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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逐鹿问鼎危机现 ...

  •   无忌吃了一惊,敛了笑容,出门去接周颠手中的战报,展开细读,不由大惊失色。原来,汝阳王视察军营之时,被红巾军降将王士诚、田丰合谋刺杀而死。王保保悲痛之下将二人擒杀,为报父仇,无暇内斗,一心剿灭红巾军,向元顺帝讨兵十万迅速向东攻取莒州并占领山东全境,不断增兵关中,大有反扑之势。

      无忌合上战报,心潮起伏,这王士诚他曾见过几面,此人本是小明王部下,最为忠心。韩林儿死后,未曾受到重用,北伐之际败于汝阳王之手,便降了蒙元。谁知,竟诈降刺死了汝阳王。

      周颠这才接过战报,细细看了起来,问道:“教主,咱们……去么?”无忌神思飘远,眼前竟浮现出赵敏俊美无俦的笑颜来,然而又觉庆幸,幸而他早已远离朝堂,不至被朝堂派系之争无辜波及,幸而他早已远遁蒙古,不至闻此噩耗而痛哭悲戚。无忌长长叹出一口气,他从来就知北伐不易,蒙元建都百年,防守固若金汤,怎可轻敌冒进?王保保乃军事奇才,一力支撑蒙元气运,若明军节节败退,守居江淮,岂不前功尽弃?

      无忌默默思量,终于回身对杨逍道:“号令大军,班师北上。”

      在江西赈灾三月有余,此时已是十月末的天气,红巾军多是湘鄂江淮之地的农民,北方苦寒,大军北上之际,竟有许多士兵水土不服,皮肤皲裂,上吐下泻。如此情景,无忌又想到朱元璋、徐达的虎贲之师竟被逼退山东,苦守北地,元蒙残存势力亦不可小觑,不禁忧心忡忡。

      行至江北安营扎寨,夜里北风渐紧,呼呼仿佛自耳边而过。营帐之中,漆黑一片,身后温热的身躯将他环得更紧,低沉而蛊惑的声音在无忌耳畔响起:“又睡不着?”

      无忌耳朵发烫,稍往外挪了挪,道:“你又知道了?”杨逍轻笑一声,将人搂过来,道:“教主一夜要叹多少气?”“我……”无忌刚开口,便被堵了个严实,直被欺负到说不出话来。

      听到“呜……”的求饶之声,杨逍轻轻松开他,撑肘侧卧在他身侧,宽慰道:“教主何必日夜苦苦思量,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时胜负亦是兵家之常事。元室气数已尽,各方势力相斗,咱们取而代之是迟早的事。”

      呼啸北风中夹杂了微弱的气喘之声,并无回音。杨逍凑近轻声唤道:“教主?你在听吗?”无忌这才怔怔回神,“嗯”了一声。

      “属下方才说了什么?”杨逍将宽大的手掌抚在无忌的脸颊上,果然触手一片温热,料想教主此刻定是颊若红云,可爱至极。无忌方才失了神,哪里听清杨逍说了些什么,便道:“刚才不算,你再说一遍。”

      “属下不说了。”杨逍俯下身来,轻吻他的眉心、鼻尖,如同朝圣一般温柔而虔诚,这才将他搂在怀里,在耳边道:“无忌。”

      无忌心头一颤,极是满足,如今他已成为天下第一大教教主,统领雄兵,名震天下,可在杨逍面前,他还是那个浑身脏兮兮,一步一步爬上坐忘峰,见到白衣书生第一眼就眼睛发光的孩子。

