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在末世里随便捡女孩子》戈雅

2、小毓好像捡到宝了

　　小毓走到大厅里另一个哑巴身边毫不客气地坐下，双腿豪迈地一岔，碰了碰身边的男人：“熊哥，有烟吗？”
　　男人从怀里慢腾腾掏出烟盒，抽了一根递给小毓。小毓接过：“谢你。借个火。”说着把烟头凑向男人嘴边冒着红光的烟头。
　　小毓猛然想起刚才去救人之前看到的金色光芒，那是什么？
　　没有答案。还有到底是不是那女孩吸引去的猰貐？如果是，这又是为什么？也没有答案。
　　她走了神，烟已经着了挺久后，小毓才拿回来狠狠吸了两口，舒服地憋了会儿才慢慢把烟吐出来。她懒散地看着还在跟众人絮絮叨叨的陆琛，向他默默递去一个白眼。然后把半个身子靠在旁边男人的身上。
　　熊哥就是那位猰貐猎人，本人就姓熊，这里没人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大家都叫他熊哥。他真的很熊，从体型到性格，听说是从西边T国来的，在Y国呆过很久。他不会讲话也似乎不想讲话，杀猰貐快到不眨眼，但做其他事的时候十分慢。
　　人是个好人——这是小毓对他的评价。
　　小毓挺喜欢跟他待在一起，可以不用讲话。此时一米六的小毓靠在一米九三的熊哥身边，意外地有些和谐。
　　小毓被那双眼睛弄得心里一窝子的莫名火被大厅里热闹得人声慢慢抚平下来。她放空，静静地看着一屋子的人发呆。
　　这也许是一天里最放松的时候了。
　　客厅中间的人们吵着闹着，在贪婪地享受难得的温暖平和。不知一天后，他们是死是活。
　　直到一屋子人散去，灯一盏一盏被拿走，小毓才听到浩莲在那个房间的门口呼喊她。
　　小毓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双腿，转头对还坐在那里吸烟的熊哥道：“走了熊哥，谢谢你的烟。”
　　熊哥一头泛白的淡金色短发在黑暗中有些刺眼，他垂着眼皮，淡淡地点点头。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小毓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熊哥真的像其他女人说的那样帅。
　　又性感又帅。
　　小毓突然“噗”地笑出声，伸手揉了揉他的短发，转身离去。
　　她回到那房间，浩莲在门口等她。浩莲对她说，只剩下这个房间勉强能用了，那女孩的伤基本处理好了，让小毓照顾她一晚。
　　小毓点点头，抱了抱浩莲与她晚安，便转身进了房间。
　　床上那女孩已经被裹成木乃伊，看上去骨头应该也正过了，毕竟她刚刚看到林医生提着手术箱匆匆走出了这个房间，林医生是绝好的骨科大夫。可一直没听到房间里这女孩叫唤。
　　哑巴真可怜，痛也不能叫。小毓这么想。
　　女孩看着她，身下已经被浩莲垫上暖和的垫子，被子盖到脖子。这房间已经断了电，小毓暖橘色的手灯照在她的脸上，给她苍白的脸裹上一丝人气。
　　她不理会那女孩，随便她的目光怎么追随她的身影。她已经打定主意不想跟她计较。因为跟一个哑巴计较真的吃力不讨好。
　　小毓又给自己烧了水，慢悠悠洗了个澡。等头发干的时候，她把背包全部倒出来，给包里东西分类装好。武器归武器，食物归食物，杂物归杂物。
　　她拿了一包泡面自己泡了，吃的第一口突然想起房间里那个人估计也还没吃。但她不敢给这样重伤的人吃东西，搞不好后半夜这人就凉了。于是硬着头皮吃完了泡面。
　　这房间里基本用品都有，是旧旅馆。小毓没想跟那女孩睡在一起，但此时已是深秋，睡在地上一个不小心是会着凉的。这里只有一张床，也没有多余的被子。想去跟浩莲睡，但还有陆琛这个碍事的家伙，何况还答应浩莲照顾这女孩了……
　　小毓哀叹一声。浑身僵硬地脱掉外套，钻进女孩旁边的被窝。尽量离女孩远一点，她的额头贴在了白墙上。
