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饕金》Daivia

33、Ch.7-1

　　在遇到她之前，有许多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很久很久以后，他都会记得这一幕。

　　例如，他不知道他虽然以为自己知晓一切……

　　以为自己可以得到一切，以为自己拥有与感情欢笑着跃入水中的权利。
　　实则他看到那一部分仅仅是可以穿透身体的耀眼光芒而已。
　　例如，他不知道光明如此耀眼，正是因为其藏在背后吸光的黑暗令人眩目神驰，深不见底。
　　令人无法呼吸，令人不禁颤抖。

　　例如，他不知道这世界上居然能有人能把风流的神情表现得如此坦率，然而不可思议的是——与此同时——他也觉得她是这世上可以把衬衫穿得最阳光的人。

　　虽然说“时间很晚了”，但他们还是决定去占卜师那里碰一碰运气。
　　说不定占卜师还没有收摊呢。
　　不管如何，错过这次终归是很可惜的事情。

　　有别于印象里穿着明艳的歌星，绮莉上台穿的那件白衬衫就显得很朴素了，到现在和他出门都没有必要换衣服。

　　对此她的说法是：“他们是来听我的歌，不是来看我的人。穿那种花里胡哨的衣服才耗费体力和浪费时间吧。”

　　“况且我本身就已经很好看了。”

　　她的自信心和自恋程度貌似是成正比的。
　　这总是让人感到佩服。

　　萨博不看她，也不否认。

　　虽然她没有用“今天的幸运颜色是这个哦”这种语气来换掉自己的穿着，不过他的想象某种程度上确实成真了——他瞥到她的包上挂满了各色各异的钥匙圈，附带了很多可爱的织品，其数量让他几乎分不清她到底是在拿包还是在拿钥匙串。

　　这个点天几乎完全黑透了，只有一家家居所的窗户里透着朦朦胧胧的光。

　　幸运的是，占卜师的小屋子居然还在那里。

　　他们便得以穿过布帘，走进占卜师正在等着他们的房里。

　　然后，那里呈现电视上经常看见的那种光景。
　　这偏暗的灯光大约是三十勒克斯吧。

　　此外，还有一颗如掷链球球体般大小的黑水晶球，放在一本来历不明且内容不详的偏厚书籍上。占卜师老婆婆披着兜帽，无法窥知她的表情。这里只有气氛绝佳。

　　水晶球感觉好像随时都会发出光辉，映出她或萨博的未来。

　　占卜师在桌子前方放了两张没椅背的圆椅。
　　意思应该是要他们坐在这里吧。
　　就座之后，占卜师就轻轻一笑，移动了右手。

　　“我可以请你算什么？”

　　在开始之前，她这么问。

　　占卜师阴森地冷笑。这笑容虽然让人感受到魄力，但就印象来说，与其说她是名占卜师，不如说更像是名魔女。

　　她和桌上摆放的费用表实在很不相称。

　　费用表细分成好几类。大多数的项目就含在“基本方案”里。上面有好几项套组，其中也有一项是和“空亡”有关。
　　上头还记载可以看见一生命理的占卜方案，然后剩下很多都是有关恋爱的方案。

　　价钱也勉强过得去。

　　虽然这是萨博擅自的想像，不过：如果情侣在占卜上被指出契合度不好，他们会打算怎么做呢？

　　话虽如此，但到这里没让占卜师调查他的空亡就回去，这趟其实就等于没意义。

　　“基本方案就足够了呢。”

　　很意外的是，绮莉明明声称自己对这个很好奇，却好像不打算让人详细占卜。

　　“那你呢？”

　　“我要和她一样的方案。”

　　萨博这么告知占卜师，同时已经开始有种犹如在定食店点餐的心情。

　　接着，占卜师转向她：“先从那边的小姐开始。你的名字是？”
　　轻描淡写的语气就犹如在查户口那样，把身高、年龄、性别、喜欢的食物、讨厌的东西之类的问题挨个问了过去。
　　绮莉则如一回答——只不过用的是生理年龄，她也不知道对不对。

