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苍采薇》渝静

1、入宫

　　第一章
　　采薇是在建宁元年入宫的，在入宫的前一天晚上，一向疼爱采薇的祖父屏退左右，连心腹也不例外一改往日善和之色，如临大敌的对我一拜，我连忙起身，
　　“祖父这是干什么，孙女如何能受”
　　祖父说“往后一家荣辱，尽系尔身，愿尔谨之慎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身为官宦人家的嫡女，因从小便见家中的祖父的姨娘妾室勾心斗角母亲亦有所教导所以心中早有准备但听祖父如此言语心中不禁有些害怕，到底后宫是什么凶险之地，竟然能让久经宦海的祖父正色言谈，如平时身处官场与同僚共事一样。从祖父的存熙阁中出来便看见哥哥楷甫从立满雕花喜福梁柱的门廊处走来，身着一身青色长袍，上面绣满俊竹青松，一如哥哥其人，品行端正，脾性清淳，因是长子嫡孙，自哥哥弱冠之时，祖父便格外注重哥哥的课业，每日自哥哥下学之后必让哥哥来存熙阁，当面检查哥哥的学问如何，到哥哥成婚之后，祖父也未能将歇，祖父常说，他人在外头看着咱们里头是如何享福，殊不知这富贵得须几代人不懈努力才能延续下去。难着呢。
　　兄长好苦，又来背书了
　　哪里哪里，妹妹明天就要入宫，后宫何等虎狼之地，妹妹才苦
　　我不由得又想到祖父刚才的话，心里仿佛蒙上了一层厚霜，不再言语，哥哥，看我如此道妹妹天姿才绝，必能前途无量。以后哥哥可就仰仗妹妹提点了
　　我笑着道哥哥又取笑妹妹了，妹妹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姐儿，太太还让你去她屋里说话呢
　　一旁的袭玉提醒到，我便与哥哥告别来到母亲的宁慧堂。
　　听的里面，太太这是今年上半年各地田产租子的账本。现已请账房核对过了，无碍……
　　采薇道，母亲正忙呢，一会儿再来吧
　　正巧母亲房里的香钏看见了。
　　道，姐可来了，太太等着姐呢。
　　只听母亲的陪嫁周妈妈道快让姐儿进来
　　采薇进到屋里，见母亲穿着淡绿描黑桂花长襦。坐在紫檀椅子上，
　　道:来了，让我好等。
　　采薇道，见母亲正忙，本打算一会子再来的，
　　母亲道，明日就要入宫，可准备好了
　　我道，也没什么可准备的，说着，玩起了自己的手绢
　　母亲道，你自小便有自己的主意。
　　我道，母亲不必担心，不是已经为我打点妥当了吗
　　母亲道:一旦进入后宫，母亲就是再为你打算也鞭长莫及啊，往后，就看你自己了。
　　采薇低头不语。
　　“这次与你一起进宫的贵女中，就数咱们家的官职最高，所以你被封了容华。但，这亦是好处，亦是坏处。正所谓树大招风啊。”
　　“祖父平日救教导女儿和哥哥身为勋贵之家不可张扬，免得落人话实，女儿记着呢”
　　“该说的，你祖父应该都给你说了，只是有一点，进宫之后，皇上不但是你的夫，更是你的君，伴君如伴虎啊。多少权臣就是因为参不透这个道理，最后落得抄家的下场啊。”
　　“不过，以吾女姿色天分，皇上一见着，岂不是要迷了去，再加上咱们家的家世，皇后也未可知啊”
　　采薇听到这些，由不得红了红脸，不知该说什么。
　　略带撒娇道“母亲，怎能说这些话，女儿，女儿还小呢”
　　“若不是形势难为，母亲又怎会愿意你去哪凶险之地。广南王世子衍高韵神检，温文尔理，你与他，从小便相识，知根知底，何尝不是佳婿人选呢”
　　采薇听完此话，坐到母亲旁边，躺在母亲的膝上道
　　“母亲，竟然已经如此了，就听之任之吧，况且，女儿进宫，一朝荣宠，光耀门楣，可不更好” 采薇虽话说如此，可心里依然没有多少落儿，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会怎样对我呢
　　听完后母亲应是想到什么，突兀道
　　“微儿，你觉得你父对我如何”
　　采薇不明白母亲为何这样说
　　道“父亲对母亲敬护有加，就连祖母对母亲有微词时，父亲都为母亲向祖母解释。父亲为官多年，房里也只有金小娘一个侍奉着，还是祖母房里的，女儿常常羡慕母亲呢，要是以后能有父亲一般的夫婿就好了”
