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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动乱 ...


  •   幼悟去后,官家待张娘子愈发冷淡,之前种下的那根刺横亘在那里,对官家来说,不信任便可摧毁了所有的好感。张娘子却愈发张狂。虽位分是美人,张娘子一应待遇却远超皇后。张美人每次出席宴会,连戴的头冠都定要比娘娘更大,更华美,更贵重,官家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冷。徽柔姐姐每每不忿,觉得张娘子受宠才敢如此嚣张。其实若是官家一如既往地宠爱,张娘子到不会在意这些面上的东西,她是真正的有情饮水饱。就是感觉到官家对自己淡了,张娘子才会更加处处僭越,来证明自己依旧受宠,依旧是官家所爱。

      太医说张娘子身体损耗过大,怕是难有身孕了。翔鸾阁便推许兰笤上位。我却发现张先生不仅没设法阻拦,反而暗中相助。我便明了,这许兰笤与张娘子定不是一心,或许还结怨颇深,只不过翔鸾阁的人不知道,又或者是知道,却觉得许兰笤成不了气候。

      此时,张茂则暗中添火,翔鸾阁内斗加剧。以前还有孩子牵绊着张娘子的心神,如今张娘子没了软肋,到是对坤宁殿和仪凤阁频频出手,愈发狠厉。娘娘有后宫之主的高位和曹家的名声,苗娘子有我们姐弟二人,自是不愿伤了自己这玉瓶,只为砸张娘子那只蟑螂。此时,许兰笤的出现,转移翔鸾阁的斗争视线,保住我们这玉瓶,不显山露水,却轻易扭转了后宫格局。张茂则是个人物呐。

      不喜翔鸾阁两个女人的虚伪和酸味,官家来坤宁殿的时候到是多了起来,甚至显得温情脉脉。一切顺意的时候,一场作乱却悄然展开。

      近三十年的现代习惯,我晚上总是睡得迟,正在灯下看今日怀吉摘录的劄子,顺喜过来了。东宫的人何时进入,何时离开,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做什么,都是要记录的 。顺喜说东宫的侍卫少了一个,李琪,戌时点卯还在,子时点卯却不见了人,出入门禁的记录薄上也并未登记。这说明李琪是翻墙偷跑出去的。

      李琪偷跑,必定会被发现,如此犯错,便再不会被任用。可李琪家中并不富裕,常理来讲,这份工作,应当非常重要。此时宫门已关,他出不得宫,那么今晚他不得不出去的理由,还是在这宫里,能让他放弃侍卫这份收入颇丰的职位,那么…

      顺喜又道,“李琪前阵子赌钱,欠了外债,请了几天的假,据说被他爹打得狠了,都起不来床。我看他后来再没赌钱,便没汇报。可最近李琪手头又宽裕了起来。臣没及时发觉异常,臣请恕罪。”
      “除了赌钱,还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了,若说有,便是他的家世,算起来也算与娘娘有几分关系。他的叔叔娶的是曹家管家的女儿。”

      开始,我还可以安慰自己,一个好赌又懒惰的人,今日不过是偷溜出去与其他侍卫赌钱,日后撵了便是。可是如今又与娘娘有了联系,顿觉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侍卫既然归禁军管辖,便通知禁卫军吧,说咱们这里的一名侍卫,翻墙跑了,不知去向。”然后,顺喜领命而去。

      “福来,你去向官家汇报。官家若休息了,便去找任守忠。记得添上,他仗着自己能与娘娘粘上那么一星半点儿的关系,平日里便不怎么守纪律,难以管教。”福来立马明白了我的意思,这样一旦这名侍卫今晚出了什么事,爹爹反而相信与娘娘无关了。

      结果没多会儿,宫里便骚乱起来,入目的是福宁殿方向的熊熊烈火,耳边的是宫人的尖叫声,和马蹄的声音。福来和顺喜这时早已回来。皇后娘娘口谕传来,让我们紧闭宫门,不得外出。确实应该如此,此时我们这些没什么战斗力的人贸然出去,说不定反而钻进了早已布置的埋伏,成了人质可就给爹爹添乱了。最安全的到是在自己殿中呆着。所有的侍卫,内监,宫女,都严阵以待,手握武器,甚至有拿菜刀的和拿椅子腿的。我也穿了套福来身量小时穿的内臣衣服,躲在了角落。

      娘娘在暴乱发生之时,手持长剑,站在殿中,挡在官家前。那一刹那,娘娘掩藏多年的武将之魂苏醒,挥斥方遒的气魄,杀伐果断的狠厉,震撼了在场每一人。爹爹感动,爹爹感激,这是真的。同样,爹爹不喜,也是真的。所以爹爹要在娘娘镇定指挥之后,与她斗茶,只为说一句“皇后看似淡定,其实心早就乱了。”爹爹喜欢的是娇憨的女儿家,跌跌撞撞一路跑来,只为拥住那个让自己安心的怀抱,而不是那个手持长剑,面无表情说出“凌迟处死”或者“按律当诛”的女人。他们若是君臣,可传扬一段佳话,若是夫妻,就只剩戒备提防,心有余悸了。说到底,爹爹的性格,当时的年代,让他根本接受不了,更别说欣赏娘娘这样的女人了。

      这场暴乱开始的人心惶惶,结尾却是草草收场。禁卫军的参与更是加快了闹事侍卫的抓捕。不过几个侍卫宫人喝酒闹事耍酒疯,连个活口都没留下。又是如此低劣的政治斗争的阴谋!

