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英瑞

14、暴露

　　刘韬彦正在约定好的一个院子等严守一，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他正要出去看看，严守一带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瘦个男子悄悄进来，他手上还拴着很粗的铁链子。
　　“大哥。”刘韬彦迎上去，看到了严守一身后忐忑不安的男子。
　　严守一好似有些焦急，道：“兄弟，人我带来了，只能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这个时候我来要人。”
　　“放心吧。”刘韬彦保证道。
　　严守一点点头，转身瞪了眼后面的男子：“你老实点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要是敢存什么坏心思，让你哥你嫂子一家给你陪葬！”
　　男子垂着头不敢说话。严守一这才满意的准备离开。
　　“等等，大哥。”刘韬彦叫住他，指指那人手上的铁链：“这个……”
　　“嗨，他的手可不能被解开，否则没的栓得住。”
　　刘韬彦掏出一包烟塞到他手中：“帮帮忙，这样子没法做事。”
　　严守一犹豫了片刻，将钥匙拿出来给他，严肃道：“兄弟，记住了，人不能丢。”
　　刘韬彦：“我不会让大哥为难的。”
　　严守一点点头，转身拔枪就向外面走去，引的刘韬彦好奇：“发生什么事儿了？”
　　“你没听到街上的混乱吗？昨天晚上有骑警遭到袭击，公共租界的巡捕正在抓人呢，我得去看看。”
　　“公共租界的事儿你们也管？”
　　“本来是不管的，但昨天凶手杀的是法租界的人，我得去看看。”
　　刘韬彦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严守一已经飞快的开门离开。
　　刘韬彦这才开始打量面前的男子，道：“你就是被称为‘鼓上蚤’的杨迁？”
　　男子小心翼翼看了眼刘韬彦，点点头。
　　刘韬彦走过去将他手上的铁链打开，温和道：“你别怕，今天请你来是为了请教一件事儿。这是给你的报酬。”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黄条，杨迁惊的差点跌坐在地上。
　　“你……你要我帮你偷东西？”杨迁好久才缓过神来，晃着双手结结巴巴哀求道：“大爷，我……我已经不干了……真的，您就放过我吧……”
　　刘韬彦将金条塞在他手里，道：“不是让你偷东西，是想让你教教我，该怎么开密码保险柜。”
　　杨迁愣愣的看着他，半天才道：“您……您是要……”
　　刘韬彦从桌子底下拉出一个保险柜，问他：“这样的你会开吗？”
　　杨迁看了看手里的金条，默默过去看了看箱子的型号，道：“德国迪堡。”
　　刘韬彦：“会吗？”
　　杨迁点点头。
　　刘韬彦大喜：“你放心，这是定金，教会了我还有一根。到时候你哥一家就能离开上海，你也不会有后顾之忧了。”
　　杨迁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刘韬彦盯着他：“怎么样，敢不敢接下这一单？”
　　“你……你到底是谁？”
　　刘韬彦：“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晓得，知道我的身份对你没好处。”
　　“我怎么知道，你最后会不会杀人灭口？”
　　刘韬彦轻轻一笑：“事到如今，你觉得现在我会让你活着走出这个门吗？”
　　杨迁一愣：“你不敢，那个巡捕……”
　　“你觉得他会认你一条命，还是认这个东西？”刘韬彦从他手里拿过金条晃晃。杨迁变了脸色，沉默不语。
　　“要不要为你兄嫂和自己赌一把？”刘韬彦重新将金条放在他手里，声音淡淡道：“赌赌看，你们能不能从我身上改变命运？”
　　“我可以答应教你，但在那之前，我要先去看看我嫂子。”
　　“你该知道，你家现在被人监视着，一旦你被发现出了这个屋子，他们就该有灾难了。”
　　杨迁满脸怒色，一拳向刘韬彦打去，刘韬彦闪身一躲，抓住他的双手一翻就将他双臂扭在背后，疼的他龇牙咧嘴。
　　刘韬彦放开他，轻轻拍了拍手：“我学东西慢的很，要是晚上十点之前你还没教会我，咱们的交易就此取消。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考虑。”说完，优雅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十分钟后，杨迁妥协了。
　　黎明时分，一个小巷子里，一个妇人正在挨家挨户的收清理便桶。忽然面前出现了一个人，问她：“是杨迁的大嫂吗？”
　　妇人有些害怕的看着他，不敢说话。
　　来人道：“杨迁想见见你，请你跟我走一趟。”
　　妇人一听，风霜的脸上立刻沾满泪水，跪下道：“老爷，你饶了我吧……你饶了我吧，我什么错事都没做过啊……”
　　来人有些焦急，想解释什么，却听后面一个声音道：“大嫂，是我。”