　　“我的占卜会看对方的面相、手相以及内心。我也会看见其中你不想让人看见的东西哦。”

　　“随你高兴。”

　　不知绮莉是信还是不信，她对占卜师的话毫无动摇。
　　从占卜师的兜帽空隙中可以看见她满是皱纹的皮肤。从中露出的目光相当锐利。
　　她接着指示绮莉伸出双手，慢慢说起占卜结果。

　　“首先是手相。你的生命线很长，应该会很长寿。现阶段也看不见会生大病……”

　　占卜师开始说起实在很常听见的评论。

　　萨博不认为靠手掌线条就会知道这种事。然而尽管想着这样不行，他还是会不禁想用成见去否定占卜。难道占卜师是以个人经验作为基础的统计，来进行判断的吗？他只认为她是单纯利用身体健康的客人很多，然后一面观察对方脸色之类的在做回答，也就是所谓的冷读术了。

　　接下来占卜师不断细细讲解事业、财运、恋爱等，只让他觉得老套的答覆。

　　一般人可能会觉得生气，觉得这是在诈骗，但绮莉却满意地听着占卜师的话。
　　她几乎没说什么坏事，只启示了光明的未来。当然偶尔也会督促绮莉要多加注意，但也不是特别会伴随性命危险的事。

　　不过最后几句话就比较引人深思了。

　　“你对世人有很深的认知。”
　　“因此世人对你的认知很浅。”
　　“你拥有这个特质，也许你会斟酌一二，看看是否需要改变。”
　　“然而一切让你改变的事情都是徒劳。”
　　“你做你自己，然后去承受你为换取个性而付出的代价。”

　　“好吧。”

　　很快，绮莉就被房间里的小物件转移了注意力。
　　萨博连理解占卜为何的时间都没有，就轮到了他。

　　占卜师用和刚才相同的步骤开始了占卜。

　　解答和绮莉几乎没有太大差异。虽然情况并不相同，但基本上都是在讲好事，而有时也会要他注意灾难。

　　她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原来如此……你似乎并不记得你童年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这话，绮莉的视线从一截某种动物的骨头转了过来。

　　萨博思索片刻，“没错。”

　　比起这些，占卜照理说是要算未来，为何要占卜他的过去也是个谜。
　　或者这只是作为必要仪式，在追溯过去而已？
　　嗯，大概就是这种东西吧。
　　直到这个阶段为止，他都是这么想的。

　　“这是……”

　　占卜师停下再次做出模仿仪式般的双手。

　　“你是‘宿命空亡’的拥有者。”

　　“唔哇，真的假的？！”

　　撇开当事人不说，对这结果最惊讶的绮莉。不过连“空亡”都是萨博到昨天为止仍不知道的单字，现在又新增单字给他，也只会让他感到混乱。

　　“简单来说，意思就是你从出生之后都会一直过着运气很差的人生。”

　　绮莉啧啧称奇，手还摸在骨头上不放。

　　“小姑娘，你别碰我的龙骨了！”

　　占卜师忍不住斥责道。

　　她没听到似的耸耸肩。

　　“那还真是倒霉到极点了哎……”

　　“你别摸了，小祖宗！”

　　绮莉遗憾地看了看造型古怪的骨头，终于放了手。

　　虽然这可能是偶然间的产物，不过她知道占卜师说中了。
　　然而，暧昧不清这点并没有改变。
　　只要稍微悲观地看待自己，应该也有不少人认为自己过著倒霉的人生。

　　可假如是罕见的空亡，对提出这点的占卜师来说也有风险。

　　萨博挠挠脸颊，有点困惑。

　　一直处于失忆的状态下，他的确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倒霉了——除非失忆本身就算得上什么倒霉事的话。

