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狱纪元》纸上人间

3、虚实梦境

　　“这怎么有点像日本的……鬼神面具？”云雨曦说。

　　鬼脸恶魔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它头上有两个犄角，嘴巴裂开了一个夸张的弧度，像是能吃人一样，尖牙利齿，神态诡谲。

　　用眼睛长时间盯着这个符号，甚至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就仿佛自己被恶鬼盯上了一样。

　　那三条首尾相连的黑色小蛇，像是某种咒文一样，十分玄奇，似乎可以起到压制的作用，鬼脸恶魔想要挣脱出来，但被囚禁得死死的。

　　殊易听到云雨曦的话，他摇了摇头，说：“我倒是觉得，这有点像咱们华夏的大傩。”

　　“大傩是什么？”云雨曦满脸好奇。

　　“吕氏春秋有言，大傩，逐尽阴气为阳导也。今人腊岁前一日，击鼓驱疫，谓之逐疫。”殊易解释说：“最早可以追溯到商周时期，古时的医学技术不够发达，人们就发明了一种驱除瘟疫鬼怪的仪式。”

　　“面具的主人叫做方相氏，这是一个官职，同样也是一个神明的名字，这个官职的任务就是在大傩中扮演方相氏，戴上面具跳起辟邪的舞蹈，其实日本的鬼神面具也是源自于我们华夏。”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云雨曦感觉新奇，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东西。

　　“怎么，开始崇拜我了？”殊易挑眉。

　　“嘁，自恋。”云雨曦白了他一眼。

　　殊易也不确定这个“鬼脸恶魔”是否与大傩有着联系，毕竟这种比跳大神还要古老的驱邪仪式，早就已经失传了。

　　之后，殊易又把假人手仔细检查了一遍，但除了那个诡异的符号，就再也没什么特别的了。

　　“看看快递里还有什么。”殊易撸起袖子，他把快递箱拽到床前，想再次把手伸进土里摸索，看看里面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云雨曦在旁出声提醒，说：“要不然你就把快递箱子里面的土和煤渣全部清理出来吧，免得再摸到什么吓人的东西。”

　　“也好。”殊易点了点头，然后去找了个塑料袋过来，将快递箱里的泥土一捧一捧地装到袋子里。

　　在将箱子清理到一半的时候，他挖到了一个黑色的椭圆形球体，上面沾着不少泥土，形状像一枚鸡蛋，大小与成年人的手掌相仿。

　　殊易将这个球体拿在手中，开始清理表面泥土，让里面的东西露出来。

　　“这是……鸵鸟蛋？”云雨曦忍不住猜想，这形状、这大小的确和鸵鸟蛋如出一辙。

　　随着殊易清理表面泥土，里面的东西终于露了真容，是一块黑色的石头，颜色深邃，其上有一层浅浅的花纹，像是人工雕刻上去的，并非天然。

　　“得洗一下。”殊易说。

　　石头的表面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有泥土残留在花纹中，要想看清楚这些花纹，就只能将之彻底清洗干净才行。

　　殊易将石头拿到卫生间，直接放在水龙头下冲洗，黑漆漆的石头表面，花纹愈加清晰，很是繁多复杂，不过，虽然这些花纹有人工的痕迹，但却像是乱刻上去的一样，并没有什么规律可寻。

　　殊易头脑飞速运转，他盯着这些花纹，总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是雪花。”云雨曦见殊易陷入了沉思，就出声提示了一下，随后她抬起了自己白皙的手腕给殊易看：“像不像？”

　　她的手腕上有一串雪花形状的手链，这条手链是由晶莹剔透的蓝宝石打磨成了形状不一的雪花花瓣，再由金丝将一片片雪花串联了起来，她也是在瞥见自己的手链后，才知道石头上的花纹是什么。

　　“像！”殊易惊喜地说道，这些花纹的样子的确很像是雪花，只不过一片一片的雪花被刻成花纹交错、叠加又相连，所以才一时间没认出来。

　　但在惊喜过后，他又有些想不明白，这块黑漆漆的石头与“假人手”之间有着什么联系？石块上的雪花纹路又代表着什么？

　　这份快递的内容，或许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让人毫无头绪。

　　将黑色的石块放在一边，殊易继续清理快递箱里面的土和煤渣，但直到纸箱清空见底，他也没再找到别的东西。

　　不死心的殊易又将快递箱彻彻底底地检查了几遍，但除了硬纸板以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现在看来，除了土和煤渣以外，这箱快递里只有两样东西，逼真的“假人手”以及一块表面有雪花纹路的黑色石块。

　　云雨曦看着殊易有些失望的神情，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什么打算？”

　　殊易靠在冰凉的墙边，有气无力地说道：“不知道。”

　　他感觉有些疲惫，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都是，本来就在海滩上捡了一整天的垃圾，好不容易到晚上能与朋友吃个告别晚餐，放松一下，却又因为这份快递经历了情绪上的起起落落。

　　父亲失联，还有这份内容难以捉摸的快递，让他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把原本平静的生活给搅乱了，自己是否要回国调查清楚？

　　他唯一有点思路的，也就是假人手上的那个像纹身一样的诡异符号了，被三条黑色小蛇封印住的鬼脸恶魔，古时人们生产力落后，相信鬼神，这个符号极有可能与民间的祭祀活动或者驱邪仪式有关。

