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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番外(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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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母亲她们悠哉哉爬上坡来,我便下车坐到后面,让母亲坐副驾驶。
晕车的人坐车时,永远觉得越靠前面越有心理安慰。
“小俞啊,你也太厉害了,这都能开上来。”母亲喜笑颜开,不住地夸奖。
“一看这个车也不比一般嘛。”
“对啊,我看我家的小闵都把车停到于家山的边上。”
俞连笑了笑,回:“最近没下雨,最主要这个车是四驱,适合爬山路。要是换作两驱的可能就不行。”
我看俞连开车的熟练度,面对这种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山路,再是蜿蜒崎岖也开得得心应手,一想便知他过去没少开过。
很多年轻公子哥喜欢开越野翻山越岭去冒险,不知俞连是否也曾在其中之列。
话说回来,俞连的车好像都是越野型,虽然不认识是什么牌子。
其实这种车并不适合在大城市里开,十分浪费,但他就是偏爱。
“是哟,小闵那个说是前驱,好像你家杨蓬是后驱,所以都没开上来。”
小闵是小姨的大儿,昨天已经带着儿子媳妇上山。本来小姨要一起,但她家里有点活儿,今天才等我们一起上去。
杨蓬是大舅妈的小儿,在重庆开了个模具厂,这次忙就没有回来。
“搞不懂四驱三驱,只要能开上来就是好驱。”
“嗯,大舅妈说得很有道理。”
……
经过一番颠簸,终于到顶了。
下车时母亲的脸色已经很不好,我便让小姨带她回去休息。
外公外婆还有小闵姨哥一家人都在门前的地坝上等着。
一见我们停好车走下来,小闵姨哥就忍不住打趣:“耶,豪车就是不一样,开得上来哟。”
“你少废话,下来拿东西。”
……
外公外婆家原本是土堆老房子,后面几个舅舅筹资修了一栋木屋,其中木料全是从自家山林里砍伐的。
现在睡的地方都在木屋里,有二层。
做饭储物都还是占用以前的老房子。
俞连在外面用水龙头捧水洗脸,外公夹了根烟站在他面前,一脸慈祥,解释说:“我们这个可是正宗的山泉水,好喝得很。好多城里面来的喝过都说安逸。”
俞连听了果然喝了一口,然后站起来,惊喜道:“真的很甘甜。”
外公像个孩子似的仰头一笑,然后夹着烟不慌不忙地往厨房去。
我拿了块腊肉从厨房出来,刚好见到方才的一幕,便走到他面前得意说了声:“我从小喝到大。”
俞连也低声回了我一句:“难怪你这么甜。”
我的脸刷一下变得滚烫,“那啥,吃腊肉。”我不自然地把手里的腊肉递上去喂他。
俞连吃后点头称赞道:“好浓郁的腊香。”
“那是当然,我外公外婆做的,独一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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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我去厨房时,外婆一边切菜一边问我:“这么多东西,都是那个小伙子买的啊?”
见我点了点头,外婆有些觉得承受不起,说:“那么多的东西,他也太客气了。”
我想了想,便说:“我们一起买的,难得回来一趟,都是晚辈的心意。而且他是上海人,没吃过我们这儿正宗的川味,这次来,我想让他好好尝尝我外公外婆一流的厨艺。”
外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们哪里有啥子特别的,都是家常菜。”
“家的味道就是最特别之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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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拌腊猪耳、腊猪舌,手撕腊鸡腿,泡菜仔姜炒肉丝,粉蒸肉,蒜炒老腊肉,爆炒卷心菜,清炒小白菜,土豆炖老鸡汤。
今晚,注定是个饕餮大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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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小闵姨哥要搓麻将,加上大舅妈小姨,却非要拉上我。
我赶紧找了母亲,输的全算在自己头上,赢的全归她,这才得了空逃出来。
小闵姨哥的妻子在二楼照顾孩子,我和俞连在地坝跟外公外婆聊了会儿天,外面蚊子实在太多,便又去了外公外婆房间里看那些医疗仪器。
俞连一一耐心地讲解并给他们展示如何使用,引得外公外婆一阵欢喜和好奇。
过了两个小时,我们才从他们房间出来,让老人家看看电视早点儿休息。
我和俞连坐在外面抬头看天空星星点点,耳边是风吹竹叶沙沙作响的声音,鼻翼间充盈着桂花馥郁的芳香。
现在正是桂花树开的时节。
路边种的一排桂花树影影绰绰,摇晃着花枝,抖动着芬芳。
“等我们一走,这里就剩下外公外婆俩人了,平时就只有他们两个相互陪伴。”我缓缓说着。
这样的时刻,心中十分平静,也拥有种特别的归属感。
“真好。外公幽默,外婆和蔼,家人也都很大方热情,颠覆了我对家的认知。”
“普通家庭就是这样,你呀……是家里太优越了。”
俞连低声笑了笑,侧目看着我,问:“轻沉,你不怕让他们知道了,可能从此失去这么好的家庭了吗?”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淡扫他一眼,不假思索道:“到时候我就说是你强迫我,然后跟你一拍两散呗。”
“你……”俞连一时无语,不知该如何评价我这番话。脸上表情瞬息万变,大概他也不能分辨我说的是真是假。
“开玩笑啦,这都看不出来?”怕俞连当真,我连忙安抚。
“轻沉,你别轻易说出‘离’‘散’‘分手’这种话,不好。”俞连颇有些严肃地说道。
“好,不说了。”仔细想来我也觉得这样不吉利,只不过无意识这样说。
维系感情是一辈子的事;
彼此间越熟越亲近,就越是忽略对方,越在细节方面掉以轻心。
许多感情不正是在这样的潜移默化中走向毁灭的吗?
