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心怀不轨》沉遇

2、第 2 章

　　我待在陈国的太子府邸已经快半个月了，却还没见过我未来的的夫君。陈太子名魏姜，听说十分的骁勇善战。他奉命去攻打赵国，如今已经在得胜回朝的路上。
　　府里的下人绘声绘色地向我描述太子的战绩，试图让我同他们一起感叹太子的英武。
　　然而我想他们忘记了，晋国也是差点被陈国攻打的国家，我并不能同他们一样为陈国国力强盛而自豪，我只会下意识代入被打败的赵国，兔死狐悲。
　　陈国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除了刚到的时候见过陈王，我就再没进过宫。陈太子没有兄弟，姐妹也甚少，他早早地就开府出宫，陈王后逝去后，他同后宫的联系越发少。陈王后宫的姬妾也没有几个，听说以前倒是有个十分受宠的宜姬，只是很早就亡故了。
　　太子回来的比我想像的要早，为了赶在丧期之前，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同我成婚。
　　婚前我并未见过他，新婚夜他亦没有来。不过我可以理解他，因为我只是一个即将落败国家的公主，能够成为他的妻子并不是因为我与他心意相通，也不是因为我姿容艳丽才名遍天下，而是因为陪我嫁到陈国的嫁妆里，有两座晋国的城池。
　　两座城池就让我成为陈国太子妃，我想陈王或许并没有如传闻中说的那样很宠信太子。面对我这样的妻子，魏姜没有在成婚时当场翻脸，而是好好完成典礼，已经可以称得上一句善解人意了。假使他当即与我相亲相爱举案齐眉，我反而会毛骨悚然。
　　是以已经过了好几日，我也不知道我的夫君是何模样，脑子里对魏姜的印象，只有成婚当天隔着覆面步摇上的珠帘和手中的团扇隐隐绰绰看到的那个挺拔高瘦的身影。

　　时间久了，太子府里的人也管不到我，我就常常出府到街上走一走。
　　陈国的都城里有一间酒肆，唤作有名酒肆，店如其名，果然有名到我在永州都略有耳闻，如今我也成了这里的常客。
　　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喝酒吃肉，而是为了寻人。
　　那个人曾说若我到了陈，到有名酒肆找跑堂的报他的名字，他就会知道，过几日便会来与我相见。可是我在这里等了半个月，也没见到他。
　　跑堂的看起来很迷茫：“我们这真的没有一个叫郑陶的人。”
　　我比他更迷茫：“可是他明明说到这里就能找到他。”
　　跑堂的为我出谋划策：“莫不是这位公子已经去了别国？”
　　我正要回答，就听到隔壁桌的人应声道：“郑陶？”
　　这间酒肆二楼的格局很是注重私密性，桌与桌之间用竹帘隔了起来。我听到这个声音偏头往隔壁桌看去，只看到一个正在喝酒的身影，听声音应当是个年轻的公子。
　　“正是，”我问道，“公子是否识得此人？”
　　他寻思了片刻，回我道：“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是需要仔细确认一番，不知姑娘寻他何事？可有些外貌描述？是在何处识得此人的？”
　　等了这么些天终于有个线索，我十分高兴，当即回答道：“我寻他是有一些私事，不便告知，但是其他却是可以说。我与郑陶认识已有多年，他在每年的七八月份会到晋国永州城外的山庄避暑。他喜欢读书，但是身子不大好。郑陶已有三年未去晋国了，中间我与他曾有信件往来，到底也是许久未见，我一时也不知他如今的模样变化如何。”
　　我说完才意识到隔壁已经沉默许久，我想着他可能在思索我的话，也不敢打扰，只是问他一句：“公子可有眉目？”
　　那人过了好大一会才开口，只是不知为何声音有些奇怪：“姑娘描述之人与我认识的郑陶有些相像又有些不同。我认识的郑陶如今去了别国做生意，三五日也回不来。不若我去信一封问问，只是路途遥远，姑娘现下也可以与我再多说一些，或许不用等他回信我便能确认。”
　　听了这番话，我当即与他约定了时间，重重地谢了他。

　　这位公子很是神秘，似乎并不想让我知道他的姓名，只说他在家行二，让我唤他二郎。每次在有名酒肆与他相见也都是隔着竹帘，以至于一段时间下来我们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相谈甚欢，我却对他依然不甚了解。
　　他细细问了我许多郑陶的事，我觉得无关紧要，也就都告诉了他。他同说我他已经去信告知，若我们所述为一人，不日郑陶就会回来。
　　得知这个消息，我很是欢喜，像是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我知道我很快会见到郑陶，但不知道会这么快。

