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美人如画（大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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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殿内，由多名杰出专家带队的壁画修复团队正在进行壁画病害分析，陆流光作为助理则在一旁负责记录。
趁着专家们讨论修复方案的空隙，她向着皇家花园方向走，远远地观望着即将被修复的壁画。
昭阳殿处在皇宫开放观光区内，客流量很大，而壁画，大多为泥、草还有矿物颜料制成，经不起磨蹭，也很容易被大量游客呼出的水汽、二氧化碳腐蚀。
眼前的这幅壁画因为处在皇宫，保存得还相对完好，只是局部有些地方较为模糊，损坏最严重的一处大块大块的祥云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
陆流光喜欢研究文物，尤其是壁画。它们总是静静地停在时光深处，心知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跑得过时间，所以它们坦然地老去，不争，不抢，不悲，不喜。
正值夏季，皇家花园的木槿花开得极好。
陆流光站在木槿树下，日光透过木槿的枝丫打下来，风一吹，满树的粉白色花瓣就簌簌地落下，落在陆流光的肩头发梢，她却浑然不觉。
她只是自顾自地轻哼着昆曲《牡丹亭》，享受这宁静的时光。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顾衍昀刚从繁冗的事务中脱身，便看见了木槿树下的陆流光。
日光倾城，美人如画，连侧影都自带风情。
顾衍昀想，如果真的将陆流光比作一幅画，那她一定是一幅淡雅的水墨画，不会太惊艳，含蓄而内敛，却回味悠长，让人难以厌倦。
他不自觉地勾唇，朝着陆流光的方向走去。
温温软软的歌声钻进他的耳中，她的唱腔并不专业，既不会说吴侬软语，又没唱出昆曲的水磨腔，但偏偏有种让人整颗心都静下来的魔力。
“流光，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顾衍昀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出奇的温和，仿佛是担心打破了这一片宁静。
陆流光转过头，有片刻的惊奇，又缓缓道：“顾先生，又见面了。”
她顿了顿，补充到：“我的导师在昭阳殿做壁画修复，我是他的助理。”
“你们今天什么时候结束？”顾衍昀看了看表，估计修复团队快收工了，便说：“阿晚知道你到了容城后，一直吵着要请你吃饭，我在东门外等你吧。”
陆流光心头一暖，二人一面之缘，顾陌晚却一直挂念着自己。
正好她今晚也没有别的安排，便点头应下，隐隐还有些期待见到那个笑起来仿佛眼底有光的活泼少女。
......
傍晚六点半，正值晚高峰，皇城区道路上的车一下子就多了起来。顾衍昀开的车没有挂皇室的牌照，不能走皇室专用的车道，所以也被堵在路上。
顾衍昀给顾陌晚打了电话，通知她自己和陆流光可能会迟到，又叮嘱她乖乖待在包间里，注意安全。
放下电话，狭小空间里的二人突然四目相对，又略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
“你……”陆流光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本想问顾衍昀为什么今天会去皇宫，又担心自己问了不恰当的问题。
“没关系的。”顾衍昀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如果不知道说什么，就不必刻意找话题。不要为难自己。”
顾衍昀洞悉一切的心思以及他的坦然直白令陆流光松了一口气，但她的耳根还是微微泛红，她歉意地一笑。
“不好意思，虽然我努力去做到开朗大方，但在很多时候，我并不太擅长与人交谈。跟我这样乏味的人待在一起，很没意思吧？”
