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面见皇帝（大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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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是杨教授和陆教授的女儿，顾衍昀不禁莞尔。
也只有这种父母伉俪情深的书香门第才能养育出气息这般干净的女孩，毕竟美好的东西总是需要用心去守护的。
前来接送兄妹二人的司机已在校门外等候多时，顾衍昀敛起嘴角的笑意，恢复了往日眼底波澜不兴的模样。
是时候去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了。
顾陌晚在飞机从所谓的异国他乡起飞时，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离开出生成长的地方跟阔别家乡又有何区别？
心知此时不能失态，她默默转头望着窗外蔚蓝的天空，努力将眼泪憋回心底。
兄妹二人因各怀心事而保持沉默，又各自在心中做好了迎接未来截然不同的命运轨迹的准备。
飞机直接降落在皇城区的皇室专用停机坪上，皇室事务署的人已经等候多时。
负责接机的是太后身边的首席秘书女官邓秋和，四十出头的年纪，穿着整齐的皇家工作制服，胸口别着象征一品女官的玫瑰徽章，一举一动都因经过严格礼仪训练而无比严谨优雅。
“欢迎回到南淮帝国，尊敬的承王殿下和端敏郡主。”邓秋和右手轻压左手，向刚下飞机的兄妹二人行了一个屈膝礼。
古老的皇室礼节在近代由封建君主制向君主立宪制改革的过程中发生深刻转变，无论是皇室，贵族，还是平民，都无需再行跪拜礼，鞠躬或是屈膝礼皆可。
此外，一些烦琐的宫规条例相继被废除，女性也获得了爵位甚至是皇位的继承权。
“很高兴见到你，邓女官。”顾衍昀轻轻颔首，笑容亲切，不傲慢但也不过分热情。
接送二人的车挂有皇室牌照，可以走皇城区内的皇室专用车道，一路畅通无阻。
二人的目的地是皇宫附近的一座豪华庄园，这座欧式风格的庄园在皇帝继位前就已是睿亲王的私产，空置二十多年后，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
庄园的内侍同样隶属于皇室事务署，经过千挑万选才能够在皇室成员身边工作。
眼下，所有内侍都站在庄园外恭迎顾衍昀和顾陌晚兄妹二人，领头的男侍在向两位殿下行礼后便主动汇报今日的行程。
皇位继承德诸多事宜尚且轮不到顾衍昀与内阁磋商，所以兄妹二人今日的行程仅仅是去拜谒重病的皇帝陛下。
“我知道了，稍作休息就去。程秘书先向太极宫递折子吧。”顾衍昀喝了点水润润嗓子，随意吩咐。
虽说拜谒皇帝是按照皇帝要求已经定好了的行程，但该走的程序还是得走，以免落人口舌。
兄妹俩居住的庄园离皇宫很近，十多分钟的车程就可以入宫。皇帝居住在太极宫，进了太极宫外围就必须脱帽步行。
顾陌晚走在顾衍昀的右边，她耷拉着嘴角，心情非常不愉快。跟在她身后的年长女官一路上都在向她强调面见皇帝的礼节和各种注意事项。
顾陌晚很讨厌这种被人当做乡下土包子的感觉。
“除了皇帝陛下以外，如果在太极宫遇上了皇后陛下和靖柔公主殿下，您也应该……”
“她什么都学过。”
听到这里，顾衍昀冷淡开口，打断了顾陌晚斜后方喋喋不休的教导声：“端敏郡主从小便接受皇室的礼仪教育，她的礼仪老师是皇室事务署特派的一品典仪女官。”
言下之意便是，你没资格教导我的妹妹，赶紧滚吧。
顾陌晚被哥哥霸气的话语感动了一番，暗自决定今晚用餐时少跟哥哥抢点菜吃。
年长女官有些不甘心地闭了嘴，默默跟在后面。顾衍昀让她留在原地等候，自己带着顾陌晚进了太极宫的内殿。
太极宫内殿金碧辉煌，沿袭着先代的传统风格，与外面恍如两个世界。正红色宫墙，彩色琉璃瓦，一色水磨白玉地板光可鉴人。
