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手》濯咎

20、二十

　　眼前不再漆黑一片，她盯着前座的周砚，而后者正哼着小曲。洛薰抬手捂着发红的双眼，侧过头去。她忽然想起，那段独自在家嚎啕大哭的日子。像是一个仪式，与不成熟切割的、与无能为力切割的一个仪式。除了婚姻以外，她还要学很多东西。天赋并不能让她轻松一些，她要成为的是完美的掌权者。于是，她彻夜挑灯奋战，只为了让洛钧没有机会后悔做这个交易。
　　哪怕易林过得很幸福，可她仍然害怕死亡的到来。死亡从她手里抢走了她最爱的人，因此她不断地审视自己手中的筹码。她正视自己的匮乏，疯了似得将它填补。于是，她成了洛薰。她不想因为没有钱，失去任何人。
　　洛钧给了她机会，让她拥有了钱。在学习的过程中，她又发现没有权的她手里的筹码只会稍瞬即逝。于是，她想要站在高处。
　　她的贪婪像是潘多拉魔盒中的污秽，一泻千里。
　　“老爷子快生日了。”
　　“是，爷爷说洛老先生想回来大办一场。”
　　“老人家，总是爱热闹。”
　　“是..是啊。”周砚一听，有些不解此时的洛薰正做什么打算。他还有些懊恼自己的能力不强，这位主子的想法他实在捉摸不透。
　　到了SL，周砚预备开口提醒之时，只见洛薰开门离去，留下一句：“那就大办，把楚家请来，一块热闹热闹。”
　　直至保安敲了好几下周砚的车窗，他才醒过神来。
　　楚..楚家？！
　　洛薰会议结束时接了个电话，一直迷离于低气压当中。
　　周砚战战兢兢地问询着邀请楚家一事，生怕遗漏：“周家，邀请吗？”
　　“请，过些天安排一下，先和他们吃顿饭。”
　　“好的。”
　　“还有，”洛薰捂了捂额头，“带些礼品去医院帮我看看我奶奶吧，我这些天忙，请个护工照顾她。”
　　电话是易家奶奶的，她向来不喜洛薰这个长孙，只因她是女孩。洛薰更名改姓，她也极其反对，甚至大闹了一场。可她惯常冷落洛薰甚至不闻不问，这样一闹，只让洛薰心头生厌。她如今生病，要花的钱数目惊人，只能打电话给洛薰。她总觉得洛薰是在享福，电话里说要洛薰回家做饭给他们吃。
　　洛薰答了在忙，可易奶奶说尽孝为大，几个臭钱不算孝顺。洛薰的会议刚斥责了人，心情本就不佳，这样的电话更是让人接得不快。她的父母身体不好，在外头医疗机构养着，顺带看看外边的世界。洛薰以为出了钱，叔叔婶婶出个力照看一下，问题就不大了。
　　但没想到，还是不孝。
　　洛薰想起疼爱自己的外婆，耳边是粗俗不堪的指责，心头酸涩。过去她的性格就率直，喜怒都摆在脸上，有点娇气。那都是外婆在世时待她好，给她惯的。她还小就看不懂那些虚与委蛇的面孔，总觉得自己人见人爱。后来大了些，她才知道所谓的平等对待不过是遮羞布，她是被讨厌的那个。
　　因为在意，她不断地剖析被讨厌的原因。直到最终指向的是无解的性别问题，她彻底失望。可是她还有外婆，那个永远都在光里的老人。她将外孙捧在手里，扯进光里，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
　　洛薰不敢担保自己是个尽善尽美的人，但她所有美好的品格一定归功于她的外婆。辛苦工作的公务员父母也对此感恩至极，他们在接回孩子后出现的教育问题也会采纳老人家的意见。
　　在那个年代，洛薰的父母遵纪守法，并无二孩心，却也没有将小孩当作掌中珠宝般溺爱。任是洛钧这样见过大家族各式各样的名门闺秀的大人物，也对她赞赏连连。得体而低调，镇静自若且总有笑颜，孝顺又能干，实在是他心中最完美孙女的模样。
　　洛薰想证明自己，经商也好处事也罢，她身为女孩也能做得很好，甚至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