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面目》月下长廊

2、我想活成你的模样

　　秦硕其实是第一次来B市，所以十分震惊和诧异。
　　跟着黎殊往右边通道走，在密集的人流之中他竟然没有被空气中的Alpha信息素恶心到，空气中的信息素很淡，几乎不存在。
　　他不敢相信这是Alpha自发收敛信息素的结果，因为信息素就像呼吸一样会自发释放出来，一个人的信息素或许淡，但一群人的信息素就会浓稠，这也是为什么一个地方的Alpha太多会造成很多不可控的事故。

　　这里大概有什么特殊的机械设备驱散了聚集起来的信息素。这个猜测闪过脑海，秦硕笃定自己猜的没错，便忍不住夸自己聪明，想找黎殊炫耀一番却见黎殊一脸漫不经心，想起来黎殊是个Beta，根本感受不到有信息素的世界是怎么个精彩奇妙的模样，小小的可惜了一番。

　　进入陌生环境的紧张感和压迫感让他浑身不自在，他忍不住发了个消息给远在H市的子墨哥哥——他也只敢在微信上那么叫，对方比自己大一个月，黎殊说的，叫哥哥容易增加好感。

　　子墨哥哥发了个穿戴西装的灰棕色肥鼠的表情包过来，肥鼠睁着渴望羡慕求知的大眼睛，后面还打了几个字：“真神奇。”
　　不善言辞的子墨哥哥有些生硬的表示好奇，秦硕却从这简短的几个字想象到对方真正想问的话，便滔滔不绝的打下自己对于这些机械设备的模样的猜测，渐渐的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黎殊回过头就见快要钻进手机里的秦硕差一点就要撞上前面的一颗柱子，连忙伸手把他拉进厕所，戏谑道：“小硕硕，看着点路，磕着碰着了你家子墨哥哥会心痛的。”

　　“滚蛋！我又不是Omega，哪里有那么娇弱。”

　　“不是吗？”看着就挺Omega的。黎殊怕秦硕炸毛，后半句没有说出口。

　　秦硕目怒眼瞪。

　　“行了，不逗你了，过来。”黎殊神秘的勾勾手指。

　　“干嘛？”

　　“咬我一口。”

　　秦硕：“？？？”

　　再出来的时候，广播里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欢迎各位来到B市，为了提供安全的市内环境，请各位出示身份码，军事域旅客请走左边贵宾通道，经济域旅客请走右边通道，经济域旅客请注意！经济域旅客请注意！请走右边通道，将由专员为您们开启指纹录入，并采集人身信息，此类信息不会公开，获取信息后将为你们配解说员前往目的地......”

　　B市机场有军队包围，军服华丽高调，金灿灿的徽章栩栩如生，预示着他们都是皇室麾下军官。皇室军队不轻易出动，更不会是机场的常驻士兵，只是机场看见他们并不出奇，因为这里是B市最大的机场，许多大人物都会出现，皇室军官也就时常会来接机。

　　今日应该也会有皇室贵客现身机场。

　　抽血采集个人信息的针头快要轮到他们了，黎殊不免有些紧张。他自然是不能让人取到自己的血液样本，脸可以换嘴可以撒谎，血液却不会骗人。

　　“秦硕，你先。”黎殊推了推在后面玩手机的秦硕。

　　“啊？哦。”秦硕撸起袖子坐下，左手闲着继续和子墨哥哥聊天，一个视频电话忽然进来，是子墨哥哥拨过来的，他慌了慌，在抽好血后站起来点开接收。
　　黎殊就圈住他脖子拽他回到了抽血的工作人员面前，黎殊用温和细柔的声音开口：“我是他的Omega。”末了还在秦硕脸颊上扒拉了一口。

　　“！！！”秦硕脑子一片空白地猛然掐断视频通话，木了。

　　工作人员抬头看了看秦硕，又看看黎殊。

　　通常被标记的Omega是不需要检查身份的，标记Omega的Alpha的信息有录入就足够。

　　黎殊撕开腺体贴，上面一个浅浅的牙印露了出来。

　　出了机场，解说员先是问他们是否需要安排宾馆入住，他们拒绝后便给他们地图，帮他们叫来车，目送他们上前往音乐公馆的出租车。

　　秦硕麻木地上了车，从预感自己即将失恋的打击中回过神来扯嗓子边嚎边掐黎殊：“叔！我好不容易感觉人生要走向巅峰，你！我要和你同归于尽！我怎么解释！你让他怎么看我！啊啊啊啊你还我子墨哥哥！”

　　“咳咳咳！秦......秦硕，我错了你......Alpha小哥哥你冷静一点。”
　　秦硕悲痛欲绝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个注重体面的Alpha，摊在座位上，如同身躯肥大、圆眼圆嘴的章鱼，语气仿佛在卑微抽泣：“我是不是不配谈恋爱？我是不是一辈子都要做擀面团的光棍？我是不是......被诅咒了？”

