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记》七七囡

14、再见叶夕

　　萧玄大约是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在叶府，腰牌就代表权力，级别越高，权力就越大。腰牌的级别由颜色而定，从高到低是黑红青。这三种腰牌我都见过，而这个萧玄却佩着我从没见过的褐色腰牌，不知道是属于哪一个级别的。我心里暗暗猜测，却毫无头绪。这几个时辰下来，我见识到往日不曾见过的叶府，觉得这个地方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许多，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倍加当心。

　　到了那房门口，萧玄先走了进去，指着床上那蒙着白布的人形说，“就是这里。”
　　我觉得有点腿软，毕竟这将是我第一次见到死去的人。身旁的叶湄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俩靠着彼此的支撑慢慢走到了那床旁边，却实在鼓不起勇气去揭开白布。
　　萧玄见状也不多言，看了我们一眼，就轻轻把白布掀开，如茵的脸便露了出来。
　　我差点叫出声来。她的脸上满是血污，眼睛大睁着，表情还滞留在最恐惧最痛苦的那一刻。
　　一阵酸楚与悲伤涌上心头，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如茵啊如茵，你我都是孤儿，在这个尘世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一个人在想念你，如果没有那个人，就让我送你最后一程吧。我呢，就算死了大约也不会有人为我流眼泪吧——也许叶湄会，但那也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叶红袖。真正的我，朱十六，又有谁会在乎呢？
　　带着这绝望和悲伤，我慢慢跪下去，从袖子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帕子，想要帮她擦净脸上的脏污。萧玄见状出声制止道，“姑娘，不可。”
　　我又惊又怒，强忍着声音里的哽咽说，“为什么不可以？她已经不在了，我只想让她干干净净地上路。”
　　“姑娘的心情在下可以理解，但总管吩咐了，在大少爷来之前，谁也不能动如茵姑娘的尸首。”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又是总管吩咐！这叶承天的威望也真高，说话真管用！我心里一阵火，被这不近人情的“吩咐”给气得忘记了刚刚给自己的劝告，一下站了起来。
　　“叶总管说不能动，我既没有搬动她的身体，也没有破坏伤口和衣服，这也不行吗？我只不过给她擦擦脸，又有什么不可以？”
　　叶湄也跟着站了起来，厉声说道，“萧玄，红袖说得对！相信叶总管也不会反对。如果他有不满，让他直接找我好了。”
　　这是我第二次对叶湄刮目相看，原来她不是无脾气的老好人，也是个不能逆毛摸的老虎啊。
　　既然叶湄都这样说了，萧玄也不好再辩，只能勉强地说，“那就请三小姐和姑娘快些。属下会在旁边守卫。”
　　说得好听！还不就是监视？我就奇了怪了，我们都是叶府的人，为何要防我们防得这么紧？难道我们会是凶手？但我也顾不了这么多，只能“哼”一声，瞪了萧玄一眼。
　　叶湄早又回到床头，拿着帕子开始给如茵擦脸上的血污。我便走到她旁边，跪了下去，轻轻掀开了白布，抬起如茵的手臂帮她擦拭起来。那萧玄见我如此，动了一动，好像想要阻止，但终究还是没有，只是默默地往我这边移了移。
　　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故意看也不看他，只是慢慢地进行我的工作，仔细而轻柔地擦拭着如茵的左手臂。忽然，我发现她的左手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可能就是刚才我这一抬，才让她的手松开了些，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本来我应该马上告诉萧玄这件事，但我马上决定还是先不要说，起码得让我们先帮如茵打理完，不然萧玄一定会马上赶走我和叶湄。我下意识地瞟了瞟身后的萧玄，他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只是低着头抚摩着剑柄，好像在考虑着什么事。
　　我松了口气，把她的手轻轻放下，盖上白布，又抬起她的右手臂。就在我擦拭的时候，手不小心碰到了某个异物，待我看清楚那是什么，心里大惊，手里的绢帕也落了下来。
　　萧玄似乎察觉到我的不同，马上抬起头，探究的目光迅即朝我这里看了过来。我强装无事，拿起那跌落的帕子，又开始擦拭起来。但他这次没有放过我，而是开口道，“姑娘，你……”
　　我以为完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熟悉而陌生的声音。
　　“人呢？”
　　是叶夕，他来了！
　　萧玄也听到了这声音，转身就往门口走去。连叶湄都停下手边的工作，回头望着门口。
　　我趁着这机会，迅速把那东西拿了下来，藏到身上。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是这么做值不值得，但我就是做了，凭着那短短几秒内我的直觉。很久以后，当我回想起那个时刻，仍旧为自己当时的行动而庆幸。如果我当时没有看到那样东西，也许后来很多事情的发展方向就会完全不同。
　　刚把那东西揣好，就听见叶湄抽噎着唤了一句，“大哥，二哥！”
　　我也忙回头，只见叶夕和叶端一起走了进来，带来了屋外的冷风，屋子里的气氛却马上变得不同。