顾衍昀盯着她微红的耳根，认真道：“不会的。流光，不会的。”
陆流光惊讶地转过头，正好对上顾衍昀黑如子夜的眸子，“你真的这么觉得？”
“你要问我为什么吗？”顾衍昀眨了一下眼。
“我想，不知道的话，我们会相处得更加自然。”
“人们总是趋于迎合他人对自己正面的评价，而不是展现出最真实的自己。”
顾衍昀不禁莞尔，如此心思玲珑的女孩子，怎么会认为自己乏味呢？
陆流光赞同地点头，继而微微叹气：“说实话，我确实不知道现在应该跟你聊点什么。”
封闭的空间很容易让人尴尬。
“那你就转过头去，看看窗外的风景。”顾衍昀微笑着先行转过头去，不再看陆流光，“就像我这样。”
陆流光眼底笑意加深了些，也学着她的模样转头看向窗外。
她知道顾衍昀是为了不让她感到不自在，但依旧忍不住叮嘱：“你开车小心点，注意看路。”
“放心，车速很慢，我不会让你出事受伤的。”顾衍昀笑起来极为好听，轻不可闻的气音轻而易举就能撩拨人心弦。
“我……不是担心受伤。”陆流光慢吞吞解释，“你又打电话又往窗外望，这种习惯很危险的。”
只是今天而已。顾衍昀在心里喊冤，他特意给司机放了假，更何况他平日里自己开车也是很认真谨慎的。
但他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勾起： “我懂了，流光是在担心我受伤？”
声音低低沉沉，像是有着某种蛊惑人心的神秘力量。
被顾衍昀直白地点出心思，陆流光只觉自己心跳失序，大脑飞快转动起来，望着窗外给出合理解释：“朋友之间不就应该互相关心吗？”
这便是承认自己担心了。
那句“有幸相逢，一见如故”又一次在陆流光脑中无限回放，她悄悄深吸了口气，又轻缓呼出。
“美人如月。乍见掩暮云，更增妍绝。”
像是贴在情人耳畔无比虔诚的喃喃低语，可顾衍昀明明只是在驾驶的同时轻声吟诵古词。
陆流光轻微晃神，明知他只是在说那日太阳与月亮的事，脸颊却止不住地一点点升温了。
思绪天马行空，她不自觉轻哼起巴黎圣母院歌剧《君似骄阳》的曲调。
“Il est beau comme le soleil，
Ma merveille, mon homme à moi，
Il me prendra dans ses bras，
Et pour la vie, il m’aimera.”
他灿烂如骄阳，
我的奇迹，我的男人。
他将揽我入怀，
他将爱我一生。
顾衍昀用熟练的高卢语唱出陆流光哼的歌词，他过于温柔了，温柔得陆流光险些跌入他那深邃宁静的黑眸之中。
等等，为什么是这首歌？陆流光真想捂着脸跳车逃走，歌词未免太深情了些。
“好好开车！”陆流光不自然地眨眨眼，恼羞成怒般勒令他：“不准再分心了！”
“好好好，是我的错。”顾衍昀乖乖认错，总得给人家个台阶下。
车流缓缓移动，傍晚七点一十，二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顾陌晚订的是一家烧烤店，大厅里人声鼎沸，处处都挤满了人。服务生领着二人进了包间，包间不算大，隔音也不太好，但好在干净整洁。
顾陌晚见了陆流光，非常地欣喜：“陆姐姐，原来你是容大的学生，那我就可以经常见到你啦！”
“父亲刚刚把阿晚转到容大附中。”顾衍昀一边解释，一边替陆流光拉开座椅。
陆流光坐到顾陌晚的身边，顾衍昀则绕到二人对面就坐。
“陆姐姐，一会儿让你尝尝我烤的东西。”顾陌晚将食材放到烤架上，又小心翼翼地涂上调料，“对了，陆姐姐你喜欢吃辣吗？”
“微辣就好。”
陆流光很少吃烧烤，她的父母认为烧烤不健康，所以从小就不赞成女儿吃这类食品。
但其实她很喜欢烧烤的味道，也没想到一看便非富即贵的兄妹二人竟然也会在这种店吃东西。
他们身上都没有富家子弟的那些娇纵的习性。陆流光不禁有些好奇，什么样的家庭会教导出这样的孩子呢？
顾陌晚的手艺确实很好，陆流光也忍不住多吃了一些，倒是一直在忙活的顾陌晚没吃多少。
陆流光只好接下顾陌晚的活，捡了些食材开始烤。
“我烤的东西，可没有陌晚的好吃。”陆流光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眼前的食物，能吃，但口感她还真没办法保证。