　　在司机好奇的目光下黎殊不忍露脸，克制地转头看向窗外，深深忏悔。
　　万分抱歉，他后悔坐上出租车了。
　　“不如......你发个消息看你的子墨哥哥理不理你。”

　　秦硕挣扎一番之后照做了，对方已读消息却没有说话。
　　就在打算解释的时候，对方.......回了。

　　那位被秦硕夸得天花乱坠的所谓“心有灵犀”的Omega只回了两个字：
　　放心，我不介意。
　　车里：“……”
　　秦硕陷入黑屏模式：“不介意什么？”
　　黎殊捧腹大笑，“可能他身边也有伴侣，但还觉得寂寞想和你来一场网恋哈哈哈哈哈......”

　　秦硕彻底从章鱼模式恢复成正常失恋模式，大哭。

　　黎殊语出惊人幸灾乐祸还不消停：“秦硕，别找Omega了你天生和Omega犯冲，找Beta吧，也许和Beta你就能谈成恋爱了，要不考虑一下我？”

　　秦硕吼道：“你闭嘴我就要Omega！我只要Omega！不和Omega谈恋爱我就孤独终老！”

　　司机怒摁喇叭：“你俩闭嘴！皮尔影响我开车！！”

　　这是气得普通话都不标准了。
　　秦硕缩了缩脖子。

　　黎殊也乖乖闭上了嘴巴，糟糕糟糕。
　　秦硕是个Alpha，计算机专业四年级，成绩优异、人缘极好，如今唯一还在奋斗的目标就是谈恋爱，可大概真的没有得到丘比特的欢心，像和官子墨这种还在试探暧昧期的许许多多次除外，为数不多的两次恋爱是以惨烈告终。

　　“我雇你每周向我报告秦硕的私生活，你知道是什么方面的。若是有重要情报，报酬丰富。”这是书店贺老板的原话，也就是秦硕的表哥。
　　除了和秦硕同居的他，在学校大概也有人和他做同样的“兼职”。

　　身为秦硕好哥们的他单单是打小报告给贺老板，报酬就已经十分可观，更别提运用聪明机智的大脑赶走秦硕身边的每一朵桃花了。
　　秦硕的桃花运和人缘是成正比的，他数不清仅仅三年他帮秦硕赶走了多少桃花，总结下来那些接近秦硕的Omega十之八九都是渣——可能真的像贺老板说的那样，秦硕气运感人，必须单身到二十五岁。

　　车开到一半路程，来了一个人拦司机的车，声音沙哑迟涩，透着令人耳目一震的音色：“去音乐会馆吗？”
　　黎殊眼皮子一动，听见司机回话：“去是去，但是——”
　　“载我一程，这些都是你的。”

　　他顺着司机的车窗看去，只见一只劲瘦修长的手以及一沓纸钱，手的主人应该是年轻人。
　　这年头科技如此发达，付钱就是一眨眼的事，带这么多现金的人真是奇怪。

　　今天旅客爆满，去音乐会馆的路段拥堵，来往出租车怕是都有客，不然这青年也不会看到牌子上的有客也要趁着红绿灯上前来询问，应当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再加上这钱比得上司机载五六个人，司机转头看向黎殊：“先生，这位客人也是去音乐会馆的，一起如何？”

　　黎殊笑道：“我若说不如何，你会如何？”
　　司机微微一笑：“我会把大叔你的钱退给你，带这位豪气冲天的帅小哥去音乐馆。”

　　“.......”黎殊：“我就开个玩笑，老人家您怎么这么不经逗？助人为乐好啊哈哈，我很乐意，让那位豪气冲天的帅大哥上来呗。”

　　司机不笑不语，收下了那位客人的钱。

　　黎殊心里真有一点点委屈，自己什么也没干，就被司机爷爷嫌弃了，还被威胁了一翻。他看着车窗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感慨：岁月不饶人呐，已经到了被叫大叔的年纪。

　　那青年上了车后就闭眼休息，再没说过一句话，黎殊也没再逗秦硕，一路沉默。

　　今晚将举办今年最盛大的钢琴演奏会，八点演奏会正式开始，B市音乐公馆今晚会聚集比往常更多的、在社会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因而皇室派遣由精英军官组成的巡逻队进行护卫工作，他们到会馆门口的时候正好六点，未到入场的时间，会馆严禁任何人提前入场。

　　黎殊伸了伸懒腰，揽住秦硕的肩靠上去：“我们先去吃东西吧？这附近有家炸鸡店超级不错。”秦硕面无表情地拿开他的爪子。
　　他熟练地摸摸蹭蹭求和好，“小硕硕，哥哥我错了请你吃东西别生气了~”
　　这招用在秦硕身上百试百灵，这次也不例外。

　　“小哥慢走！直走五百米有家牛排餐厅不错哦。”