　　我强压住心虚和紧张，就地转了个方向，“红袖见过大少爷，二少爷。”
　　叶夕上前了一步，却停住，平静地说，“起来吧。”
　　我忙扶着床沿想要站起来，谁知道腿部一阵麻痒传来，脚一软，就又跌了回去，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用力捞住了我的身子，才让我免于摔倒。
　　“谢谢。”我抓住那只手，心里一阵后怕，只道是叶湄，道谢的话刚说完就愕然发现，居然是叶端，感激的表情一下冻结在脸上，好不尴尬。
　　他的表情比我还尴尬，好像不太相信自己做了什么，听见我说谢谢，还讪讪回了一句“不用”。然后他的表情就更尴尬了，尤其是见到我惊讶得好像见鬼的表情后。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他咕哝了一句什么。
　　“二弟。”叶夕那沙哑的声音带了些冷意，“正事要紧。”
　　叶端和我不由得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意识到他的意思，忙松开了各自的手。我跳到一边，只觉得自己刚才算是丢脸丢到家了，不知怎么就觉得甚为懊恼，想看看叶夕的表情，却又实在不敢。无意中望了望已经站到我身边的叶湄，她倒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噙着泪，定定看着前方。
　　我心里又是一惊，却不能说什么，只能默默地挽住了她的手，低下头去。
　　叶夕和叶端却已经走到了如茵的尸体边，也不知怎么查看了一番，叶端就打开了她的左拳，拿出了我刚看到的那样东西。我不由得摸了摸怀里的某样东西，只觉得它正发着灼人的热意，便又缩回手，不敢再动。
　　“萧玄，这尸体还有谁动过？”今天的叶夕是初见时那种阴沉的样子，看着都觉得怪瘆人的。
　　“回大少爷，除了三小姐和红袖姑娘，没有人动过。”萧玄恭恭敬敬地答道。
　　叶夕的视线就朝我们扫了过来，我马上感觉到一阵压力迎面而来，不由得又把头低下一些。其实我自己也很不解，我怎么就这么怕叶夕。
　　“大哥，我和红袖是帮如茵擦了擦脸和身上的血污。我们只是，只是想让她干干净净地上路……”叶湄的声音在叶夕的目光里渐渐低了下去，终于消失。
　　然后是一阵迫人的沉默。
　　冷汗流下了我的背，我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大哥，湄儿她们没有别的意思。”最后是叶端看不下去叶湄的窘迫和无措，开口劝道，“她们不知道暗卫的规矩。”
　　暗卫？那是什么？我知道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只能偷偷把这名字记在了心里。
　　“是属下的过错。属下不该让三小姐和红袖姑娘触碰尸体，请大少爷责罚。”萧玄也出乎意料地开口，想要帮我们担罪。
　　叶夕仍旧不言语，只是用那瘆人的眼神看着我和叶湄，眸中全是不满和严厉。我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忽然生出一股勇气，抬起头说，“大少爷，红袖不知道什么规矩，但红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如果大少爷想要责罚，就请责罚红袖吧。”

作者有话说

　　思路有些阻滞。想给女主的情感发展铺垫一下，不要那么突兀，但好像有些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