在数百盏琉璃吊顶描金宫灯的跃动烛光下，处处雕画的金龙皆是身姿灵动，流光溢彩。大殿顶上的巨大金龙口衔一颗拳头大小的祖母绿夜明珠，象征着南淮王朝历代君王主政天下。
“你们来了。”
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南淮最尊贵的人正端坐在最高处的宝座上，面色苍白，形容枯槁。
顾衍昀不禁忆起五岁时初见皇帝的情景。尊贵的君王一人坐在高高的皇座上，远远望着他和父王母妃，眼中闪过异样的苍凉和苦涩。
那一眼以后，在顾衍昀与这位以铁血手腕著称的大伯为数不多的见面里，他都是冷漠，矜傲，不苟言笑的。
他从没有哪一日像今日这般惨淡过，岁月残忍地在他脸上留下痕迹，青丝也纷纷变作白发，他再也不是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王。
皇帝自嘲般笑了笑，神色凄凉： “真是奇怪，我明明没比二弟大多少，却比他显老这么多。”
“那是因为陛下您坐在这个王座上，为了我们的国家日理万机，忧思过重；而我的父王，他与母妃夫妻恩爱，整日养花弄草，日子过得无比舒适，自然显得年轻。”顾衍昀的回答滴水不漏，让人听不出半丝情绪。
带有几分恭维的话落到皇帝耳中却无比刺耳，他微微皱眉，垂眸看见自己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又看看青春洋溢的兄妹二人，没有发怒，只是重重叹气。
“如今想来，我这一生真是失败。”
身不由己，爱而不得。
“怎么会呢？您在位期间，我们南淮帝国的国力蒸蒸日上，您一手促成的泛亚同盟在国际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重创了那些妄图插手亚洲事务的国家的野心。我们都认为您是一位英明的君主。”顾陌晚轻声宽慰。
“阿晚。”皇帝朝着顾陌晚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这位大伯心思向来深不可测，顾陌晚猜不出他的意图，只是听话地低头走到皇帝身边。
“坐在我身边吧，阿晚。”
皇帝低沉沙哑但又严肃的声音突然温柔了下来，连带着他的目光都变得柔和而慈爱。
他看着顾陌晚白净秀丽的面孔，少女的青涩稚嫩尚未褪尽，但精致的面部轮廓让人可以轻松预见她日后的惊艳。
顾陌晚心里惊讶又疑惑，大伯今日很是奇怪，温和得过分了。
她轻拢裙摆，小心翼翼地坐在皇帝身边，双膝并紧微斜，双手交叠置于腿上，然后装作优雅地立腰挺胸。
“不必紧张。”皇帝见了顾陌晚的坐姿不禁莞尔，“我知道你从小虽然乖巧懂事，但性子还是有几分野的。今日就我们三人，不用讲那些君臣之礼，我们只是亲人。”
顾衍昀眉尖微蹙，想开口说君臣之礼不可废，但看了眼日渐消瘦的皇帝，那句话便哽在喉中难以说出。
他突然有些怜悯眼前这位被称作“帝国之光”的铁血皇帝，虽然自己从未放下过对他的恨。
“大伯。”顾陌晚糯糯的声音带着少女的娇憨，去掉皇帝的尊贵和威严，他还是她的亲人。
“你很像你母亲年轻的时候，她一开始也很怕我，后来却又一点都不怕了，经常顶撞我，每次都是你父亲来圆场。”
说到这里，皇帝唇角微勾，仿佛看到了年少时最令他难忘的时光，他眼中流露出些许遗憾的神色。
“我这个弟弟，宽厚善良，对每一个人都很好，我……很感激他，但也很惭愧，小时候说要护他一世无忧却没能说到做到。”
语罢，他又看向顾衍昀，无可奈何却又语重心长地开口：“允川不喜欢也不适合那个位置——日后，要多为你父亲分忧。”
“谨遵陛下教诲。”顾衍昀颔首，墨玉眸子中一片雾霭沉沉。
皇帝能感觉到顾衍昀对自己的抵触，这个孩子，从小就学会将自己的棱角藏起来，任谁都碰不得。
他取下戴在手腕上的佛珠，一颗颗抚过，深褐色珠面上的纹路因多年抚摸而被磨得隐隐若现，沉香的气味淡淡荡开，悠长而深邃，让人心宁。
“这串佛珠，我就送给阿晚了。”
在顾陌晚惊讶的目光下，皇帝将这串他戴了快一辈子的佛珠戴到了她纤细白皙的手腕上。
