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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Ch.6-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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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就在这里散了很可惜,但是后天(演唱会的日子)她就又能见到萨博了——表演结束后,她和萨博约好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再次碰面,因为她对某项活动很感兴趣。
要问那是什么活动,那就是“占卜”。
“我对空亡很感兴趣呢。”
“……空亡?”
听到平时完全没听过的词汇,萨博不禁反问。
绮莉便解释了一下。
简单说的话,那是可以看见自己厄运时期的占卜。
萨博当然听说过占卜很深奥。
不过原来也可以针对对象来占卜的吗?
他一直以为会是要在身上戴红色饰品、这个月别忘了东西……
在超级外行人的想像中就是这般程度。
然而,根据绮莉所说的又好像不是那样。
当萨博答应这件事的时候,他很无奈地问:“真不明白你小小年纪,怎么会如此迷信的?”
这是一个蠢问题。绮莉不屑回答。
其实不能怪她近年来越来越迷信。
再怎么坚定的无神论者,经历了“穿越”这档子破事儿以后,是个人都会对“神明”、对冥冥之中的“老天爷”产生一定程度以上的敬畏。
在那之后她着实疑神疑鬼了一阵子。
她认为自己也仅仅是表现得“稍微”严重了点。
另外,绮莉认为她自己,有过于杂食的特性。
具体表现在于:平时不把什么东西放在心上,在大事情面前却深受依赖性影响。
占卜,虽然起源应该当然是出某种巫术,但这也可以说是企业战略顺利奏效的结果吧。
近年占卜广受欢迎应该也是其中一种趋势。
然而在成为风潮的同时,其可信度也曾遭受质疑。
某知名占卜师就曾经因为占卜失败而被迫引退,这甚至还成了大新闻。
她不会说占卜本身没价值,但沉迷或太相信也是个问题。
不过占卜的内容,可以说就是勾得起这么多人的兴趣,而且充满魅力。
好歹它也曾风靡一世。
从即使现代也备受相信的这点看来,应该也算有些命中率吧。
其次,她对此也是抱着挑战心。
人不可能靠占卜来看透未来、看透一个人。正因如此,她才想让人占卜一次,证明那是谎言。她想做出那是冷读术(①)之延续的结论。
①冷读术(Cold Reading):无事先准备就读取对方的心的技巧。若无其事地从对话中引导出本人资讯,再让对方深信“我比你还更了解你自己”的话术。
不带给对方不信任感并引导出资讯,或是让对方相信自己,虽然件非常困难且需要高超技术的学术,但是只要通过训练,很多人都能做到凭观察能力或洞悉能力来获得对方资讯,再将此藉由巧妙言语传达,令对方深信自己能够透视他的未来或过去。
“而且因为听说这个岛上来了很有名的占卜师呢。”绮莉这么回答。
萨博觉得不可思议地歪歪头。
“我想试试看会不会灵验。”
她清楚地表达完意见,他便双手抱胸,露出了思考动作。
“虽然这是个很单纯的问题,不过你是那种相信占卜的人吗?如果你从一开始就尽是怀疑,是不会有任何收获的。”
“我不能相信吗?”
“不,我没那么说。只不过……那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去相信的东西吧。”
绮莉像个坏女孩似的笑了一下。
“人通常都会抱着矛盾。比如说我,我会说神和鬼都不存在,但伤脑筋时还是会去求神拜佛。”
这表达方式很棒。
神是不存在的、幽灵是不存在的——放出这种狠话的人大致上都会去祈求神明。他们新年会去参拜神社,祈求无病消灾、生意兴隆、实现恋情,然后说“神啊,求求你”并且双手合十。
这基本是把神佛当成自己的保姆。
不寄望多少期待,所以就算愿望没有实现也视为常态。
这即使换成占卜也一样。
人要相信什么、期望什么都是千差万别。任谁都无权否定。
她本身对占卜也只持有平常心。
硬要说的话女生是有喜欢占卜的形象。
可是仅限绮莉来说,萨博实在无法想像她在影视虫面前说自己的幸运色是红色或白色,然后改变穿着、衣服,或在包包上挂装饰品……
这简直让他无法想像。
他对这种东西向来没有兴趣。
不过……
如果是和她一起的话,也许就变得令人期待了。
音乐会的地点是一家旅馆,这是一所豪华的旅馆。
欧洲的建筑风格,有着白色和金色圆顶像极了印度阿格拉,旅馆外有着绿油油的整齐草地,处处绿树成荫,庭院中央的人工喷泉绵绵不绝地喷涌着。
要是平时这里定会有许多的旅客在此留宿。
而在夜晚安安静静的,能听见树梢上的鸟啼。
堂吉诃德很豪气地包租下了这里,直到演唱会结束。
正式出道的演唱会……
是怎样的呢?
