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乍见之欢（大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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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流光回国的那天，北虞的首都江城迎来了今年夏天最大的一场雨。
厚重雨幕中，她拖着半米高的大行李箱逆风前行，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又连成一条纤细水柱顺着伞沿流到她的肩头和手臂。
“咔擦” 一声，脆弱的伞骨终于不堪重负被大风直直折断。
不愿顶着落汤鸡的狼狈模样回家，陆流光只好找个地方先避雨。她努力撑住半罢工状态的可怜雨伞一路小跑，终于推开不远处咖啡厅那扇玻璃门。
陆流光拖着箱子往里走，正纠结给妈妈买芝士蛋糕还是抹茶蛋糕，突然的碰撞令她回过神来。
“啊，不好意思。”稳住身体的同时陆流光转过头，被她撞到的是个穿深黑色牛仔外套、戴鸭舌帽的男人。
被撞的那位反而比陆流光慌张，他眼神漂移不定，急急忙忙把手背在身后，半个字也不说就绕过陆流光走开。
贼眉鼠眼，非奸即盗。
陆流光看着他的背影，秀眉微蹙，这人是做什么的？鸭舌帽简直是背地里干坏事的标配。
低头打量起身边的玻璃桌，看起来这张桌上只坐了一个人，摆着杯黑咖啡。她坐在那杯咖啡面前，属于咖啡豆的最原始的醇香钻进她的鼻腔。
据说喜爱黑咖啡不加修饰的香甘醇酸苦五味者多为心性坚韧之人。
刚刚那个人，是偷东西？还是下药？陆流光低头盯着黑咖啡看了半天，也没抓到什么疑似下药的痕迹。
“小姐？这是我的座位。”耳畔传来一阵极为好听的声音，如珠玉坠地，环佩相鸣。
陆流光的思绪被打断，她下意识循着声音的方向仰头看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高高瘦瘦又肤色偏白，照理说会给人羸弱之感，但他肩宽腰窄，身姿挺拔如山巅的青松，整个人像是蓄满了力量。
他有一双出奇沉静的黑眸，教人望之便难以自制地想去探究那眸底的情绪。
面部轮廓清晰，但线条柔和流畅，再加上嘴角始终挂着的礼貌微笑，这副温和俊朗的好皮囊轻而易举就能为他博得无数好感。
“我很抱歉。”
陆流光在面对好看的人时，颜控属性便不受控制显露出来。她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然后还之以微笑，慢慢向他解释。
“刚刚你座位旁边有个人鬼鬼祟祟的，你看看有没有丢东西？那杯咖啡还是别喝了吧，男孩子在外面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长得太帅也是一种负担。
顾衍昀哑然失笑，他向来不喝离开视线以外的任何饮料，但绝对不是因为这个理由。
眼前的女生表情很是真诚，至少对他颜值的赞赏意味十分明显，是很坦荡的欣赏，而非贪恋痴迷。
对上那双柔和而秀丽的眼睛，暖光灯光下她的眸子乌黑清亮，连眼角眉梢的弧度都清晰明了。
顾衍昀有一瞬间晃神，他一时判别不出她是否另有来意，但仅凭感觉来说，她的眼神很干净，眼底好像有一汪纯净的清泉。
于是顾衍昀点头礼貌道谢，态度不冷不热：“多谢提醒。”
“没关系，你自己注意些就好。”陆流光微微颔首，起身的动作行云流水毫无留恋。
陆流光直觉那古井无波的眸子底下一定流淌着别的情绪，她看不透，那么远离他比接触他更令她心安。
“请……等一下。”顾衍昀犹豫几秒又果断叫住陆流光，“请允许我向你表达感谢。”
在被提醒的瞬间，他用手掌抚过桌面底部时触碰到小小的一粒凸起，手指轻轻用力便抠了下来，闪着点点红光。
又是监听器。倒不是什么大|麻烦，他只是想避一下雨罢了。
但习惯了明码标价的利益交换，他很难心安理得接受陌生人无条件的帮助。
顾衍昀起身，正对着转过身来的陆流光，正色道：“这位小姐，不妨坐下来喝杯咖啡吃点甜品。为了表达感谢，我请客。”
“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客气。”陆流光自然是推辞。
“小姐的‘举手之劳’实实在在帮到了我，况且这么一顿我还是请得起的，请安心享用便是。就当是好事做到底，给我个礼尚往来的心安。”
顾衍昀的声音极为好听，像是清爽的海风抚过鬓角又打了个转儿回来，直直吹进人心里，有魔力般引导陆流光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
确实有些人不喜欢欠人情，欠一点就倍受煎熬，点杯咖啡和他两清似乎不是个坏的选择？
“正好要去点咖啡，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陆流光笑着道了谢，在他座位的对面坐下。
小饮一口服务生送过来的卡布奇诺，牛奶和奶泡的醇香略微盖过浓呛的咖啡味，奶制品爱好者陆流光露出满意的神情。
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对面的男人身上，他微低着头，手指捻着调匙，闲闲搅动杯中一口未动过的咖啡。
平淡如常的动作由他来做就出奇优雅。秀色可餐，大抵就是如此。
“刚从南淮帝国回来？”
