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报恩对吗》江湖一杯酒

23、占卜

　　下一个抽牌的是俞谅。

　　俞谅才二十三岁。他是养成系爱豆出道，但在团队一直不温不火，直到去年拍了一部耽美剧后爆火，迅速跻身流量小生。现在已经手握十几个代言和两部待播剧。录完这场综艺，马上又要无缝进组。

　　俞谅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安静地坐着，浑身上下带着一种经年累月积淀下来的老成。

　　他没有像蔡志扬那样快速抽取，而是平心静气地整理了一下牌，然后沉稳地抽出了三张牌，依次放在台面上后，才逐一翻开。

　　第一张：【星币十】正位。

　　第二张：【皇后】正位。

　　第三张：【权杖四】正位。

　　这组牌一摊开，旁边的蔡志扬立刻小声惊叹：“哇，俞谅你这牌也太稳了。家庭幸福，人生赢家啊！”

　　然而，柜台后的董倩倩目光在这三张牌上一扫而过时，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了然。她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秒。

　　“俞老师。” 董倩倩开口，声音比刚刚的解读要低沉、缓慢，“首先，非常明确的，您拥有令人羡慕的、极度稳固的物质基础和...家园根基。”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皇后】牌上那饱满丰盈的轮廓与裙摆上象征丰饶的石榴图案，“您本人具备强大的能量场，无论在显见的成就领域，还是更为核心且私密的维度中，都缔结了深厚的联系。”

　　她的视线落回到【权杖四】那欢庆的城堡，然后点了点【星币十】那其乐融融家庭场景的正中心位置，刻意使用了非常抽象、宏大的词语。

　　“这种和谐与圆满，建立在极其精密复杂且多维度的支撑结构之上，维系它需要远超常人的智慧、耐心。”

　　“此外，牌面远非表面的风平浪静，水面之下庞大、复杂，必须精心维持。否则...将覆水难收。”

　　董倩倩说完，几乎是立即伸出手，迅速将这三张牌收拢叠起，放回牌堆中央。动作坚决果断，仿佛在强行关上一扇窥探秘密的窄门。

　　“好的，感谢解读，非常具有启发性。” 俞谅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如同拂过冰面的微风。

　　蔡志扬还听得云里雾里的，“这都讲的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呢？”

　　董倩倩显然不想让大家再过度关注刚刚那三张牌，催促道，“下一个，下一个。”

　　江舟离得近，被推上来。

　　他有些局促，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

　　原本他只当董倩倩的塔罗占卜是兴趣消遣，可经过前两轮的解读，他隐约察觉她或许真有所钻研。

　　他害怕内心深处那些不可告人的念想，会被牌面无情剖开。

　　但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根本无处可逃。

　　江舟深吸一口气，伸出白皙修长却微带颤抖的手指，谨慎地从牌堆上方抽取两张，缓缓翻开——

　　牌面显现：【恋人】逆位，与【圣杯二】。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烛芯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董倩倩指尖轻轻点在逆位的恋人牌上，指腹沿着牌面那些似乎被无形力量扭曲的人影轮廓滑动。

　　“这里燃烧着一份相当炽热的情感，像深埋在冻土下的地火。”她低柔的声音带着魔力般的穿透力，在寂静中荡开涟漪。“你并非没有感知，而是选择了....压抑和回避。”

　　说对了。

　　江舟浑身僵硬，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

　　董倩倩略作停顿，指尖滑向象征连接与共饮的圣杯二。

　　“两颗心本可以彼此呼应，但你却像在....仰望一颗遥不可及的明月，只敢在远处感受它的光芒，唯恐惊扰了那光。亦或是，惧怕被光芒灼伤内心的秘密。”

　　“这圣杯二，本是心意相通的象征，在这里却更像你目光凝聚的焦点。仿佛……”她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轻，“在隔着一道深不见底的银河凝望月亮，既渴望光辉，又畏惧靠近。对吗？”

　　江舟几乎是在“仰望明月”四字落下的瞬间，身上温度骤然流失，血色尽褪。

　　“我....”他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失声。

　　“靠！江总！这说的不会是你大学时暗恋的人吧？”蔡志扬一句话猛地将江舟拉回现实。

　　“是。”江舟扯了扯嘴角，将手藏进外衣口袋，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还真是啊！江总你可真够长情！”

　　“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啊！能让我们江总如此念念不忘！”

　　“关你什么事，反正不会是你。”张谦及时打断了蔡志扬跃跃欲试的追问。

　　“怎么就不会是我了。”蔡志扬也知道自己多嘴了，顺着张谦的话嬉闹下去，“我玉树临风、相貌堂堂，说不定江总就对我一见钟情，不可自拔了呢！”

　　“做梦吧你！这里哪个人不比你玉树临风。”

　　蔡志扬看了看沈之屿和俞谅....