变成麦克·杰克逊那样的明星,曾是她小时候的梦想之一。
那时这个遥远的梦想还在那遥远的远方藏着。
她父亲说要帮她完成梦想。
一切都还没来得及。
而现在,这个梦就在这儿,在她身旁像一个圣灵一样降临了,如此接近。
来的人很多。
演出经验相当丰富的绮莉完全不觉得紧张。
她坐直了身体,微微撸起洁白的衬衫衣袖,戴着一条闪闪发光的珍珠项链。
呼出的气在舞台的光线下变成了乳白色的薄雾,挥发着淡淡的光辉。
一旦开始演奏,她整个人都沉浸在音乐里,再不受外界的任何打扰。
最初的华彩响起时,竟让人觉得,那吉他的音有种柔和而霸道的力量,不由分说地盖过了厅中的一切纷乱。
一般情况下,表演者在舞台上是很难看清台下的人的。
绮莉本人对此深有体会。
哪怕演奏中刻意往台下去看,往往也只是看到一片毫无意义的形状,辨认不出谁是谁来。
而在专注于演奏的过程中,谁也不可能总是刻意地去看台下。
然而这一次,这种接近封闭的感官之中,却挤进来一个东西。
一个人。
萨博。
这一次,她竟然莫名其妙地注意到了他。仿佛并不是她自己注意到的,倒像是这个人的身影,就那样硬生生地挤进了她的视野。
接下来的时间里那个人的视线没有一刻从她身上移开。
自幼学琴到现在,大大小小的演出少说她也演过一两百场,早过了会因为观众的注视而脸红心跳频繁失误的年纪了——再说即使是那时,她也从没有紧张过。
现在的她能够在几千人的注目中怡然自得地演奏,只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中,再不受外界的任何打扰。
但这个人的视线,却让她无法忽视。
这使她甚至隐隐有些在意,揉弦的频率高了很多,琴音也显得更加动情。
她的左手微微发紧,指尖敲击琴弦好几次都用了多余的力度。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似乎还是她很小的时候才有的事。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演唱会结束。
等到听众们都散了,灯只剩下几盏亮着,Baby-5和几个工作人员走到她面前。
“我们在天亮之前打算把舞台收拾好。”
“现在不要搞。”
她回答道,声音里像往常那样带着一种调皮的调调,就好像此刻舞台上飞扬的不是灰尘,而依旧是灯光下的歌手锻造纯熟的情感和台词似的:“你们都走开吧。我想在这里自己待一会儿。”
她打算把人都赶走。
“你确定?”充当她保镖的德林杰问。
“我当然确定!我想在这里一个人唱得疲软才回家。”
“喂——”德林杰走下台以前他突然用手电筒打出几闪明光,大声问:“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回旅店睡觉?有没有必要?”
她拱起手掌,在耳边做了个收音喇叭:“什么必要?”
“我问——为了出道的虚荣心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到底有没有必要?!”
她想,他的潜台词是在讲“你不需要这么努力”。
在确信这回听清了以后,绮莉用一种滑稽的方式摊了摊手,笑着大喊:“当然没必要!”
可老天!她的双眼转向黑暗的观众席——她只是忍不住跟那位与她一同留在这里的人,一起尽情地发笑、大笑,直笑到精疲力竭才想起回家。
Baby-5边走远边大喊:“那你注意安全!晚安!”
“晚安!”
“晚安。”德林杰不情不愿地说。
斯图西也朝她抛了个媚眼:“晚安。”
见他们都走了,绮莉打开其中一盏投影灯。光束几经反射正好打到空荡荡的观众席上。
灯光闪了闪,好像友好的眨眼。
仿佛响应般,有一个黑影从观众席中站起来,缓缓走向这边。
舞台照明灯灭,绮莉用遥控器控制投影灯转动,为他照出一条迎接的路。
萨博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俗人。
由于每天跟风险打交道,使他养成了讲求精确和实效的性格。对于音乐这种无所谓定型的风雅之事,他心怀敬意却毫无兴趣。
这是他第一次,感到自己被一段音乐打动了,连心跳都微微加速,皮肤上泛起一股陌生的热度。
他本想说些嘉许的话,但绮莉率先叹了口气。
“结束得太晚了,我想那位占卜师也已经结束营业了吧。太遗憾了,居然错过了时间。”
“是啊。”
萨博姑且应道。随即,他走上台,照在他身上的灯光便也融入了她的存在。
他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是什么理由叫你涉足这行?”
“理由?噢,噗……”
被光束照着,一种这世界上只剩下她和他的氛围令绮莉莫名笑出了声。她看了看四周,凝望着灯光之外的模糊的黑暗。而黑暗中的空荡,像一囊时空的扁虫贴墙游经,它一路吞没白天的日常垢积在人体感官上的司空见惯。
“我也不知道!我想,我只是……喜欢赖在这里?”她环视被异化的剧场空间。
瞧,现在他们就像戏剧里的男女主角一样站在舞台中央。
萨博应了一声。
这样就可以很快乐吗?
真是简单易懂的人……
而就在目光对接到投影灯口和男主角清晰的上身轮廓的那刻,她的灵感火光一如对回忆的闪现:“刚刚你在观众席下面,为什么那样盯着我看?”
“哪样?”
见他有些困惑地笑笑,似乎没搞懂她的意思,绮莉把眉毛皱得一高一低。
半响,她的眼睛变得很明亮。
对视他的眼神仿佛演示一般,变成一种若隐若现的窥视、一种出于本性而无心的挑|逗。
那种眼神到后面甚至相当放肆,热切地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微小的动作。
同时她的嘴角勾起恶劣的弧度。
“——就像这样。”
难道在台下的时候他真的用这种眼神看她?
萨博好像被火烫到一样。一种热度从脸上升起,毫无由来,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