      “杨逍,”无忌搂住他的脖子轻声耳语,“一攻下大都,我们就走吧!”杨逍侧脸紧紧挨着他的脸颊,点了点头。二人心意相通,无需言语,只有营帐外的北方还在彻夜嘶吼。

      翌日清晨,大军开拔,终在二十日后抵达河南行省,与朱元璋大军会师,无忌坐中军升帐,杨逍、范遥随侍,朱元璋、徐达、常遇春一一汇报军情。王保保一直忙于内斗,因属太子一派,又见疑于元顺帝,虽手握精兵良将,却是孤立无援。明军北上后,情势日益严峻,元廷不得已停止内斗,元顺帝临危授命,王保保这才重新手握天下兵马大权。蒙古势力北强南弱,明军北伐,深入敌军腹地,本就危险重重,直逼大都,更易遭到周边兵力的围攻反扑。徐达知晓战线不宜拉长,只求速战速决,却不知竟遇到了王保保这个变数。

      如今,刘基与李善长、付友德尚在山东境内驻扎,不在营中。无忌同朱元璋、徐达一番商议,均知胜负之分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便定下如下战略:先收复山东,破解左右环伺之局势,再转攻河南,逐步瓦解王保保势力,占据潼关。随后,攻取河北及大都,入主皇城。最后,攻取山西,略定陕甘,统一北方。

      战略既定,为获北地人民拥护,无忌以明教教主、明军最高首领名义发布《谕中原檄》:“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朱元璋亦在军中下令:“掠民财者死,毁民居者死,离营二十里者死。”明军纪律严明,每每攻城之后,秋毫无犯,民居无毁,百姓安居,一如战前。自此,明军民心所向,日益壮大,与王保保反复攻坚拉锯,四个月后,终于收复山东。
      众人庆功之际,已是第二年初春了,北地终于迎来暖意,而这一年正是历史上的洪武元年。

      这一日清晨,照例要视察军营,杨逍将御寒斗篷披在无忌身上,正要替他系上绸带。无忌随手一扯,道:“天暖了,倒也用不着。”

      杨逍又将那斗篷拉紧,劝说道:“春捂秋冻,总归是没错的。”无忌听了,一双眼在杨逍面上逡巡片刻,方才笑道:“堂堂杨左使,怎么越发像个管事婆似的,倒还婆婆妈妈起来了。”
      杨逍道:“旁人的事我可不管。《九阴真经》我已练全了,等功力再精进些,便替教主医好内伤,属下这才放心。”无忌理了理衣襟,由着他将斗篷裹紧,道:“我练《九阳真经》练了五年,你短短两年,便有如此造诣,当真天赋异禀。”

      杨逍当即回道:“全仗师父教得好。”无忌掀开帐帘,回首笑道:“少贫!好徒儿用心练功,我这便走了。”便出门牵过邓愈手中的马匹,翻身上马,同邓愈一道入营。自洪都一战后,邓愈再不敢说什么“君君臣臣”之言,他虽对朱元璋忠心,却也对张无忌真心拜服。无忌对火器甚感兴趣,多次请教于他,邓愈却也毫不留私。这一日,正是视察邓愈所辖之营。

      无忌走后,杨逍看了会儿兵书,便盘膝打坐,修炼九阴真经内功,正至无我之境,突听外面“嗒嗒”几声奇怪暗语,正是天字门弟子传讯而归。

      “杨左使,弟子带人在西域辗转半年有余,终于查到了罗旭青的消息。可是,半年前,他就已经死了,早已被当地村民下葬。”

      “什么?”杨逍乍闻罗旭青死讯,震惊之下,更是痛惜万分。

      “罗大夫在西域之时,治好了不少胡人,还有几个番僧朋友。半年前,罗大夫告辞返回中原,便有几个关内人与罗大夫同行。入了关,罗大夫便失去行踪,数日后才被人发现。但当地村民描述,罗大夫双目充血,手指屈伸,似要抢夺什么。”

      杨逍心头一震,双目微睁,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当地村民说是强盗杀人,亦有说是蒙古流兵。但属下认为……”天字门弟子言语似有顾忌。
      杨逍道:“无妨。”那弟子便道:“是明教中人。”那弟子言明,和罗旭青有过交情的胡人均离奇死去,死因不同。那几个随行的关内人虽未着明教服饰,却是与罗大夫相熟之人,定不是强盗流兵……