　　在二郎同我说过的第三日，我就在有名酒肆的巷口见到了他。
　　他骑在马上，高高地坐着，面容由于背光有些模糊，他叫住我，唤我静龄。
　　三年未见，他的变化太大了，我甚至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我问他:“你是谁啊？”
　　他似乎是轻笑了一下，回我道:“我是郑陶，是你要找的人。”
　　我震惊的表情仿佛取悦了他，他下了马走到我面前，指着自己的脸对我说:“认出来了吗。”
　　我仔仔细细地看了他，高了些，黑了些，样貌还是好看的，但是看起来与三年前有了一些不同，我又点疑惑，也问了他:“你的病好了吗？我记得你之前咳疾总是不见好，怕冷怕热的，如今竟能上马了。”
　　他认真同我说:“已经三年了，病情自然养好了。便是你养一只小狗，三年时间也足够他从蹒跚学步变成一只猎犬了，更何况人呢？”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我到了陈一直在寻你，你可知晓？”
　　他点点头:“二郎给我去了信我就马上往回赶了。”
　　我抚掌叹道:“我看你如今身子十分强健，想必你的父亲定是很欢悦。”
　　听到我的回答，他的表情有了一瞬的凝滞，转瞬又笑起来，变化快得让我怀疑是不是看错了。他问道:“你寻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我“哎呀”一声:“早知今日会碰到你，我应该将玉璧带出来的。当初你同我说的话，我都记得，及笈之后也一直在等你。”讲到这里，我心里觉得有些难受，但是想到母妃的交代，我只得叹道:“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既然我不能应诺，我就想把玉璧交还给你，毕竟是你母亲的遗物，很重要。”
　　他听了我的话，应道:“那我陪你回去拿吧。”
　　他的反应很是平淡，让我觉得心里有些憋屈，一直在闷头走路，也就没有发现他走在我前面，对去太子府的路很是熟悉。

　　到了门口，守卫对太子见礼的声音才把我惊醒。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郑陶略过行礼的人负手进门，跟他到了廊下，他才回头看着我道:“玉璧不用交还了，你已然应诺。我就是魏姜，也是你的夫君。”
　　我大吃一惊，看到行礼的侍卫心中有些相信，又有些不可思议，我的夫君怎么会是郑陶呢。
　　我与郑陶相识十二年，我被送到永州城外庵庙里的时候刚好是夏天，庵里生活清苦，不过这个倒还在其次，只是每日早课晚课的辛苦让我有些不适。但是我私心里认为这并不能怪我，毕竟纵览六国，即使公主繁多且大都有才艺傍身，也没见到谁家公主是擅长念经的。我在宫里时虽然不得父王宠爱，但他也不会逼着我天天早起念经。
　　庵里的姑姑们十分安静，每日在念经之外也不曾闲话，我只能佯装头疼跑出去散心。
　　郑陶住的山庄就在招提庵的后山，我也是在那里认识他的。不过我认识他的时候他的身体还十分不好，当时我正在后山发呆，远远就看到他坐在树下看书。我的哥哥们没有一个喜欢读书的，除了在学堂，其他时候不是玩乐就是跑马，我就十分新奇去找他搭话，他也很和善地回答我，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夏天的时候他总会到山庄避暑，每日早课之后我就常常跑去后山找郑陶，他虽然身体不好，但是懂得东西很多，因而我很喜欢同他讲话。
　　我认真想了之后发现我所认识的郑陶并没有喜欢骗人这一项喜好，我一时有些惊讶:“你为什么以郑陶自居？”
　　魏姜见我相信，似是松了一口气:“我的母亲是郑国人，郑国产陶，因而我化名郑陶。毕竟一国太子去其他国家边城，总是让人忌惮的。”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一时不知道再跟他说什么。我想找到郑陶是因为想把玉佩还给他，告诉他我已经嫁人，不能如诺嫁给他。我事先想过今后如何与魏姜交谈，也想过见面后如何与郑陶交谈，但是现在乍然让我知道郑陶就是魏姜，震撼之余未免有些不知所措。
　　魏姜仿佛看出我的无措，他召来侍女送我回去，又很是温和地告诉我他还有事情要忙，下午再来陪我一起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