　　“这么说来，那个叫作宿命空亡的东西，今后也会一直持续下去吗？”

　　“不是的。刚才这位小姑娘说你会过倒霉的人生，但那有点不一样。”
　　占卜师解释道，敏感地瞪了眼又向龙骨偷偷摸摸伸出咸猪手的绮莉，把小魔爪给瞪了回去。

　　“宿命空亡确实稀有。但也并不意味着就会倒霉一辈子。”

　　占卜师从刚才为止都还很严肃的那张表情，其眼眸深处甚至看起来逐渐充满了慈悲。

　　绮莉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在房间里晃来晃去，随后她又把眼珠子转向散发着摆在房间角落的某块奇光异彩的水晶。

　　“过程的确会很不好，还会有无法受到血脉、双亲恩惠之类的坏影响，但这终究端看你的个性。要去做什么、要去成就什么，都是由将来的自己来决定。”
　　“你既不必悲观，也不必表现得像是喜剧主角。——姑娘你别碰我的七彩水晶！”
　　占卜师再次制止道。
　　绮莉讪讪收回手，不满咂嘴。

　　“承你吉言，谢谢了。”

　　萨博从椅子站起，打算离开，占卜师却叫住了他：“我要给你一个建言。”

　　“什么建言？”

　　“有的人用来实现目标的方法，是投入自己最光辉灿烂和最有创造力的部分创造一个布景，认为这样应该就能引来理想中的座谈会。另一些人则以漠视来实践自己深具远见的超脱。”

　　占卜师轻声说。
　　一字一句仿佛从无垠的高空飘浮而下，温柔地停降到她的听众身上。
　　萨博温和地笑了。
　　绮莉却好整以暇地等待后续。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这些人间幽魂已设法集中自己的重量，压在别人虚弱的身体。身为前者，要接受后者的存在……切记、切记。”

　　从房里出来，外面也明亮不了多少。

　　天空安静燃烧的光点显现出星星的位置，萨博不由得抬头观探夜空中的繁星。

　　此时，有一种常年盘旋在他心里的谜题，再一次浮现。

　　而绮莉在浅尝占卜的思想后，觉得已经够了：
　　如果说另一些人则以漠视来实践自己深具远见的超脱，那么显然，她嘲笑慈悲，坚持嘲讽才是自我表现最高等的形式！

　　“她刚刚在看我，好像说我是后者。你看到她的眼神了没？”

　　“我不认为你是那样。你远比她口中的人间幽魂要温暖，要有活力——”萨博打趣道，“也许太多了点。”

　　一阵风吹来，从天际捎来生命微弱的游丝。
　　深夜也开始了它的活动。

　　街上的余光就像是随时会熄灭的风中残烛。

　　“你不要把我扯进来。我的心已经被幽灵占满。”绮莉低声否认说，可惜身边的人并没有注意。
　　她在他转头过来的时刻抬头问：“你觉得怎么样？第一次的占卜。”

　　“你呢？”

　　“大致上心满意足。那个占卜师在社会上相当有名，命中率也很高。”

　　“这样啊……那职业乍看之下很简单，但是应该很困难吧。”

　　萨博慢吞吞地往前走，也不知道要去哪。

　　尽管半数以上都是固定套路、符合占卜形象的常见结果，但当中也有出现让人为之惊讶的内容也是事实。那些是光凭客人提供的关键字也难以得出的事情，并不纯粹是只要拥有漫长人生或占卜经验就可以提出的猜测。
　　他原以为今天不会发生任何足以使他感到惊讶的事，一天会就这么结束。

　　“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他和刚才一样说话很拖泥带水，在这之后稍微陷入了沉默。

　　“假设有一只乌龟好了。”

　　“哈？”

　　他突然拋出这种无厘头的话。

　　“它是只脑筋非常好的优秀乌龟。可是，假设它因为遭逢意外而翻了过来，你不认为那样很糟糕吗？它会变得无法靠自己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