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衣香》雨夜客

5、试探

　　百岁最了解自家老板，自家老板最近对设计师林苏和苏家小姐都很关注，心里暗暗琢磨着，难道铁树要开花了？于是连忙一边派人去联系苏珊娜的老板裕晟去谈“睡莲”的设计著作权，一边着手了解苏家小姐的事情。

　　苏珊娜的老板只推说林苏近期去国外游学了，著作版权还没授权给苏珊娜，只能等她回来再说。而且林苏这个人仿佛天降神兵一般，竟然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百岁没办法，只好从苏珊娜的老板着手去查，却发现苏珊娜的老板裕晟是苏宜香母亲陪嫁的家仆，六年前脱了奴籍，去国外去读了书，四年前回来就开创了苏珊娜。这倒是有趣了许多。

　　难道苏珊娜和苏家是同根同源？但是再多关于裕晟的事情，就查不出来了，想要知道更多，恐怕就得动用非常手段了。

　　倒是苏小姐的事情更好查，苏家树大根深，几代人都在云城生活，不管是苏家产业兴衰的历史，还是家族内的秘辛，真是要多少有多少，而且都精彩的很。

　　最最精彩的还是这位苏小姐的父亲，当年这位少东家因为技艺高超，颇得圣宠。他当家主时，苏家是鼎盛时期，大半个云城都是苏家的产业。后来这位少东家喜欢上了位官家小姐，求而不得，消沉了好久。

　　再后来这位小姐的家里得罪了人，需要大量银钱疏通，左右盘算了一圈，这才想起来这位痴情又多金的追求者，于是同意了婚事。这位少东家烧了苏家大半的产业，才把那位小姐娶进门。但那位小姐可是家里压着嫁过来的，就算苏家少东家英俊潇洒，温柔体贴，终究是意难平，二人分分合合，终成怨偶。

　　那位小姐在生了个女儿后就离开了苏家，常年定居国外。从此这位少东家一蹶不振，整日借酒消愁。

　　而那个并不是在爱和期盼中出生的小女儿，就是现在的苏家小姐，这苏家第一位女掌柜。到她这一代，苏家鼎盛时期早已过去，不过是守成而已。

　　而这位苏小姐的情路也坎坷，未婚夫出国留洋回来，就带了位志同道合的女秘书要重振陈家家业，天天形影不离，已经三年了。

　　百岁得如实禀告自家老板，请示要不要动用点非常手段，继续查下去。

　　程南柯正在书房里看书，见百岁报了厚厚一摞文件进来，知道是苏家的事情。

　　他在翻看着呈上来的资料，看到文件里夹着一张苏宜香的照片时，顿了一下，伸手拿过照片仔细打量着。

　　照片是不太常见的彩色照片，照片里是苏宜香一袭白色旗袍，在竹林小径中回眸的一瞬间。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吃惊，还有几分警惕，有点像仓皇的小鹿，比平时和气生财的笑容要生动的多。仿佛隔着照片都能感觉到竹林瑟瑟风起，吹动她鬓边的碎发。

　　“这是调查的时候，云城晚报的摄影师去年夏天在苏家慕园里拍摄的，当时他在拍摄苏家夏季新款做宣传期刊，偶然拍了这张照片。他询问了是否可以发刊，苏小姐没同意。只是照片太美了，他一直把底板保留了下来。”百岁一看自家老板果然关注这张照片，连忙解释道。

　　“嗯。”程南柯随手将照片放回去，继续翻看。

　　“若是要查苏珊娜和苏家有没有关系，还得从钱庄资金流上着手，这个就要动用关系了。您看，有没有必要查下去了？”百岁看着自家老板面色如常，也不知道自己猜对了才是猜错了，于是问了一句。

　　程南柯把文件往前一推，靠坐在椅背上：“不必查了，在苏家定制的礼服有点不太合身，明日就是我的生日了，请苏小姐晚上过来帮忙调整一下吧。”

　　“好嘞，我这就去。”对于自家老板这种衣服送来半个月都不试穿，第二天生日要穿了才说不合身而要请人家苏掌柜过来的“恶劣”行径，百岁心里明镜儿一样，笑眯眯的领了任务，还顺便告诉厨房加了两个苏小姐平时喜欢吃的糖醋鱼和粉蒸肉，毕竟苏家秘史不是白看的。