“我觉得，挺好的。”顾衍昀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一直都是顾陌晚跟陆流光在交谈。
他接了陆流光的话，又好像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似的，又拿了几串陆流光烤的东西放进碗里。
虽然顾衍昀语气很淡，面上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可陆流光依旧忍不住勾起嘴角。
二人视线相接，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低头吃起东西来。
好在有顾陌晚一起吃饭，桌上总是不缺乏话题的，这一餐吃得不算太冷清。
陆流光意外地发现，她和顾衍昀倒挺聊得来，尤其是聊到《战国策》的时候，二人都喜欢那种铺张辩丽，夸饰恣肆的风格。顾衍昀对书中的寓言颇有见解，讲解起来连顾陌晚都听得津津有味。
顾陌晚和陆流光都住在学校，容城大学和附中挨得很近，所以顾衍昀在开车送二人回去的时候很顺路。
顾衍昀先把顾陌晚送走，车上只剩下陆流光和他两个人。
沉默仿佛一条无声的河流穿行在二人中间。
陆流光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低头似乎在看手机，黑亮的长发也跟着垂了下来。
顾衍昀的余光恰好看到她白玉似的脖颈在细而软的青丝中若隐若现，他加深了呼吸，似乎闻到了淡淡的蜜桃发香。
车停在了学校门口，陆流光将手机放进包里，抬起头来：“顾先生，谢谢你了。”
顾衍昀微微蹙眉，若有所思地说到：“你叫阿晚的时候，可没称她为‘顾小姐’，流光。”
“那……”陆流光很快就懂了顾衍昀的意思，“衍昀，谢谢你了。”
顾衍昀心里很满意，但面上却没有过多的表现，只是淡淡道：“路上小心，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嗯。”陆流光松了口气，她刚刚还在想若是顾衍昀执意送她到宿舍楼下，她该怎么婉拒。
看着渐渐融入黑暗的窈窕背影，顾衍昀自嘲但又放松地笑了，流光是第一个这么明确地想要与他划清界限的人。
夜凉如水，暑日的湿热随着明月的高升逐渐消散，几颗零碎的星子缀在天空上，说实话，这样的夜空并不太美。
顾衍昀没有直接回家，皇室事务署那边还有一场会。他的眼底有疲惫之色一闪而过，但下一瞬间，又如古井般再无波澜。
早就过了晚高峰，路上仍有些晚归的人，从城中穿过的河水上映照着万家灯火，风一吹，就碎在了暗暗水波里。
秘书程林已经等候顾衍昀多时了，他领着顾衍昀进了会场。
会议的内容当然是离不开几天前的那天关于睿亲王妃的新闻了，漫长的会议中充斥着无数次质疑和指责。
顾衍昀对于会场中的人来说，只是一个空降而毫无经验的年轻负责人，他们各怀心思，对顾衍昀始终轻视大于尊敬。
这么多年以来，远离南淮政坛，也极少踏入所谓的贵族圈子，偏安一隅的睿亲王一家仿佛淡出了南淮所有人的视线。
在外人看来，顾衍昀从来都是顺风顺水的，优渥的家境让他不至于为生计担忧，自身的优秀自律使他学业有成，他的言谈外貌举赋予他极大的社交优势。
可以说，这些年，所有的事情顾衍昀几乎都处理得游刃有余。然而，真正面临危机和阴谋的时刻，他其实并没有惊慌失措。
相反，蛰伏多年，他比任何人都要谨慎，冷静，甚至兴奋。
顾衍昀从来都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他可以坦然对自己承认，权势地位纵然像踩在刀尖上一样危险，但他很难抵制住诱惑。
“诸位，请静一下。”顾衍昀开口，一成不变的从容微笑是他最好的面具，“我有一些资料，诸位可以看看。”
……
会议结束不过半小时，顾衍昀就收到了意料之中的短信。
趁着夜色，顾衍昀在容城朱雀区的私宅里，接待了一位急匆匆赶来的“客人”。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美人如画（大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