      杨逍握住杯盏的手慢慢攥紧,他深吸一口气道:“此事切莫外扬。待战事结束,你带小罗大夫去将他爹爹的尸骨运回。切记,便说是强盗所杀,莫要多生枝节。”

      “是!”那弟子抱拳而去。杨逍心中,犹自忡忡,此事若告知教主,依教主的性子,定是愧疚万分。况于教中形势不利,小不忍则乱大谋,这背后指使之人却是杀不得。这事只能烂在肚子里,连和范遥都不能提起。

      晌午过后,教主仍是未归。邓愈的大营离此不过二三十里,莫不是教主又缠着邓愈学造什么火铳?杨逍几次欲抬脚去寻,又强自镇定,劝说自己莫要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勉强等到申时,杨逍再也耐不住性子,便听到营口兵士齐齐大喊:“恭迎教主!”杨逍这才放下心来,迎将出来,却见教主和邓愈二人并马而行。守卫本欲上前牵马,杨逍却大踏步上前,将无忌扶了下来。邓愈向杨逍一拱手,又看了无忌一眼,道:“教主,保重。”便回马返营。

      杨逍见无忌脸色铁青,情绪不佳,正待询问,无忌进了帐子,尚未解袍,便满营帐翻寻,不知在找什么东西,脸色却越发急切难看。杨逍跟在他身后,倒有点手足无措,见他似着魔一般,心中担忧焦急,当即抓住他双臂,唤道:“教主!”

      无忌“啊”一声痛呼,疼得冷汗涔涔,杨逍一翻掌心,竟湿漉漉,都是鲜血。原来,这袍子颜色太深,便是染血也不显。杨逍心中突突狂跳,话语中竟带有一丝颤抖:“怎么伤的?谁人伤得你?”

      无忌这一痛,倒恢复了不少神智,急道:“先别管这个!”杨逍当即动手扒了外袍,见左臂衣袖染红了一大片,心疼道:“先治伤再说!”

      无忌当即推开他,焦急道:“我问你,这几日有没有见到我的那一把匕首?”见杨逍不解模样,无忌忙解释:“就是敏弟送给我的那一把黄金匕首!”

      “没看见。”杨逍心中微微不快。无忌无暇顾及杨逍心绪,他脑中一团乱麻,来回踱着步子,随后阴沉着脸命令道:“叫朱元璋来见我!我要当面把话问个清清楚楚!”

      中军帐,彻夜灯火通明。朱元璋进帐之时,杨逍早已屏退左右,偌大军帐,空空荡荡,无忌坐在元帅主位之上,面色苍白,烛火飘忽之下,显得瘦削而阴沉。他左臂已然包扎,隐在宽大的衣袍之下。

      朱元璋心中有数,跪下行礼,双手呈火焰飞腾之状:“属下朱元璋参见教主。”

      无忌未叫他起身,反而缓缓站起,慢慢向朱元璋踱步过来,在他面前站定,冷冷道:“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你。”朱元璋了然于胸,回道:“属下知无不言。”

      无忌冷哼一声:“明军在五柳坡伏击元兵,是朱元帅下的令?事先你便知晓,囚车途经五柳坡,王保保要派人去劫囚?”

      朱元璋沉着应道:“是,鞑子皇帝畏惧起义军,更怕王保保拥戴太子取而代之。况且王保保这厮拥兵自重,皇帝下诏后,拒不勤王。这鞑子头儿便怀恨在心,找了个由头,要软禁王保保的亲眷。”

      无忌面色越发难看,唇色惨白,怒火隐而不发:“可你只派出五千伏兵,是叫他们都去送死么?”

      朱元璋道:“教主尚不知内情。这支队伍多是陈友谅的降兵,平日里屡次违反军纪,记有大过。此次埋设伏兵,是分队首领主动请缨,戴罪立功。属下亦派遣援兵支援,未曾料到教主会亲至五柳坡。”

      听他这一套说辞,无忌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厉声道:“怕是你要铲除异己,借刀杀人!你说未曾料到我会到五柳坡,可邓愈营帐离五柳坡不过五里。大军来到泽州已有两月,你熟知地形,料不到他们会就近求援?那我问你,战阵之中,背后冷箭是谁所放?”
      朱元璋慌忙道:“竟有人胆敢谋害教主?属下早就知道,这帮叛徒哪肯忠心归于我军?若属下查出,定斩不饶!”