      有些官员开始上奏,宫中作乱与贝州叛乱情形相似,都是神志不清,杀人放火。五名作乱侍卫竟有两名与娘娘有关,暗示娘娘才是这幕后指使。五名侍卫中,一名与坤宁殿侍女有染,一名就是我东宫的了。他们倒不是说东宫意欲谋反,我年岁太小。而是意有所指,暗示娘娘手太长,伸到了东宫。若皇后谋反,把持东宫,则可扶持我这个年幼太子做傀儡。而皇后便可手掌大权,如刘娥一般。幸而主动捅出侍卫李琪与娘娘的那点子联系,抹除了娘娘欲蒙蔽教唆我的可能。甚至据东宫属官所说,李琪多次主动攀扯娘娘,到让爹爹更加相信娘娘无辜,此乃阴谋了。

      我都能看透的这场拙劣的表演,爹爹又怎会看不透。爹爹最是眼清目明的人。即使爹爹把新政官员几乎全部罢免,也不是信了那些人的鬼话,主要还是为求安稳,不想朝局动荡。爹爹没疑心娘娘与贝州叛乱有关,只是不喜她只讲规矩,不懂人情,多年相伴的侍女,也是说杀便杀了。危险时刻,挺身而出,舍身护驾,他可能没法爱上这样的女人,此次,却不疑她的忠心。

      而王拱辰等人,又上书,张娘子,不顾安危,愿与官家同死,品行高洁,臣等敬服,应予高位。所以,爹爹同样也没了当时看见小白兔子的张娘子跌跌撞撞跑来,求拥抱,求同死的悸动。

      爹爹疑心张娘子与前朝勾联,却仍是允了张娘子贵妃之位。众人看张娘子身居高位,花团锦簇。却也有人明白,官家给了高位,便是补偿,以后的怜惜宠爱,不会如往日般了。自从她主动要了这贵妃高位,自从她串联朝臣,收受重礼,她就不是官家心中的白兔子,而是一个欲壑难填的,一个他从未真正看清的心机女人。

      这一年,宫里一直都不平静。没多久,许兰笤去了,连带着尚未出生的孩子。许兰笤去了,于我而言,没什么,恶有恶报。可那个没出世的孩子,却让我物伤其类,颇有兔死狐悲之感。

      我从没想过,爹爹会对自己孩子的死,如此宽容。贾婆子,畏罪自杀,按律,当诛九族。可爹爹仁慈,感动于贾婆子对张娘子的忠心,感动于贾婆子与夏竦不离不弃的爱情,然后把贾婆子好生安葬,全了她一生与夏竦再无分别之苦的愿望。

      我庆幸,目前自己是爹爹的独子,爹爹疼我,爱我,耐心教导我。前世,我眼睁睁地看着,爸爸和妈妈都奔向一个幸福的新家,唯留我一人在寂寞中枯萎,腐朽。今生,我该庆幸吗,自己不是被几滴泪便遗忘的那个。我是最讨厌张娘子的。可是,张娘子为了死去的女儿,同徽柔姐姐,同仪凤阁,或许还有,同我,同娘娘,争斗到底,不死不休。可是爹爹仁善,感动于世间少有的真情,对杀死孩儿的凶手,理解,宽恕。说什么人死灯灭,于是给了凶手一个最后的圆满。

      自从我长大些,便再没小儿之态了,可此时,在仪凤阁,我却抱着苗娘子,久久不撒手,想闻闻姐姐的味道,想感受下母亲的爱护疼惜。苗娘子只当最近事多,我吓着了,安慰了我许久,让我不用怕,说我是金灿灿的大宝贝,爹爹和娘娘都会保护我的。然后像小时候那样,拍着我的背安慰我,给我吃了她亲手做的桂花糖。徽柔姐姐也凑热闹,笑话我胆子太小了,吹嘘当时她是如何如何的勇敢,见了火光,一点儿都不怕,若是贼人来了,定时要来一个杀一双的。看着她们那么耐心的哄我高兴,心里终好受了些。

      到是怀吉发现了我的不对劲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吓着了,是物伤其类的不安。那天晚上,怀吉来到我的寢店,讲了动乱当日的事情,“官家在坤宁殿,最最担心的就是公主和殿下了。公主有苗娘子陪着,殿下却是一个人在东宫。听张先生说,那时候情况未明,不知贼人多少,官家却要来东宫找我。还是娘娘强硬的拦住了。后来,臣同其他几名内臣送张娘子到坤宁殿,官家都没顾上张娘子,一看见怀吉,就让怀吉立马来东宫,看殿下如何,是否安全,是否吓坏了。还让怀吉捎了话,让殿下不要害怕,不要着急,告诉殿下他的爹爹和姐姐,公主都很好,贼人马上就灭了,让殿下不要担心。”

      怀吉像我儿时一样,照顾我躺下,帮我掖了被角, “官家对殿下是极爱重的,心心念念都是殿下。许娘子的孩子官家也是喜爱的,可是官家知道这个孩子,却没见过,心里的感觉也就陌生,自然不同与殿下这般日日相处来的感情深厚。官家最疼爱的是公主,最看重的便是您了。”

      “怀吉,你真好,谢谢。”我拉着他的手,摸了摸我的额顶的发,像小时候那样。嗯,被摸头发的感觉,跟儿时也是一样的,都是暖暖的。我不知道自己被安慰了多少,但是,我不会再庸人自扰,胡思乱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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