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莫征沙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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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他尤记得自己听到那个一脸飞扬跋扈的神采的女子低低吟出这首诗时自己的震撼。
好一个“醉卧沙场君莫笑”！
好一个“古来征战几人回”！
他犹听得女子在身侧小心忠告：“莫征，莫征，你知道，这沙场上刀枪无眼，若性命危急，记得逃命为上！”
他笑：“你当我夜莫征何许人也？大敌当前，我身为一军统帅，又怎能逃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你难道不想活了！”
他记得那女子气得发抖时的模样。虽然不美，却是可爱。他知道自己有所眷恋，只是笑笑：“你怎知我就一定死？”
他满意地看着那女子说不出话来。俯身，轻轻在她耳边说：“若我回来，嫁给我好不好？”
“你、你——”
“那我就当你默认了。”他满意地直起身，撩开帐帘，满怀笑意走出去。
“好！我答应你！所以你一定要回来！”他听见那女子的吼声豪情万丈、仔细听来却满是慌乱。
他笑意盈眼，冷了声音：“传令，出征。”
“莎儿……我，怕是娶不了你了呢。”他背后一阵剧痛，想是被人刺中。他回马，亦将敌方统帅刺了个透心穿。
“因为你，我负了莎儿；再怎么说，我也不能再负了皇上不是？”他浅笑盈盈，一头从马上栽下，倒在地上。
他出身将门，和当今皇上从小亲如手足，不知不觉间举手投足间竟也有了几分皇家风范。正是为此，当要交换质子时，他代他那兄弟去了。
他出边关，一直向西走。他看着黄沙漫天，马贼冲来却被杀得片甲不留，血红一片。他默然前行，罔顾一帮人不怀好意。
他的家、他的国、他的心，都在这里！
他发誓，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总有一天会在这里一雪前耻！
父亲啊，你为我取名“莫征”，到头来，我还是决意要拿起刀枪厮杀。
到了敌国，那是个温文尔雅，绵里藏针的地方。
人前，自己穿得风风光光，连那宫里的人都以为自己是自家的受宠皇子。人后，自己穿着勉强裹身的衣物，甚至因为样貌好，还会有凌辱之事，只是顾忌自己好歹是一朝皇子，没有太过分。
他看着那个白发苍苍的老皇帝，不屑一顾。他倒要看看，自己和他，谁耗得过谁！
终是让他说中了。故国还没什么动作，那老皇帝就已病入膏肓。临去前，老皇帝把他叫至跟前，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是狼。心机极深极重。算是惺惺相惜一场，给你个忠告：以后看你想杀的人时别露出那么大的杀气。”
他心里百味陈杂。原来，自己早就被看透了。
他晕晕乎乎，辗转回国。已当上皇帝的儿时兄弟拉着自己的手哽咽不语。他笑，半跪：“皇上。”他看着那个人呆了呆，眼神忽悲忽喜，终于归为一片沉寂。
他渐渐长大，主动向皇上请缨，镇守西北。驻地，正正面对着那国的国都。
他不再一想到那段日子就咬牙切齿。他甚至心怀感激。若不是那段日子磨去了自己的天真，自己又如何在这错综复杂的朝堂中间活得风风光光？！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或许他会用平静的心情去镇守边疆。
他上任西北将军的第三年，那国的铁骑踏进与自己千里之隔的一个小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妇女幼童，无一不凌虐致死。
此事震惊朝野。
他满腔愤懑，多年前的那种心境又回到了他身上。
他恨不得立刻就率领三千铁骑，踏平那群禽兽！
皇上来找他，什么也没说，就独自闷灌了三桶酒：“我他妈真想不当这个皇帝，我只想当个普通男人，这会儿可以跟你一同上阵杀敌。他妈的真不是人！”
他沉默，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目光如狼。
“听好。这次，你只是去打先锋。总有一天，朕会御驾亲征！朕要让朕的铁骑踏遍那里的土地，朕要让那帮畜生知道，如此欺辱别国的人民，会付出什么代价！你给朕听着，不准你的兵动那里的一个人，朕要让他们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一帮禽兽！朕要让他们知道，朕的铁骑是如何军纪严明！朕要让他们知道，朕的国家，不是他们可以欺负的！”
他跪下，深深叩首：“臣遵旨。”
他在沙场上挥泪杀敌，浑身浴血。他有多么地恨！
他恨自己无能为力，他恨自己防卫不严，他恨自己不成器，他恨自己辜负了父老乡亲！
他想以血祭天下！
然后，他遇到那个叫莎儿的女子。
她从天而降，刚清醒点就开始大嚷大叫，深怕别人不知道她在这。
他和她渐渐熟识。他不再对她掩饰自己身上的一身血腥。
她问他为什么打仗。
他将那个小镇的遭遇三言两语讲给她听。她点头：“我明白了……和我们的南京一样。一星期屠尽三十万。”
他不懂她的眼神。那里面有哀痛仇恨和一些他不懂的东西。他问她，想过杀回去吗？
她说：“就这么恨来恨去，杀来杀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死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难道人都死了，还要把活着的人送去陪葬？！”
