,这个年总算过得宽裕一些。买齐了东西正准备往回走,韩云天乍然看见前面商街上挂着“江宁织造”的金字招牌,忍不住带了紫鹃进得门去。招呼的伙计倒是客气的,但是见他们两个衣着普通,眼睛里早就露出不屑,一问之下,一件普通的中衣,因是织棉的机器比别家的多了二十四股,价钱翻了两倍不止,竟开价三十两。
      韩云天囊中羞涩,两个人只得退出门来。
      紫鹃乍舌,“韩将军,那日我给你收拾冬衣时,底下压了件白色锦衣,可不就是出自江宁织造,却原来这么贵。这么好的衣服,也不见你拿出来穿啊,多可惜!”
      韩云天脸色却徒得一变,什么也不说,便往回走了。
      刚进家门,顾惜朝跑出书房来,“刚才有人送信过来。”见韩云天朝这边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是也速该特意托人送来的,信使已经被我打发走了。他还说明日再来拿回信。”
      信递过来,外面只字未写,韩云天拆开来只扫了一眼,就揉成一团,下一刻那信纸就跟雪花一样碎成一片一片,他随手抛到廊下已经枯败的草堆里,一张俊脸余怒未消,脚下一步不停地走进书房里。
      紫鹃和顾惜朝面面相觑。
      “也不知道,当日他是怎么逃出来的。”顾惜朝自言自语。
      “你嫌命长的话,可以去问问他。”
      “怎么说?”
      紫鹃缩缩脖子,“他要想说,早就告诉你了不是。”
      顾惜朝看看紧闭的书房门,皱起眉头,“明日那信使再来,我却如何打发他的好。”
      紫鹃嘿嘿一笑:“只用‘打’的便是了呗!”
      果然第二日那信使上得门来,顾惜朝将人引入书房,还没来得及上茶,就听得里面一阵噼里啪啦,过一会儿,那信使几乎是被踢飞出来。书房门复又关上,倒霉的信使捂着胸口,黑着一边的眼圈,跪在院子里道:“韩将军,你行行好,就是写个‘□□祖宗十八代’都行,不然小的回去没命交差。”
      韩云天在里面道:“那你就把这个口信带回去得了。”
      “韩将军!”
      “滚!”这一声,是用吼的了。
      那信使眼泪汪汪,一瘸一拐出得门去。
      这以后,北边来的信使几乎每月一次都要带来一封信,韩云天硬是看也不看就将那信用内力震碎了,果然就提笔一挥写了‘□□祖宗十八代’几个字塞进信封,然后拍到那信使的门面上。
      紫鹃和顾惜朝这时候就很识相地躲到一边该干嘛干嘛去了。

      **********这一段表示包子的分割线,亲爱的包子啊,搓搓手,结场子卖艺完了,咱跟小顾来和谐一下吧,你瞧那帮狼女们饥渴的************

      戚少商这辈子做过数不清的梦,梦里有鲜衣怒马,梦里有红颜轻笑,这个江湖该有的该属于他的,他都梦到过了,不仅梦到过,还一一经历过了。
      十八岁,在他这个年纪上,已经算得少年成名,知交天下,快意潇洒,人生若是到此,其实也算了无遗憾了。
      有多少毛头小伙这时候只能隐隐约约在梦里看见女人细嫩的皮肤,模糊的笑脸,他却拥着武林第一美女的腰肢,略显粗砺的手掌抚过那凝脂一样细嫩的娇颜,实实在在,清清楚楚。
      回想起来,这或许是他最无忧无虑,最快活的日子。
      这一晚他又做了一个梦,梦里却是数不尽的绿色柳绦,拿剑砍,砍不尽,拿手挑,挑不开。他不停往前走,终于看见湖边上,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波光粼粼,水光潋滟,衬得那人更显形单影只。
      他是谁?他想。
      印象里,只有江南才有此等风景,只有那个许了他十八年陈女儿红的人,是那样一个背影。
      他现在还根本不知道,这世上有一个叫顾惜朝的少年。而这个顾惜朝,却在这天春日早上,天将明未明时分,梦到了他。
