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早虐文有生路吗》馋不知

42、第 42 章

　　岚苑中的日子便这么无趣却温馨过了下去，月芜二人正是情浓，蜜里调油有滋有味，那几个下人却只得干巴巴看着，酸涩不已。

　　快过年时，天生异象也未曾好转，仍旧日夜不分。风雪也在下下停停，冷得厉害。
　　但想着过年，二人还是带着下人去了镇中，看看能不能买到些东西。

　　几人久未出门，对外面的世界一时有些惊诧。
　　镇中之路都被风雪所覆，大路上有些清扫过的痕迹，勉强还能走，小巷便无人去管了，有些地方的积雪已埋到了腰处。

　　路边屋檐下偶有冻死之人，僵硬靠着墙根，还保持着蜷缩的姿势。

　　江承盛提着手中灯笼，往那方向看了许久才转过头，出门时的雀跃忽然落了下去，紧紧捏着掌心里的那只手，再也没说什么话。

　　镇中本就不多的铺子如今已关了一大半，只少有几家点了大红灯笼，试图在这天灾里给小镇添些过年的喜气。但在这凄哀氛围下，红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只是徒添阴森之气。

　　首饰铺子的掌柜抄着手站在门口，看着路上行人都往屠夫的肉铺那儿去，不由唉声叹气，这般世道，他家的珠宝首饰已许久未开过张了。

　　月芜几人也略过了首饰铺，奔着肉铺而去，家中那点活物早已宰杀完了，只剩些腊肉，被冻得硬挺挺的，风味算不得好。

　　肉铺的掌柜很是得意，挂着和善笑意，干着坐地起价的事，一块肉竟叫出了往日十倍的价钱，不少人骂骂咧咧说他黑心，可说完却也还是要买。
　　绿叶的菜早在下雪后的半个月内全冻死了，除了肉再也买不到旁的过年，许多人不得法子，只得咬牙忍痛买了，更多的人还是对这价钱望而生畏，转头回家。

　　阿宗提着手上一大块肉，算着账，可劲心疼银子，不禁嘟囔道：“这点肉都要赶上金子贵了，这张屠夫也真是黑心。”
　　江承盛轻叹了一口气，道：“这般世道，攒着银钱，也无处花去，只是苦了普通人家。”

　　月芜抚了抚少年脑袋，温声道：“回家吧。”
　　“嗯。”

　　三人提着灯笼缓缓往回走，路边不时有人乞讨，却惹了人怒，连连道着歉。

　　江承盛多看了几眼，道：“镇上日子一直也算是富足，家用应该有些余粮才对，怎会有如此艰难……”
　　阿宗叹气道：“少爷是忘了那些山匪么，他们打家劫舍，可是抢了不少人家。”

　　“也是。”
　　阿宗看他神色，生怕他一时心软，忙道：“少爷走吧，这帮得了一顿，也帮不了下顿，先回去吧。”

　　拐过去岚苑东侧后门的巷子，三人便听见有老妇哀求之声。
　　“行行好，求求你们了，行行好吧！”

　　远远看见前面一老妇抱着个半大的孩子，正跪在后门门口，磕着头说：“就收留我们吧，我什么都能做，一天给一顿就好了，求几位姑娘发发善心吧……”
　　门内传来厨房丫头的声音：“你们拿着这袋子米走吧，够吃一段时间的了，别为难我们了。不是我们不收留，我们也是下人，做不得主的，你快走吧，让我们家先生和少爷看见了，会不高兴的！”

　　月芜皱了皱眉，还未想出是哪里不对，便被江承盛牵着手拖了过去。
　　那老妇也看见了这衣着光鲜的二人，毫不犹豫便跪着往他们的方向挪了两步，砰砰磕起头来。

　　“求求两位活菩萨，求求你们，就收留我们祖孙俩吧。”
　　江承盛想去扶她，那老妇却不肯起来，不停磕着头。
　　他只好这么受着，将拿包鼓鼓囊囊的荷包塞给了老妇，道：“这里应该够你们生活一段时间了。”

　　老妇却不肯要那银子，仍旧固执求他们收留：“公子行行好，我们实在是无家可归，公子就留下我们吧，我什么都干的！只要能给我孙子一口饭吃，我们下半辈子就给您做牛做马，干什么都行啊……”

　　月芜冷冷看着老妇，道：“米不要，银钱也不要，为何非要我们收留？”
　　老妇看出这男人身上的冷峻，轻轻打了个哆嗦，又磕起头来，哭道：“实在是我们祖孙俩无处可去啊，这雪下了这么谢天，给家里的茅草房压倒了，他那可怜的父母都被砸死了，我知道你们是好人，求求你们帮人帮到底吧，就赏我们一个落脚的地方吧……”

　　“你们走吧。”月芜不为所动，面上只是平常的温和，毫无不快，更无不忍。
　　老妇顿时急了：“公子，你赶我们走就是要我们的命啊……”