　　“别想了，先去吃饭吧，不管发生什么事，总要吃饱了才有力气面对，不是吗？”云雨曦好言劝道。

　　“我没胃口，你去吧，告别晚餐就算了，希望你明天能带着一个好心情回国吧……”殊易诚恳地说着。

　　“哎呀，你个大男人矫情什么，走啦！”云雨曦将殊易的话打断，直接把他从床上拽了起来。

　　两人离开旅馆，找餐厅吃饭。

　　爱琴海周围多半都是错错落落的蓝顶建筑，线条简单，颜色淳朴，拥有众多的回廊以及过道，前后通透，充满了异域风情。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洗得掉色的破洞牛仔裤与优雅的素雪白裙，似乎并不般配。

　　考虑到殊易的确没什么的心思享受美食，所以云雨曦并没有带他去自己提前订好的餐厅，而是在旅馆附近就近找了一家。

　　点餐环节，殊易基本没怎么说话，都是云雨曦在看菜单，而在用餐的时候，殊易也一直在看自己的手机，根本没吃两口，甚至还偶尔皱着眉头。

　　“你在干嘛？”云雨曦忍不住问道，跟自己吃饭的男生没有一个像他这么心不在焉的。

　　“看机票。”殊易抬起头来，说：“仔细想想，我还是得回国一趟，才能搞清楚那个老顽固到底要干什么。”

　　现在，殊维远的电话也打不通，他自己又远在希腊，如果想要搞清楚这箱快递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就只有回国这一个选择。

　　“那你皱眉干嘛，很不愿意跟我一起吃饭吗？”云雨曦问。

　　“不是，最早的机票也要一周后……”殊易有些发愁，一周后再回去，那不得黄花菜都凉了？

　　“就这点事，我还以为什么呢。”云雨曦不以为意。

　　“你有办法解决？”殊易惊讶地问，听云雨曦这语气，就好像航空公司是她家的一样。

　　“当然，你好好吃饭，我就帮你解决机票的问题。”云雨曦说。

　　“你哄小孩呢？”殊易撇嘴。

　　“那可不，哄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孩。”云雨曦出言取笑。

　　“谁离家出走了，我这是……”殊易想解释，但被云雨曦打断了，她说：“我知道，但有些东西你不是想斩断就斩断的，不管怎样，他都是你的父亲，如果他真出了什么事，你不会撒手不管的，不是吗？”

　　“……”殊易没有言语，但也算是默认了。

　　吃过晚餐，两人就分开了，云雨曦向殊易索要了一些个人信息，答应机票的事她会帮忙，让殊易抓紧收拾行李，然后处理好学校和在旅馆打工的事情，最迟后天就可以回国。

　　半信半疑的殊易在告别云雨曦后，并没有回旅馆，他去了海边，坐在绵软的沙滩上，吹着海风，被低沉的海浪声所包围。

　　人生的种种因果，都是由各种或大或小的选择累积而成的，殊易虽然已经决定回国，但其实他的心情异常复杂。

　　两年未曾谋面的父亲，再见面时，自己该以怎样的情绪面对他？这份快递的背后到底是什么？还有高中毕业之后就不告而别的朋友，他们都还好吗？

　　月光下，海面星光点点，恍惚之间，他好像看到一个庞大的轮廓从海中向他游来。

　　“呜……呜……”

　　厚重的哞叫夹杂在海浪声中，温柔地引导着人走向梦境。

　　在梦中，殊易仿佛坐在一只巨大蓝鲸的背上，环游了整个世界，览尽世间奇观妙景，山川河流，广袤汪洋，茫茫雪原，不朽星空，皆入眼眸……

　　那是一种心胸变得开阔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轻盈了，在这个梦境之中，殊易觉得自己的犹豫和顾虑多少有些显得可笑。

　　在真正领略过天苍地阔之后，人才会明白自己的渺小，明白自己的情绪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等他从梦境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

　　月光隐去，繁星黯然。

　　灰蒙蒙的海滩上聚集着不少看日出的旅客，人们三两为伴，或与友人或与伴侣，一起等待着大自然的奇景。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沾着的沙粒，昨晚梦境中看到的那些景象还历历在目，就如同亲身经历过一般，让人虚实难辨。

　　而且，即便在温度不高的沙滩上露宿了一晚，吹了整夜的海风，但他的身体居然没有一点不适的感觉，反而觉得神清气爽，浑身舒泰。

　　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

　　既然在沙滩上睡了一夜，那殊易打算索性看个日出再回旅馆，反正现在离太阳升上海平面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只是，沙滩上看日出的旅客都是三两成群，他一个人难免有些形单影只。

　　翻开手机通讯录查找，似乎也没什么人能陪自己来海边看日出。

　　翻着翻着，他找到了云雨曦的联系方式，如果给她打电话的话，她会来吗？

　　正在发呆思考这个问题的殊易，竟然不小心鬼使神差地拨了出去，他一时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两人虽说是朋友，但毕竟才刚认识不久，在没有提前约定的情况下，一大早就叫人家出来看日出，未免显得太草率了。

　　就在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电话“嘟……嘟……”响了一会后，被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