“你们回去吧，我累了。”皇帝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精神不济地摆摆手。
顾陌晚怔怔摸了摸手腕上多出来的这串佛珠，同顾衍昀一起向皇帝告别，然后安静退至殿外。
……
入了夜，陆流光贴好补水面膜躺在阳台的吊椅上，像一只慵懒的猫咪，听着昆曲的水磨腔，左手随意拨弄着阳台边上肆意生长的吊兰。
吊椅边上的手机振动起来，陆流光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
“您好，我是陆流光。”
“晚上好，我是顾衍昀。”
对面温和但又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惊得陆流光立起身来，又连忙按住险些滑落的面膜。
见了病重的皇帝，顾衍昀总觉得莫名情绪郁结于心，于是他遵循自己的内心拨通了陆流光的电话。
为了要陆流光的电话号码，他还以监督阿晚写作业为由暂时没收了她的手机。
“顾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吗？”陆流光秀眉微蹙，不明白这位与自己并不算熟稔的顾先生为何在夜里打电话。
远隔一个国度，顾衍昀却听出了陆流光言语中的疏离，他倒也不意外，只是温声问：“伤好些了吗？”
“多谢顾先生关心，比昨晚好些了。”言下之意其实是：仅仅一天时间怎么可能有明显变化。
顾衍昀自然听懂了她的意思，不由哑然，自己怎么会问出这种没营养的问题？
“冒昧的问一句——”隔着电话，顾衍昀生出些不同于往日般沉稳的玩味心思，“既然你觉得我好看，为什么还刻意疏远我呢？”
习惯了那种带有距离感的礼貌，今日他忽然很想再多些可以自然相处的朋友。
陆流光陷入了沉默，什么叫做“既然你觉得我好看”？你好看就可以恃靓行凶吗？
肯定又不留余地的语气没给她留半点辩解的空间，若不是那辨识度极高的悦耳声音，陆流光差点以为是有人冒充顾衍昀问出这种无赖问题。
思来想去她只能不自然轻咳一声，然后答到：“君子如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脸颊微微发烫，她又挣扎着为自己辩驳一句：“顾先生，我认为人对美好的事物都是抱有欣赏态度的。”
所以忍不住偷看你几眼也真的很正常。
“我认为人们对美好事物的向往，是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挡的。”顾衍昀声音里漾着愈发明显的笑意，“那么为何只是远观？”
问题过于直锐，几乎不像是才认识不到两天的两个人之间的对话。
陆流光揉了揉眉头，试图拖延时间：“我需要仔细思索，否则我的回答可能会显得失礼。”
“可是没有人能永远不在朋友面前失礼，除非只是泛泛之交。”
顾衍昀想起她清亮秀丽的瞳眸，低低沉沉开口： “有幸相逢，一见如故。”
夜实在太静了，陆流光听见了自己如密集雨点般的心跳声。这很正常，陆流光在脑中说服自己，伯牙子期亦是一见如故的知音。
抹平了内心乍起的波澜，陆流光终于柔声回答了他的问题：“先生像是耀眼的太阳，而我像是寡淡的月亮，离你太近我担忧会被灼伤。”
“太阳赠予月亮它的光辉，而月亮又在黑夜为太阳分担辛劳，它们是相得益彰的关系。”
顾衍昀的声音柔和得像是乘着今夜的风吹到陆流光耳边，她只觉得心跳失了频率，整颗心砰砰乱跳。
终究不忍逼她太紧，顾衍昀微微一笑，“没什么事就早点睡吧，女孩子家少熬夜。”
“嗯……”
陆流光被顾衍昀莫名其妙的问题折腾得不知该如何作答，她看见黑色天幕上钻石般的繁星，这才想到自己该说什么：“晚安，你也早睡。”
听着电话那头如空谷幽兰一般轻而柔的声音，顾衍昀嘴角勾起了一个连自己都没能察觉的弧度。
想和她做朋友，大约是因为他也向往她那洁净无尘的世界吧。
夜色渐浓，一夜好梦。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面见皇帝（大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