　　苏宜香直到走进程南柯的会客厅，心里还是很困惑。店里都准备打烊了，结果程家派人来说上次定制的衣服不合适，明日就要用了，请她无论如何都要去帮忙看一下。

　　她自然是要去的，毕竟顾客就是上帝，就算衣服送过来半个月都不试穿，第二天要用时才试穿的人也是上帝啊。可是，程南柯是这样临时抱佛脚的人么？感觉不像啊！

　　会客厅里无人，夕阳的余晖从窗子透过来，正照在那套挂在衣架上的暗红色的礼服上，空气里隐隐约约可以闻到弥漫着清冽的熏香味道。

　　“苏小姐，让您久等了。”一个低沉偏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程南柯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程先生，我也是刚到。这礼服您穿着哪里不舒服？我再给您调整一下。”苏宜香正准备把衣服取下来查看，一听声音便知道是程南柯到了，忙转身微笑着回答。

　　程南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里有惊讶之色闪过。苏宜香这才想起来，她今天穿的就是程家“秦时明月”系列里的那套白旗袍，这是程明珠送她的，今日玉兰花开的正好，小姚便特意选了这件旗袍出来给她。

　　苏宜香本来就气质偏清冷，穿这身旗袍真是风月无边。

　　“右肩不太舒服，这么晚了还劳烦您走一趟，辛苦了。”程南柯的诧异之色转瞬即逝，神色如常的走过来。

　　苏宜香见他穿着件黑色礼服，里面是白衬衫，看样子是刚应酬完。于是拿出在家伺候老爹的殷勤劲儿，上前帮他脱了外套，再取了那件定做的外套替他穿好。

　　程南柯十分配合，略低头看着她认真扣扣子的模样，心意微动，仿佛她浓密的睫毛如同小刷子一般，每次颤动都轻轻扫在了他的心上。

　　苏宜香把扣子都扣好，才开始检查右肩，要做到衣服合身，除了身高体重这些基本的要考虑，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的姿态和行动习惯。苏宜香之前仔细观察过程南柯走路和坐姿的习惯，觉得目前的尺寸应该是合适的，可她现在却发现程南柯右肩膀有些紧绷，不太舒展。

　　她觉得奇怪，心思一转，于是问道：“程先生，您最近受伤了？”

　　“嗯，前几日去马场送了匹新马过来，驯马时受了点伤。绷带还未拆除。”程南柯露出一点笑意，似乎没料到她这么机敏。

　　苏宜香闻言点点头：“嗯嗯，您自可去忙，我给您调整一下，右肩太紧了些。等您伤好了，我再给您再改回来。”说着她又帮程南柯脱下了外套，从随身携带的针线蓝里取出工具来，开始修改。

　　“好，辛苦苏小姐。”

　　程南柯走后，苏宜香一边修改一边想，他真的是驯马受伤了吗？想到这她翻看了下刚才程南柯穿过的黑色礼服，果然右肩膀是处理过的，所以刚才程南柯进来她才没有发现他的体态异常。

　　驯马受伤为何要遮掩呢？

　　除非，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受了伤。

　　苏宜香知道程家水深得很，并不多想，真相到底是怎样的和自己也没有关系，她只需要好自己手里的事情就可以。

　　不一会儿调整好了之后，她犹豫了一下，在衣服内侧的里衬上绣了一个苏家特有的平安符咒。

　　日渐西沉，从窗口正好可以看到落日坠入苍茫林海，壮美而孤寂。

　　苏宜香被这种美景震撼，不由自主的想，程南柯是怎样的人？从他的宅院设计来看，倒是个颇有胸襟格局的人。

　　苏宜香思绪纷纷，纤纤素手执针线上下翻飞，半点也不停顿。早有仆从过来给掌灯，等苏宜香完成后，仆从立刻请了程南柯过来。这次一试果然十分合身。

　　程南柯此刻似乎心情很好，微笑着问：“苏小姐，天色已晚，在这吃了晚饭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多谢程先生，我店中还有事，就不多打扰了。”苏宜香有些诧异，连忙客气的回绝。

　　似乎在意料之中，程南柯点点头道：“我初到云城时，就常听长辈们提起你，苏小姐一个人撑起苏家的家业，让人好生敬佩。”

　　“程先生过誉了，苏家如今也不过是云深巷内一个小小的裁缝店，我也不过是守业而已。”

　　“不论是苏家老店，还是苏珊娜，都是业内的翘楚，苏小姐也不必太过自谦。”程南柯微微一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苏宜香几乎都以为程南柯已经查出来她和苏珊娜的联系，心猛的跳了跳，定了定心神才恢复一脸和气生财的笑容：“倒是不敢称是业内翘楚，但是服务好每个顾客的心情倒是都是一样的。今天先告辞啦，有什么问题您店里找我就是。”

　　程南柯也不再挽留，安排了司机送她回云深巷。夜色渐浓，程南柯望着苏宜香的身影渐渐融合在夜色中，脑海中浮现出她认真扣纽扣的样子。

　　这个看似柔弱单薄但又机敏的少女，和苏珊娜才华横溢的第一设计师林苏，是同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