　　又看了看董倩倩和花芊...

　　好像确实有点自不量力。

　　坐在角落的沈之屿看似随意地朝他们扫来一眼，目光倏地锐利而冰冷地收回。

　　是吗？

　　至今念念不忘？

　　沈之屿回想了一番原崇的长相。平平无奇，还没江舟自己长得好，丢人群里他都不会看一眼。

　　这样的人，也能让江舟捧为明月，暗恋多年甚至只敢遥望？

　　这江舟，看来眼睛也不太好。

　　沈之屿抿紧嘴唇，浓密的眼睫低垂，在下眼睑投下一片近乎戾气的阴影。他放下那杯早已冷掉的咖啡，高大的身躯在柜台前落下极具压迫感的影。

　　他抽了两张牌，随手翻开。

　　【高塔牌】正位。一座矗立在漆黑天空下、正被闪电击中而崩塌的巨塔。

　　【宝剑国王】正位。端坐在冰冷王座上，手持巨剑，眼神锐利而威严的君主。

　　董倩倩深吸一口气，声音比之前更加沉凝：“沈老师...”

　　她谨慎地斟酌用词，“宝剑国王，心智超凡，掌控全局是他的本能。但这份绝对的理性与控制欲，也构筑了难以逾越的屏障。”

　　她指向高塔牌上那撕裂天空的闪电和纷飞的砖石，“这高塔，象征着您可能固守已久的某种坚不可摧的信念，或者....情感上的彻底封闭？这绝非软弱，相反，它曾是您强大的支柱。只是现在...”

　　她的话语突然中断，瞳孔微微放大。

　　只见那沓整齐码放在一旁的牌堆顶端，一张牌毫无征兆地、缓慢而坚决地滑落出来，“嗒”地一声，轻巧地躺在了高塔牌和宝剑国王牌之间。

　　【命运之轮】正位！

　　轮盘旋转，四角的狮子、天使、鹰、公牛象征着构成世界的力量，中心是神秘莫测的斯芬克斯。它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仿佛挣脱了时间束缚的决绝。

　　“呀——” 惊呼声在小铺内爆发开来。

　　“掉出一张牌，这是什么意思啊？”蔡志扬又凑过来。

　　董倩倩呼吸微促，望着那张意外现身的命运之轮，声音难掩激动：“是命运在强行介入。”

　　她指向轮盘，“这无法抗拒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无论您过去的壁垒多么坚固，命运的风暴已然降临，这预示着深刻的转变势不可挡。旧有的秩序将被重塑，而那深埋于冰雪之下的一切……”

　　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预言，“必将在这轮转之下，迎来解冻的春光。”

　　“喵呜——” 一声慵懒的猫叫打破了这激动的发言。

　　一直趴伏在角落绒毯上的黑色猫咪突然跳上柜台，雪白的爪子极其精准地在那沓牌堆里一拨，一张背面朝上的牌被它推了出来。

　　随而，那雪白的爪子轻轻一拍，“吧嗒”一声，那张牌翻转，牌面朝上，正好盖在了【命运之轮】的边缘一角——

　　【恶魔】正位！一个带着诱惑笑容的恶魔，正用锁链掌控着一个赤身的人影。诱惑、欲望、沉沦、强烈的占有和执念的气息扑面而来。

　　大家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没敢再说话，空气里凝结着诡异的沉默。

　　董倩倩默默把猫抱走，迅速收好牌。

　　“刚刚是个意外，不作数的。”

　　今晚连出两个意外。董倩倩不敢再给沈之屿抽牌了，生怕又横生枝节。

　　蔡志扬也察觉到这点，说：“看来今晚的良辰吉日已经用完。要改天再来抽了。”

　　众人纷纷附和，将【恶魔】牌的意外归咎于时辰不对。又闲聊片刻后，大家便各自散去休息。

　　江舟和沈之屿结伴同归。

　　江舟已经忘记了自己心思被解读戳穿的不知所措，心思全被沈之屿那张意外的【恶魔】牌占据。

　　都怪那只黑猫！

　　沈之屿怎么可能会和【恶魔】牌有关。

　　江舟在心里将这事记下，一定不让节目组把这段剪辑进片段。

　　“那张牌很准。”沈之屿忽然开口。

　　他说的那张牌是哪张，江舟心知肚明。

　　江舟怕他往心里去，宽慰道，“这是意外，大家不会当真。”

　　“不要把我想得太好。”沈之屿忽然道。

　　“不止是我，对任何人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