      无忌悠悠道:“你怎知那背后冷箭本是冲着我来的?你才从邓愈的军营过来,定然知晓他可伤得比我重。”朱元璋呼吸一窒,脸色微变,无忌接着道:“朱香主做的好买卖。若胜了元兵,便是大功一件,若败了,正好铲除异己。若是这一支毒箭恰好射中,你手不沾血,到头来,还要为我流几滴眼泪,就像当初,祭奠郭天叙和张天佑一般。我若侥幸不死,你也能全身而退。是吗?”

      朱元璋拱手道:“教主何出此言?属下从前与教主多有龃龉,皆有原由。教主与蒙古皇族有私,属下恐教主因私废公,误了大业,叫我明教众将士寒心。属下心直口快,语言愚笨,反见疑于教主,是属下之过。”

      “你!你!”无忌被这软刀子激得血气上涌,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堪堪欲倒。杨逍连忙上前扶住,怒斥道:“朱元璋,你竟敢妄议教主是非!”

      无忌压住喉头血气,推开杨逍,气虚道:“所以,匕首失窃,嫁祸汝阳王府,以至于顺帝将远在蒙古的王府亲眷捉拿囚禁,也是你的计谋了?”

      朱元璋此次却未推脱卸责,反而扬起头颅,道:“教主明鉴。属下本不知那是教主私人之物,定是哪个偷儿偷偷盗了出来,竟辗转至主军营帐之中,便有人向我呈上了此物。此物乃鞑子皇帝御赐汝阳王府之物,本是一对,派人刺杀元帝,再遗落此物,正好借此将祸水引至汝阳王府。如今,皇帝、太子、河南王明争暗斗,我军渔翁得利,此计不可谓不妙!”

      “朱元璋!”无忌暴怒之下,浑身真气暴涨,抬腿便踢向朱元璋肩头。朱元璋仰面后倒,“咯噔”一声,右臂肩头已碎,却仍是死命忍住口中痛呼。

      无忌这一用力,真气猛泄,双腿发软,内息淤堵,便喘着粗气呕出一滩血来,颧骨反倒现出病态的红晕。杨逍看得心惊,急得上前要扶,却也不敢出言相劝。赵公子对教主有恩,教主本就自觉亏欠赵敏良多,朱元璋此计虽妙,于明军行事大大有益,可赵敏家眷无辜受牵连,却正中教主死穴,叫他做了那无情无义之人。

      无忌勉力撑着桌子,忍住泪水,苦笑道:“好,好,朱元帅果真足智多谋……”

      朱元璋咬牙忍痛,脸憋得通红,连脖颈都是冷汗:“教主软弱多情……如何能成大事?属下忠言逆耳……教主……却不肯听。”

      “呵……”无忌狠狠擦干唇边血渍,猛然抽出腰间倚天长剑。朱元璋道:“教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这罪名由头……需得服众才行。属下自认,无有大功……却是赤胆忠心,只求成就明教大业!”

      “好,好个赤胆忠心!”无忌剑花一挽,一道劲力破空,“轰”一声,元帅主座便已自中间劈开,碎成四五片,“这中军帐主位,你便好好坐吧!”

      许是剑风过寒,空中一阵利刃般的冷冽劲力袭来,朱元璋痛呼一声,脸颊划出一道血痕,当即晕去。无忌收剑回鞘,背对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心灰意冷道:“背叛我的,我却一再留手。于我有恩的,我反倒一再辜负。”

      “教主,此事非你所愿!”杨逍平日口齿何等伶俐,此时只恨自己嘴笨。无忌懒然摇头,一步步踱出中军帐,无力挥手道:“找个人替他医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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