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英瑞

12、柳暗花明

　　简滢从窗户上看着刘韬彦上车离开，这才长长松了口气。陈素云突然而来的太过热情，让她心里没来由的担心起来：是自己暴露了？还是刘韬彦的原因？

　　焦灼了半天，她决定先按兵不动，下午去探探这几位太太的口风。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简滢从钥匙孔里往外看看，赵夫人正在外面等候。

　　简滢一打开门，就听她笑道：“听说陈太太邀你下午去做旗袍？”

　　简滢一边客客气气请她进来，一边为难道：“陈太太盛情难却，只好先答应了下来。”

　　赵夫人笑道：“她这个人，看着咋咋呼呼不着调，行动起来倒是利索。”

　　“啊？”简滢一头雾水。

　　“看到刚才她身边那个男人没？”赵夫人小声道：“她丈夫手下的一个秘书，看着周正有派头，其实就是一个跑腿的，没有什么家底。我看他想打你的主意，你可当心着些。”

　　简滢尴尬的笑笑：“您说笑了，我根本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哎，”赵夫人道：“你没有是好事儿，但架不住有人惦记。你叔叔虽然挂着个商会会长的名头，但毕竟不是官场里的人，人微言也轻，到时候委屈了你，不好向你父母交待。”

　　简滢：“这……他们还能强迫我不成？”

　　赵夫人也愣愣，继而笑道：“也没那么严重，但在上海这个地方，什么不能发生？多长一个心眼还是好的。”

　　简滢了然：“我明白了，我会与他们保持距离。”

　　赵夫人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这才离开。简滢顿时无语的翻个白眼，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等刘韬彦回到银行，卡车早已经不见，新的办公品也已经安排妥当。万隆清要去一家万宝路上的日料店，要刘韬彦陪送。

　　到了地方，那里已经守卫的铁桶森严，万隆清看到没有什么危险，就让刘韬彦先回去了。

　　刘韬彦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趟对街的“墨雨香”书店，却被告知李尚并没有在店里。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际，一辆黄包车追上他：“先生，坐车吗？”

　　刘韬彦不耐烦的挥挥手。

　　“先生，到宝丰街只要五分钱。”

　　刘韬彦一愣，车夫已经将车停下，他看看四周，若无其事的走上车去。车夫说了句“您坐好了！”掉头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怎么会是你？”刘韬彦看着面前光着膀子，与之前城隍庙的儒雅形象丝毫不一样的王珂，诧异道。

　　王珂笑笑：“万隆清回来一切顺利吧？”

　　刘韬彦大喜：“难道是你……”

　　王珂点点头：“上面让尽量帮助你，北平的同志就决定吓他一下。”

　　刘韬彦笑道：“我就说怎么会这么巧。”

　　王珂带着他绕进一条巷子，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今天万隆清以购买办公品为由，秘密将几个大箱子装到卡车上运走了。”

　　“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吗？”

　　“估计差不多。”刘韬彦点燃一根烟道：“这几天他很频繁的跑宪兵队，还约了好几拨人在家密谈，他夫人也天天跑商会太太的麻将场子，我看是要行动了。”

　　“上次是煤，这回又是什么？”王珂神色凝重起来：“照你所说，那么多箱子，少说也有百万……”

　　“这么多钱，他不会花到一处，”刘韬彦若有所思道：“或许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机会，看看他们的分销人到底有哪些！”

　　“可是哪些箱子都不知道被运往何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交易，我们该怎么追踪？”

　　刘韬彦：“交易时间的具体时间恐怕很难获知，但根据消息，登户研究所那边又有一批货出炉，不日就能抵达上海，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至于运往何处……”他猛吸了一口烟，思索道：

　　“这边不好下手，就去下家守株待兔去。”

　　“你有下家名单？”

　　“还没有，不过有眉目了，需要你帮忙。”

　　“你说。”

　　“我要找一个会开保险柜的人。”

　　“什么类型的？”

　　“永发，或者迪堡。”

　　王珂沉思一会儿，有些凝重道：“倒是有这么一个人，不过……不过有些麻烦。”

　　刘韬彦连夜去了严守一家，严守一默默抽了半天烟才抬头看着他，一双眼睛如猎鹰般犀利。

　　“兄弟，你的事情我不想问，但有一件事儿你必须实话告诉我。”他声音沉重。

　　刘韬彦：“大哥想问，我之前的帮助，是真心实意，还是刻意为之？”

　　严守一没有说话，猛地吸了一口烟：“提一个犯人出来不是什么难事儿，可提的这个人不是一般人。更何况，是由你刘韬彦来提，让我不能不多想。”

　　刘韬彦自己也点上一根，苦笑道：“这种事瓜田李下，谁也说不清楚。但我刘韬彦可以保证，当初认识大哥，以至于后来帮助大哥，都是真心实意，以一颗中国人的良心在做事。”

　　严守一咽了咽口水，想说什么，却听他继续道：“但得知大哥身份后，说没有一点儿私心是假的。多个朋友多条路，更何况是法租界的一位探长。我知道大哥身份特殊，是以平日也不曾想过要真的劳烦大哥。

　　不过现在的确遇到一些事儿，事关刘某的前途命运，就是再不愿意，也只能来求大哥相助。”

　　严守一一愣：“工作上的事儿？”

　　刘韬彦犹疑片刻，默默点点头。

　　“一些商业信息。这些对我们来说，都是无比珍贵的。”

　　严守一好似松了口气：“早说嘛。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样吧，明天下午巡长有一个饭局，你中午来提人。”

　　刘韬彦感激涕零：“哎呀，大哥，我真的是……”

　　“行了行了，”严守一拍拍他肩膀：“韬彦兄弟，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现在这种特殊时刻，上海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老哥我在巡捕房多年，见惯了各方人马各种手段，万一沾染上其中任何一边，都不会有好结果……”

　　刘韬彦：“原来大哥担心这个。您放心，刘某从商不从政，只盼日后能在上海闯出个名堂来，给爹娘长长脸，其他的一概不予考虑。”

　　严守一点点头。

　　刘韬彦从严守一家里出来时已经半夜，漫天乌黑，没有星光。王珂拉着车在角落里等他，看不清面容，只有烟头明灭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