“那你认真回答我的问题。”俞连握住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不依不饶。
我其实早就发现俞连的不对劲,尤其是当我和亲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时,俞连虽然也表现得开心,却也偶尔流露出些许忧郁的情绪。
其实他从头到尾都缺乏安全感。
我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吗,这么好的家庭都是每一个小家组成。你看看我外公外婆,相互依存;我的母亲有新家庭,小闵姨哥有姨嫂和孩子,小姨和大舅妈也都如此。而我……有你。”
“轻沉……”
“我们聚在一起只是因为彼此间有关系,无论血缘关系还是感情关系……但最终我们大多数时候都拥有自己的生活,也很快回归到自己的小家之中。真正陪伴自己一生的是枕边人,要紧紧握住不放手的也是Ta。我不想伤害他们——这些我爱的人,但如果我们之间的关系一旦产生就已经对他们来说是一种伤害,那我只能尽量降低这种伤害的程度。就像现在这样,我想让他们一点点接触你,了解你,喜欢你……因为你值得被爱。”
我会努力弥补对他们的伤害,但绝不会因此放弃我的挚爱。
人活着真的太难了,可是因为你,我愿意重新面对这一切的艰难困苦。
俞连有些情难自已,一双眼睛泪光莹莹,握住我的手用力得紧。
“你这是被我感动了?”我有些不知所措。
“不好意思。”俞连别过脸去,用手指拭去泪花,并努力重新整理自己的情绪。
“俞,俞连?”
“没什么,只是从我父母去世后,再也没有过现在这种感觉了。”俞连回过头时,眸中星光点点,带着浅浅的笑意。
“你放心,我一定像你爸妈那样爱你疼你。”
俞连将这话回味片刻后,斟酌着道:“轻沉,你疼我爱我可以,但不必像我爸妈那样,毕竟……这种关系有些复杂,我也不想在床上听你叫我爸爸。”
“什么鬼,谁叫你爸爸了,要叫也是你叫我。”说完我觉得又有些不对,简直没脸见人,便加了句:“无法直视。”
“叫你爸爸不可能,但我可以像上次那样叫你夏教授,感觉你很喜欢,身体对此十分敏感。”
我往后面看了看,路灯下没有人影,楼上的麻将声和外公外婆的电视声此起彼伏。
总感觉心很虚呐。尤其是俞连说这些不正经话的时候。
“轻沉,我们回房间睡觉吧。”俞连忽然提议。
“你困了?”
“嗯。”俞连一脸期待地点点头,双目炯炯有神。
“我看你也不像是困了的样子。”
“哪有躺下去就睡,还是得酝酿酝酿情绪才行。”俞连继续哄骗。
“那你去吧,右手边第二间最里面那屋。”
“我一个人睡不着。”
“我们这里的规矩是:出门在外,不允许小两口同床共枕。”
俞连闻言有一些小欢喜,却还是极力说服我:“但他们不知道我们是夫妻。”
我想了想,认真问:“谁是夫谁是妻?”
俞连闻言也思索了一番,认真答:“你是夫我是妻。”
我一听就乐了,笑话他:“都说我们四川男人是耙耳朵,你比我们还耙。”
“耙耳朵是什么?”俞连不解地问。
“就是怕老婆的男人呗,普通话‘妻管严’。”
俞连一听便笑了,点头温言道:“你说的都对。”
我站起来,伸展下四肢,然后说:“走吧。”
从成都开回县城,从县城开到乡镇,从乡镇颠簸到山上,陆陆续续花费七个小时。这一路实在辛苦他了。
躺在床上我跟他说了几句话,最后听得他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含糊。
看样子果然是又累又困。
俞连一手搭在我的腰上,头靠近我颈窝,侧着身子入睡。
我伸手揉了揉他细软的头发,想到一些和俞连的甜蜜往事,不由得痴痴地笑出了声。
“轻沉。”俞连迷迷糊糊中喊了下我的名字。
我以为是自己把他吵醒了,准备出言安抚一下,却听得他说:“轻沉,我好喜欢你。”
这声音低沉缓慢,像是无意识发出的声音,却将我的心撞得七零八落。
碎片一块一块飞出心脏,飞至夜空中,化作一颗颗闪亮的星光。
我低头在他的额间留下几个吻,而后小声回应他:“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