      顾惜朝想,其实是我在做梦吧?我怎么会梦到他了呢?刚刚还梦见醉香楼水红色的纱帐,梦到那上面写的龙飞凤舞的字;梦到竹园小馆那扇窗,梦到柳先生推开窗,春日薄衫下,那露出一小截的纤纤素手,让他好几次忍不住想探出手去摸一下;他还梦到何问奴在身后紧紧揽住了他的腰,泛着淡淡花香的气息飘在鼻尖;梦到烟波苑教坊里女娃娃们的笑;梦到前楼里向着临街不停摇摆的丝帕……
      这些都梦了一遍以后,突然柳绦的绿色荡漾开去,他伸手一撩,眼前竟然一片苍茫,黄沙万里,他都能感到那风吹到脸上,生生得疼。
      有个白衣剑客站在草亭下,背对着他。
      他顿了顿,不由自主走上前去。
      那剑客回过头来,冲他笑,脸上两个深深的酒窝。
      “戚少商?你怎么在这里?”他疑惑道。
      剑客笑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说着已经走上前来,手一抬就伸了过来。
      他吓了一跳,想往后退,身子却仿佛被定在地上,怎么动也动不了。
      剑客轻轻一推,已经将他推倒在地,一阵天旋地转,两个人竟然已经在房子里。这房子委实破旧,屋顶上的木板都开裂着,缝间露出点点的星光。
      “怎么天就黑了?”
      “惜朝,你傻啊,躺在床上可不就是天黑才做的事?”他笑,似乎觉得这个问题真的很愚蠢。
      他心中一凛,左右一瞧,发现自己已经仰躺在床上,那剑客重重地压着他,以一个很难堪的姿势。
      那张放大的脸就凑了过来,热热的气息喷到他脸上和脖子里,他的脸腾得通红一片。
      “你的胡子扎痛我了。”他说道,转念一想不对,“我今天满十五,你不是应该十八吗?怎么看起来好象二十好几的样子。”
      剑客又哧哧地笑起来,两个大大的眼睛晃着刺眼的光,两个深深的酒窝仿佛要把人吸进去。“我就是二十好几了啊,你看看你自己,哪里就只有十五?”
      顾惜朝低头一看,自己穿了一身黄衫青衣,疑惑道:“我不是十五么?我记得今日是农历三月十三,我的生日。”
      戚少商摇摇头,颇有点无奈,“你穿着衣服,当然看不出来自己多大了。”说着就伸过手来扯他的腰带。
      顾惜朝觉得脸都红到耳根子上,忙护紧了自己的腰带。这段时间他的身体发生着剧烈的变化,那皮肤好象吃了水的草地一样,一切都在疯长,他害怕,恐惧,羞耻,却又隐隐带了一丝丝期盼和兴奋。
      “可是我真的只有十五岁。”
      戚少商道:“我都二十好几了,你怎么才十五呢?不信你看看自己。”
      说着他的手已经伸过来,顾惜朝想挣扎,全身被压着,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那只手,粗糙,有力,充满了年轻的朝气。
      *******************同学们,对不起,和谐了——某条道上的朋友被瞬间PIA飞——这就是你的H,去死去死!同学们,高空里传来一声响彻连云寨的回音——H还会有的,我以神哭小斧的名义保证,下次绝对真刀真枪!***************
      “戚!少!商!”
      顾惜朝大吼一声,脑子里顿时“嗡”地一下,只觉得两腿间一热,丹田一股气流一泻千里。
      “怎么啦!怎么啦!”紫鹃听得他一声惨烈的惊叫,急急奔进房来。
      顾惜朝仰躺在那里,睁大了眼睛,满头满脸的汗,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着。一见紫鹃撞进来,他已经羞愤难当,急忙翻个身面朝里转过脸去。
      紫鹃狐疑地过来,掀开被角。下一刻她像扔什么沾了麻风天花毒的脏东西一样,手一甩,嘴里破口大骂起来——
      “作死啊,今天你自己洗衣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夜来——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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