　　“你不知，”，母亲回忆往事的目光深沉而遽远，让人着迷，“寻常夫妻之间不虞我与你父亲之间亦有过，那一年，你父亲刚进仕途，我生下你大哥之时，他在朋友间宴会上认识了一个女人，那女人本出身官宦人家，不料她父触怒圣颜，被抄了家，男子俱充军，女子则被卖入妓仿，你父亲与她一见钟情。不顾世俗之见，许下终身，但那女子出身罪臣之家，断不可纳那女子为妾，否则一家仕士前途必收影响，你父亲陷情许久，不可自拔，与那女子商量离家私奔，你父亲那几日，神情有变，举止甚异，被我发觉。我便有了几分小心思，在他私奔那夜。故意往他的行囊上多添了几千家私，让他发觉，许是他想到他走后，我与幼子该如何自处，又该遭受怎样的风言风语，经过再三权衡，他选择留了下来。并未赴那女子的约。才有了你二哥，三哥，你”
　　采薇听后，良久说不出话来，忽然想起父亲经常对着一副海棠戏蝶图出神，父亲从不轻易示人，相必那图亦是父亲与那女子的定情之作吧。
　　“母亲为何不去告诉祖母，父亲历来孝顺”
　　“你还年轻，不懂，倘若告诉你祖母，虽然会阻止你父亲，但你父亲日后后悔，势必会埋怨于我”
　　母亲道“我与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你父亲何等不爱女色之人，尚且有此过去，更何况坐拥天下女子的皇帝呢，况且后宫的荣宠是亦与前朝相关紧密，皇帝就算深爱，也断不可独宠一个女人”
　　“女儿知道，且不说父亲，往日其他王公士族家的妻妾之争又不是听的少了”
　　“我是怕你到时候拎不清，徒增烦恼”
　　“现今后宫，最受宠的当属卢贵妃了，危及中宫之位，皇后又岂是坐以待毙之人，二人现如今已斗的水火不容了。不过皇后母家已然衰落。卢贵妃又是商户之女，不说宫中妃嫔，就连这次新晋宫嫔，也就数咱们家地位高了，你一进宫，必然成为众矢之的。”
　　“这次入选宫妃中，陈美人的父亲现任冀州刺史，曾在你父亲手底下任职，与你父亲交好，宫中险恶你可与她相互扶持。”
　　“可是陈都察的嫡女，女儿小时候还和她一起玩过呢”
　　跟母亲说话久了，我回到自己的院子时，已然深夜。
　　见到有一袭黄绿影在我住的院落门前站着。是金姨娘的女儿，王采榕。只见她身着一身淡黄八宝襦裙，梳着迎春小髻，头戴一只缵珠桃花步摇。
　　尽显乖巧之色。她见我来，怯生生的说，四姐姐去哪里了，我迎上去，道：这不，明天就要入宫母亲找我说了好一会儿话
　　“如此，便是我来的不是时候”“哪里的话，妹妹能来，我求之不得呢”
　　说着，便走到了院中，直至屋内。
　　丫鬟已奉上了枣泥山药糕，茶碟。
　　采榕拿出一个装饰精致的小盒道“姐姐明日就要进宫，妹妹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相送，这是最近新得的，希望姐姐不要嫌弃”
　　采薇拿过来打开，竟是一支风釵，包金的凤凰穿珠的造型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用材虽不名贵，但胜在构思奇巧
　　采薇细细抚摸道“妹妹从哪得的，这样别致的玩意可不多见”
　　袭玉一见此物，便在我耳边道“姐儿，这是当年金姨娘到老爷房里时，老太太赏得”
　　采薇一听，连忙道“妹妹，此等贵重之物，怎能收下”
　　“咱们姐妹之间何必见外呢”
　　“断断不可”
　　采榕见我一再推脱，便不好再继续，邃将此物收起。
　　后采榕小心翼翼的道“四姐姐，衍哥哥最近怎么不到府上玩了。”
　　是啊，自从我被选入的后宫的旨意一到，孙衍就再未来找哥哥下琪，论诗，
　　采薇答道“许是有事吧，父亲前几天给我一副王羲之的字，一起来品评一下如何”
　　“姐姐忘了，妹妹愚钝，不通文墨”
　　“时间不早了，妹妹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
　　“妹妹慢走”
　　“袭玉，替我送送五姑娘”
　　袭玉道“五姑娘慢走”不一会儿，袭玉就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个盛满水的盆子，其他伺候洗漱的丫鬟也进来了。
　　“姐儿，早些洗漱吧，子时了”袭玉道，
　　我道“好”
　　洗漱托当后，便躺下床上，此时丫鬟已经把灯熄灭了。采薇看着自己从小生活的家屋。想着明日自己就要入宫，忽然悲从中来，已泪流满面，传出啜泣之声。袭玉忙打开纱帘，问我，姐怎么了，我回道无事，睡吧，此情又可对谁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