他怒斥：“你懂什么！”
她没有哭，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望向他：“对，我不懂。因为他们屠城时，我没在场。而且，那件事已经过了70多年。但是！直到今天！我一想起我都还是会痛得无法呼吸！我知道那种痛是什么！但是你们想过没有！这么打回去，他们葬送了你们人民的生命，你们葬送了你们士兵的生命！这些士兵有错吗？！”
“如果不是……谁会想来战场？！”他怒叱。
“对，没人会来。所以，那些挑起战争的人，还算是人吗！仇恨、愤怒、悲伤，谁都会有。但如果因为自己的悲痛，就要别人染上和自己一样的悲痛，这到底是在干什么？！你们打回去，我不反对；但是你看看这漫天烽火遍地狼烟，你没有觉得太过分了吗？！你们的讨伐，到底是惩罚还是侵略！”
第一次，他被眼前哭着嚷出这段话的女子震住。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对眼前的女子感到由衷的钦佩。他不会怀疑她说的话的真实性，他从她的眼睛看得出来，那是事实。
他冷静下来，看着墙上的地图，神色僵硬。是的，如果说开始的讨伐是复仇的话，现在朝廷的命令，就是在借着复仇之名对他国实施侵略！
他苦笑。他知道她来的那个时代接受不了这个。他知道自己必须从命。他知道她无法理解自己的愚忠。但那又能如何？他——是皇帝，也是自己从小到大的兄弟，更是自己的主子。
这是他的时代决定好的，他改变不了。
不知为何，那天一道诏命下来，他撤军回城。
他看见皇上就在自家椅子上坐着。没穿皇袍。他也就顺着他意，没行君臣之礼。
“你说，我是不做过头了。”
他不答。他看出他的兄弟神色颓废。
“你相信吗？我能听见那些亡灵的哭喊声。我受不了。我本来是想借此机会灭了他们的。但我不得不停手。这个皇帝，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当的。而我，不过是普通的一个人而已。满朝文武，都在质疑我的决定。你说，是不是我做错了。”
“你没做错。”他开口，声音干涩。他就在战场。他知道那地狱般的场面。他知道，人命不能作为领土多少的代价。他说不清停战是对是错，但他知道，尊重人命珍惜百姓，他没做错。
“你没做错啊！”他听到她脆生生的嗓音。皇上疑惑地看着他，他耸耸肩：“天上掉下来的。”
她神色怪异，半天才说：“我不是林妹妹。”还没等他问一句林妹妹是谁，她就径直说开：“你看啊，这个世界又不是只有你们两个国家，还有别的国家不是？你们这么一打，若是彻底侵略了人家，另外的国家肯定就要以此为借口来和你们对着干了。披着羊皮的狼哪个时空都有嘛！”
他佩服她的远见卓识。只是没想到日后这一番话用帝王的口气说出，竟令朝中文武无不心服口服。
他有多珍惜她，用他皇上兄弟的话来说就是傻子都看得出来。
只是这次，恐怕他要永远离开她了。
他握住她送的荷包，浅笑。她一脸别扭地绣着荷包的样子他还记得，那样笨拙而真诚。
他有多遗憾，不能伴她终身。他感激上天让他遇见她。
他不求她能为他独守空闺终身，只希望好歹哀悼他几年再另觅新欢。
他自嘲地笑了。人都要死了，怎么还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终于，他眼前一黑，再也没了意识。
“姑娘，我们将军都……您怎能……你不是说他一定能活过来的吗！可这是……”他知道，这是自己随行士官的声音。
“拜托，我给他打了麻药好不好，他不可能这么快就醒过来的！”这是她的声音。透着几分无奈几分紧张。
“麻药？姑娘是……”
“好歹我是堂堂外科医生，某人又命大，没刺中要害。难不成你们以为只要伤在胸口就一定死？”
“这……”
“你是外科医生？”他挑眉，看着她，忍着一身痛，似笑非笑。
“哇，你醒了啊！嘿嘿，我就说嘛，在我堂堂‘外科圣手’温莎的手下，你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死！”他喜欢她这种眉开眼笑的样子。
“将军……”那个士官的声音起起伏伏，让他不自觉笑出声。
他第一次觉得，人间比天堂美好得多。
等到他伤差不多好了的时候，他看见她开始频繁地拿纸写写画画。他凑过去一看，原来是他从未见过的衣服图样。
他问她在干什么。她脸一红，说在为自己的终身幸福做准备。
他迷惑不解地看着她。她气得把手上的纸一卷，狠狠拍到他头上，大嚷大叫：“靠！不是你说你那次打仗回来我就要嫁你的吗！怎么！想反悔了？！”
他捂着头笑得很开心：“怎么可能，我还以为是某人要反悔呢~~~~！”
“君子言必信行必果！”
“是吗？某人不是君子吧？”
“你找抽呢你！”
大婚那天，穿着一身从未见过的洁白衣裙的她，倾国倾城。
他的皇上兄弟笑得一脸羡慕。他喝了几口酒，胆子变大，竟也笑着调侃：“你那后宫美人要多少有多少，不要羡慕了！”皇上狠狠瞪他，做豪气万千状：“好！我也要去找个真正心爱的女子！”他拍案大笑。
终究，还是年少轻狂。
这样的日子还有多少呢？谁知道。
反正，享受人生就对了。
=========================THE END=======================
Ps.为什么皇上都下令收兵了还会打仗呢？因为敌军心有不甘，又在撤军半道上埋伏呗……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莫征沙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