　　杨迁带着一顶破帽子出现在他们面前。妇人惊的张大了嘴，刘韬彦却有些气恼，飞快的看看四周：“你不要命了？”
　　杨迁没说什么话，过去扶起妇人向角落里走去。刘韬彦看看四周，确定没什么危险才跟他们一起离开。
　　刘韬彦赶到银行时，发现对面的“墨雨香”书店外围了一圈人，好多特务在里面进进出出搜查什么。
　　刘韬彦大惊，赶紧进入银行，里面的职员也在窃窃私语的议论什么。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儿？”他问那些人。
　　“刘秘书，你不知道吗？街角那个书店的老板是中统的特务，今天一大早来了好多黑衣人，将里面的书员全都带走了。你看，一直搜查到现在呢！”
　　刘韬彦微微变了脸色，勉强笑道：“怎么会？那儿的老板我认识，还去借过书呢。”
　　一位职员忧愁道：“我们好多人也去借过呢，不知道会不会受什么牵连。”
　　“胡说，借个书怎么了？咱们又不知道他的身份。”一个年轻的保卫道。
　　之前的职员叹口气：“这种事儿你不懂。听说书店就是一个联络站，他与同伴就是在那里接头的呢。咱们这些借过书的，岂不是都有嫌疑？瞧着吧，依他们的手段，绝不会就这么算了。刘秘书，咱们要不要跟行长说一声？”
　　刘韬彦装作潇洒的挥挥手：“没事儿，他们还能闯进银行来抓人不成？”
　　“还是要有所准备啊。刘秘书，我们这些人都没什么关系，一旦被抓紧去了，肯定没好结果……”职员不好往下说了。
　　刘韬彦微微一愣：“行，一会儿行长来了我跟他说说，你们不要聚着瞎传，小心惹得经理不高兴。”
　　正说着，陈寿的车停在了外面，职员们立刻散了开来。刘韬彦也不动声色的上楼去。
　　刘韬彦透过窗户看着墨雨香被特务查封，心情十分凝重。李尚走了快一个月，本以为他在重庆，没想到早已经到上海。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给自己消息？他又为什么会暴露？‘墨雨香’会不会留下什么不该有的东西？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又猛然想到昨天公共租界的骚乱，严守一所说的刺杀，难道这些都与他有关？他现在很想李尚是死是活，这种不安让他心情莫名的烦躁，哪里还有心思去想保险柜的事儿！
　　正想着，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刘韬彦应了一声，陈寿拿着一叠文件推门进来。
　　“刘秘书，行长来电话，要你立刻去一趟哈同公馆。”
　　刘韬彦一愣：“这么急？出什么事儿了么？”
　　陈寿扶扶眼镜：“还不太清楚，应该是公司的事儿。”
　　“哎。”刘韬彦拿起衣服就走。
　　“等等，”陈寿将手里的文件交给他道：“行长今天怕是来不了了，这是致远棉纺的一些财务账目，要交给行长审批签字，辛苦你一道送去。”
　　刘韬彦拿着文件袋，突然想到什么，道：“说起来我这里也有一些文件交给行长，昨晚下班之前送去了他办公室，估计也没来得及看，我一道找来吧。”
　　万隆清的办公室就在楼道尽头，不到百步，陈寿没有多想，只让他快去。
　　门口的警卫看到刘韬彦，什么都没说就放他进去了。刘韬彦装作手重，啪一声关上门，确定门口没什么动静，这才飞快的走到办公桌后面打开底下的暗柜。保险箱就放在那里。
　　他拿出一个碗状的扩音器，依照杨迁所说紧紧贴在保险柜上，缓缓扭动转盘，一边仔细聆听里面的声音，一边留意外面的动静。
　　刘韬彦出来时，竟然发现陈寿依然在外面，他勉强按下心中的慌乱走过去。
　　“怎么，没找到？”陈寿问道。
　　“找到了，不过行长已经做了批示，一会儿回来我再拿给账房核对一遍，就能交给您了。要知道您一直等着，我就顺便拿来了。”
　　陈寿摆摆手：“我自己去拿吧，你快去，别耽误了行长的正事。”说着抬步向万隆清办公室走去。
　　刘韬彦步伐缓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沁出来，随着陈寿越靠近办公室，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就在那瞬间——
　　“陈经理……”刘韬彦猛然叫住他，犹豫道：“‘墨雨香’书店的事儿，您听说了吗？”
　　陈寿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
　　刘韬彦咽咽口水，道：“他们说……咳，他们说书店是中统地下党的情报联络处，咱们银行很多人都在那里登记借过书……会不会受什么牵连？”
　　陈寿：“你是为这个担心啊？这事儿我也听说了，不过你放心，76 号那里正在查。书店开在大街上，借书买书的人多少，他们总不能一个个逮起来吧？”
　　“我倒也不怎么担心他们冤枉，只是职工们多少有些恐慌，托我问问行长。”刘韬彦难为情道：“可这种小事不便麻烦他，所以我想让经理去跟大伙儿讲讲，别让他们乱了心。”
　　陈寿还没有回答，就有人上来找他，说是致远棉纺的老板。陈寿一听，随口应付刘韬彦几句，就匆匆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