目光正追随着他的动作，欣赏美貌过于投入，对面的人忽然开口，陆流光这才猛然回神。
“是的，先生。”陆流光公式化地点头，又忍不住好奇，“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大叶栀子花很香，不过在北虞很少见。”顾衍昀看了眼她别在鬓角那朵洁白无瑕的栀子花，花如其人，他下意识深嗅那芬芳馥郁。
陆流光微微一笑， “那也不一定是在南淮买的哦。”
“栀子花喜温暖湿润的酸性沙壤土，百分之九十的栀子花都长在南淮帝国，我只是得出了可能性最大的猜测。”
顾衍昀顿了顿，继续道： “更何况，你项链上的魏紫牡丹吊坠，是皇家博物馆最难买的限量纪念品。”
他扫了眼吊坠，又微微垂眸，让视线避开那天鹅般白皙修长的脖颈。
见顾衍昀“证据确凿”，陆流光只得承认：“那你猜对了，我在容城大学读研，这是放暑假回江城。这吊坠很难买吗？导师随手扔给我和几位师姐的……”
“皇冠形魏紫牡丹是南淮帝国皇室的标志，这一类图案的产品很少发售。”顾衍昀淡然解释，带魏紫标志的物品他家里有一大堆。
“古老皇室的现代化转变。”陆流光赞赏点头，又开了个小玩笑：“若是在古代，我就等同于犯了私藏龙袍的谋逆大罪。”
“纠正一下，你这不光是私藏龙袍了，而是龙袍加身。”顾衍昀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篡位失败可是要杀头的。”
音色含笑微柔，带着轻轻的气音，似乎烫了陆流光的耳朵。
美色当前，陆流光脸有些发热，又极力保持镇定，慢吞吞开口：“那么，我应该庆幸自己晚生了几百年。开放观光的南淮皇宫外，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龙袍加身’留影。”
“正如你方才所说，这也是立宪制下皇室现代化转变的体现之一。”
顾衍昀随手端起咖啡，动作又一顿，默默将这杯可能加了料的咖啡放下——看来他不知不觉就松懈了。
“六年前我刚到南淮留学时，曾对皇室存在的必要性感到无比困惑。”陆流光学着他的动作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微晃杯身，“不如我也请你喝一杯？”
“不必了，我只是想坐在这里避雨。那六年后的今天又不困惑了？”顾衍昀选择继续之前的话题。
“我认识的许多南淮公民都很自豪，他们发自内心拥戴皇室，这或许就是它存在的意义——社会意识的拱顶石，民族利益和荣誉以及精神的象征。”
咖啡口感香醇，陆流光又小抿一口，继而补充到：“敬宗皇帝是位英明的reformer ，自上而下的改革从一开始就将皇室同整个国家的法律制度、政治框架以及文化价值、爵位荣誉体系紧密相连。”
“一发不可牵，牵之动全身。你看得挺通透。” 顾衍昀笑着接话，眼底流露出些许赞赏之色。
也就一盏咖啡的时间，天空放晴，正值日落时分，夕阳残照暖融融的，将漫天流云飞霞染作瑰丽的橘红色。
饮罢咖啡，陆流光再次道谢，没有留恋地起身，粲然一笑：“先生，感谢你的咖啡，事实上和你聊天比享用咖啡更令人愉悦。雨过天晴，我也该走了。”
“我也再次感谢你的帮助。”
顾衍昀起身相送，直视陆流光那灿若星辰的明眸，以及她微微上翘的嘴角，唇色不浓不淡恰到好处。
有那么一瞬间，顾衍昀是想询问她的姓名的，但话语到了唇齿间绕了一圈又被他生生止住。
他只是静静看着她高挑纤细的背影越走越远，或许他们的命运轨迹从此就像平行线一样再没有交点。
八名安保人员簇拥着顾衍昀坐上一辆外形低调的黑色轿车，这种经过严密改造的防弹车可达到最高的B7防护等级。
“承王殿下，您不该擅自甩开安保人员进入人员密集场所。”安保组长躬身行礼，然后面无表情地陈述到。
顾衍昀随手打开车载广播，低头悠闲调试，“我理解安保组的担忧，但显然并没有人认出我。”
毕竟作为被悉心保护的边缘化皇室成员，媒体和国民对他们一家人的了解不过是名字和少量模糊的影像资料而已。更何况，他还没获得允许归国。
调试完毕，女主持人标准圆润的播音腔响起。
“昨日，北虞、南淮两国联合举办的泛亚同盟文化论坛在容城圆满落幕。北虞共和国大宛、安息、东瀛、高丽、北达什等海外行省以及南淮帝国暹罗、琉球、安南、天竺等海外行省也派代表参加……”
说来这个论坛还是挂职文化参赞的睿亲王，也就是他的父亲牵头举办的，只可惜准备到一半就被急召回国。
“南淮帝国南达什海外行省前总督池衡于一周前遇刺身亡，原能源部长温友知将接任总督之位。南达什依靠石油出口成为南淮帝国最富庶的海外行省，该地石油产业巨头为温氏能源控股集团，新任总督温友知正是温氏董事长之女。不知这位新总督是否有能力平息南达什愈演愈烈的独立运动……”
对此顾衍昀难免有些阴谋论的猜测，又深感这一届内阁对南达什问题的警惕性实在不够高，怀柔政策只会成为纵容不法活动的温床。
“南淮帝国皇帝顾允舟病重，在内阁成员的见证下立其胞弟睿亲王顾允川为皇储，原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靖柔公主或无缘皇位……”
新闻播到这里，一旁的秘书程林适时插话：“殿下，关于立储的新闻反响不太好，尤其受到女权主义者的诟病。”
“尽快替我约见张台长和林记者。”顾衍昀丝毫不意外，依旧语气淡淡。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乍见之欢（大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