　　“月芜。”江承盛皱了眉头，面色却是犹豫，张了张口，未能说出话来。
　　那祖孙俩却立刻抓住了机会，向前又跪爬了几步，扯着江承盛的衣角，又是叩头，又是说话，直将少年说得满面为难。

　　江承盛目光扫过老妇怀中搂着的孩子，瘦的一张小脸干巴巴的，不由动了恻隐之心，抬头对厨房的丫头苦笑道：“先带他们回去吧，煮些热乎的给他们。”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公子长命百岁！”那老妇按着孩子的头又是几声砰砰响，吓得他连忙去扶。

　　月芜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松开的手，皱着眉头若有所思，虽然还想出些什么，但心底并不认同他的举动。

　　阿宗看着三个丫头扶着老妇的背影，挠了挠头，嘟囔道：“他们这是要赖下啊……”
　　江承盛被镇上惨状所动容，如今两个求助之人便在眼前，心中有所安慰，道：“赖便赖吧，到底是两条人命。”

　　阿宗叹了气，道：“两个是能帮一帮，可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不各个都来堵少爷你，总不能把遇到的都带回家吧。”
　　江承盛自然也明白这道理，心中劝说自己，遇到了便是缘分，至于往后的事，便往后再说吧。

　　无人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月芜听了阿宗的话，脸色忽然一滞。
　　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不各个都来堵……

　　岚苑自从被山匪袭过后，为了低调，大门便再未开过了，这些日子众人都是这后面进出。
　　月芜扭头看了一眼后门所在的深巷，这里是一条死路，也并无旁的人家，便是挨家挨户敲门求收留，也不该知道敲这个后门。

　　“月芜，你怎么还在发愣呀！”发冷的手被一团温暖捂住，月芜眼神聚焦在少年的脸上，想了一想，忽然捧了他的脸，措不及防落下一吻，吓得阿宗跳了起来，他虽知道两人关系，可亲眼目睹便是另外一回事了，忙不迭脚下抹油，溜了。

　　月芜轻咬了咬少年的唇，不满道：“不要收留他们。”

　　少年脸色通红，又惊又疑，月芜这是……在撒娇？
　　“好不好？”见少年没有回答，他不满又催促了一遍。

　　“就让他们暂时留下住几日吧……”江承盛脸皮薄，经不住他撒娇，却也不好意思去赶人走，想了个折中的法子道：“这几日我便让阿宗去替他们寻个屋子安置，一找到就送他们走，好不好？”

　　月芜微微摇了摇头，未再说话，松开了手，转身便往后院走了。
　　江承盛面上一慌，立刻便追了过去。

　　便是那老妇死缠烂打之时，他的一番注意都有七七八八在月芜身上，自然也见了他若有所思的神色，所以才会在起初拒绝了那老妇。
　　可看那孩子瘦巴巴的模样，心中实在不忍，想着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干不出什么坏事，这才又勉为其难答应了。

　　此时见心上人不快，便也顾不上旁的了，忙追了过去：“月芜，你等等我。”
　　月芜步子迈得有些快，江承盛快小跑才能与他并肩走着，他无奈拉住胳膊，问：“你生气了吗？”

　　月芜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只是觉得那二人是故意来岚苑的，如今世道不太平，你此举不妥，我要给云杪留下的那把剑找出来，你往后随身带着。”
　　江承盛见他神色认真，不似说笑，不禁噗嗤笑了出来：“我便是再不济，也不至于带把剑防那老人孩子。”

　　月芜见他不肯，也不强求，但还是将那剑找了出来，别在腰间，且与江承盛寸步不离。

　　阿宗也去找了房子，却未找着，便也只得将二人安置在前院。
　　二人在前院安稳踏实，当真半步不曾往那人多的院中跑过。
　　因为月芜不喜二人，便是吃饭，都是丫头送去给他们的。

　　老妇叫做春嫂，她的孙子周成轩今年十二，许是因为家贫，很是瘦小，看起来像是个八九岁孩子一般，总是畏畏缩缩。

　　那春嫂倒也本分，不肯吃白食，管姑娘们要来了浣洗的活计，这般冷的天气，一双手泡在冰水中，满是红肿冻疮，丫头们看着不忍，要给她烧些热水掺着，却也被她拒绝了，说是不能浪费柴火，将几个丫头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那终日里像是受了惊吓的周成轩，神色惶惶，每次见她们送饭来，总要羞赧着千恩万谢，虽不与人亲近，可乖巧懂事的模样也不招人讨厌。

　　不过几日，几个丫头便与二人混熟了，虽不敢对月芜有何不满，但还是可怜这二人，常常变着法子，在月芜面前替二人说着好话。
　　月芜便会蹙起眉头，听得倒也认真，不时点点头，仿佛当真也觉得。
　　这三个丫头殊不知，她们越是热心，便越让月芜笃定，这祖孙二人有备而来，必是心怀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