　　那司机不可能对他们俩和颜悦色，这小哥叫的自然是另外一位。

　　黎殊再次搭上秦硕的肩，有些在意便扭头瞥了一眼那刚从副驾驶上下来的人，这小哥哥和秦硕一样高，年龄看着也差不多，长相异常妖孽，穿着一黑色的连帽卫衣，没有对司机的热情给予除一个眼神以为的回应，本以为是个高冷的小帅哥，帅是帅，冷也挺冷，但是不高。

　　哈哈有点眼熟......说实在黎殊有点笑不顺畅。
　　风刚好吹掉帽子，一头细丝精致的亮雾色短发被吹得凌乱，削瘦的下巴、皙白的肤色、标准的看不出心情好坏抿唇表情，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沉稳和冷淡。

　　因为垂着帘所以黎殊看不清眼睛是什么模样，不过他的脑海里很快就浮现出了与之相配的眼睛——熠动光泽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露出笑容时必然透着几分矜持和优雅，虽没有与生俱来的灵动和耀芒，却也沉淀着独有的沉郁和风采，偶尔的神态变化都牵扯着千丝万缕交稠的情智。

　　“叔，你发什么呆呢？”秦硕顺视斜了一眼，被人挡住视线，没瞧明白黎殊在看什么。

　　“忽然想谈恋爱了。”黎殊笑吟吟地抬了抬下巴，“你不是一直好奇黎哥哥我以前是什么样儿吗？诺，起码是哥哥我巅峰时期九十。”
　　其实没敢说仔细，他怕秦硕像看惊悚片一样三天三夜不敢睡觉——这个少年的长相和他十七八岁时几乎......一模一样。

　　秦硕放眼望去，只见那雄雌难辨的青年正用左手接电话接着电话，露出左手中指戴着一枚银白方戒，手腕上有哐哐当当声响的银质感手链，手链与戒指一体的一体链精致而复古，锁骨上诡异阴冷的红黑色图纹沿着血管纹路向下，还有那左耳红宝石耳坠悄然闪过的红色差点亮瞎他的眼。

　　秦硕呼吸短暂的滞了滞，委婉道：“那我觉得还是现在阳光灿烂的你更好。”

　　黎殊也明显愣了愣，本想解释一下这个像不包括那穿衣风格、挂饰、纹身，视线就突然和青年撞在一起。

　　那是一双与气质相驳的琥珀色眼眸，在雾霭沉沉的暗色反衬之下温柔夺目，又与气质融合蒙上雾气，似深邃星海，增添几分明炽的成熟色彩。

　　黎殊的心脏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狂跳不止。

　　很快，青年便移开了视线，方才一瞬间眼底的聚焦似幻觉，他重新戴上帽子，扭头往司机所指的方向逆着人流而去，步伐节奏和神情丝毫不被人群撼动，周身透着的一股诡异的、冷漠的、相较热闹而言阻滞的气流磁场。

　　黎殊托着下巴坐在炸鸡店窗边座位上，难受地捂着胸口不说话。

　　“怎么了？”
　　黎殊惆怅道：“就是觉得B市......果然不安全，随便搭了个出租车都能遇到一个吸血鬼。”

　　“哈？”秦硕翻白眼：“叔，大白天呢，讲什么吸血鬼，没氛围。”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黎殊其实有一堆怪爱好，只有热衷讲吸血鬼故事这一个还算接地气。

　　“炸鸡好吃吗？”黎殊没头没尾的问道。
　　“啊，还不错。”
　　“你知道它很贵吗？”
　　“叔你自己说请客的，贵也得请。”
　　“请肯定请，但你就不能意思意思感谢一下吗？”
　　“......谢谢叔叔您咧。”

　　黎殊在洗手间里面无表情地按洗手液、搓手、洗手，烘干手，若有所思，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只露出掌心的绷带被折腾的有些松垮。
　　一个让自己觉得一见钟情了的人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是只吸血鬼。

　　吸血鬼大多长相出众，想要辨认出来不难，因为他们的外表太完美了。当然要辨认出来的前提是相信吸血鬼真的存在。

　　猛得朝自己的脸泼一把水，试图让自己清醒，他大概是中招了才会觉得对一只吸血鬼一见钟情。说实在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那张脸还是那双眼睛。
　　如果是脸让他的心噗通噗通，那他可能是个变态。

　　“......顾铭？”洗手间安静了一阵子，黎殊抬头看向镜子里自己琥珀色隐瞳以及耀眼茂密的金发，只需要一点温柔的笑意，就给人斯文和浪漫的形象。
　　怎么可能，记忆里的顾铭是有一双混血的琥珀眼眸不错，可还留了一头利落爽朗地贵族金发，但眉眼总是透着与生俱来的敏锐和洒脱自由的果敢，虽然他已经记不清顾铭的长相，但他知道那时候的顾铭与自己的长相是两种类型，是当时的自己一眼看过去，一眼就记恨上的长相。

　　他遇见的只是一只有些可怜的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