　　算了，就算旁边的人半夜凉了，自己也睡熟了不知道的，没问题的没问题……
　　窗外的大雨没有停，哗啦啦地宛如有人在天上淋浴，作为深秋的雨，这场雨大得有点不正常。
　　激烈的雨声越发衬得房间里安静舒适。
　　今天很累的小毓，很快就睡着了。
　　在小毓地梦里，她见到了她曾经救的一个八岁的男孩，他跟了她好长时间，每天缠着她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走路。他受了伤不能动的时候，小毓就喂他吃饭，帮他洗澡。
　　只是后来小男孩也发了狂，被小毓用枪口按在胸膛上了结。最后，她望着男孩扭曲的脸，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恐怖地大张着嘴向小毓扑来。
　　等小毓从梦中惊醒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十点钟。她发现自己汗津津的，竟然紧紧抱着女孩的手臂。她尴尬地立刻撒开手，又突然担心是不是把人家手臂弄痛了折了，但身边的女孩还在睡。
　　自己喜欢黏着一起睡觉的人的习惯一点也没变。小毓苦恼地想。
　　她侧着身子，从窗户溜进来的阳光热情地打在她们身上。这时小毓才注意到身旁这女孩的长相。就从侧脸来看，这是一张极其完美的侧脸。小毓的鼻子是小巧挺翘的，有俏皮的弧度。而这个女孩的鼻子是窄细挺拔的，作为东方人来说似乎有点高了——也许是混血。
　　阳光下她的皮肤白皙细腻，在这个时代里似乎过好了，像新生的婴儿，找不出一丝历经风霜的痕迹。小毓惊奇地撑起身子，仔细地观察她的脸。
　　真的，一点瑕疵也没有。没有任何粗大的毛孔，没有一颗痣，没有一根皱纹。她的眉毛也是黑色，眉峰上扬，眉梢柔和地下垂。眼睛闭着，眼窝有点深，长而浓密的睫毛像两只小小的扇子覆在脸上。嘴唇薄薄，不是很丰满，有着女性柔软的弧度，此时有些苍白。这样精致的唇和眉，衬着笔挺的鼻梁，是轮廓分明的一张脸。
　　小毓仔细端详着，这人分明是黑发黑眸，但却是偏向西方的长相。不得不承认，这女孩比她曾经看过的任何女人都好看，不经让人觉得是不是被神仔细雕刻过。只可惜现在闭着眼，见不到眼睛的全貌。
　　小毓努力回想那双让她不舒服的眼睛，那眼睛其实并不大，只是瞳仁比较大。定定看着人的时候，似乎有一种似有若无的疏离，此时阖了眸子，那疏离也掩去了。
　　小毓莫名地感觉，这人不太像尘世人。
　　像洞悉一切的智者，又像懵懂无知的新生儿。
　　她被自己奇怪的想法吓了一跳，无语地皱皱眉，爬起来穿衣服。
　　这队人落脚的地方是这条荒路上的唯一的一家旅馆。当然早已没了人，也停了电。
　　他们一行人是在各自的路途中遇到的。这群人有的不怕对方突然发狂，有的想在发狂后有人能一枪直接了结自己，有的人只是想路上有个伴儿相互扶持，便走到了一起。
　　要问他们去哪里，去的自然是当今世上正常人的圣地——桑迪洛奇。传说中有神庇护的地方，那里没有人会发狂。他们都说，那是真正的，神的脚下。
　　这是有猰貐以来一年半年后才确定的消息。小毓为此已经赶路了一年。不仅是因为那里离她很远，而且因为路上的阻碍太多，一边防着猰貐来杀你，一边担心自己变成猰貐。而且末世中，大多大型长途交通工具都停掉了。
　　也许是天赋异禀，也许是神在保佑，小毓一路上不仅没死也没变成猰貐。一开始的小毓多亏一直在练散打，才能凭着一个小姑娘的身子与猰貐搏斗中又溜走。后来她在路上遇到许多人，有好些人曾与她同路过。
　　这些人教会她很多事情，防身杀猰貐也好，生存也好，人生哲理也好。他们带给她枪支，带给她交通工具，带给她许许多多从未有过的玩意儿。只是再后来，那些人有的发了狂，有的命丧猰貐手下，有的选择自杀结束生命。小毓的物资也越来越多，从一把短刀到一个包的枪械。从小电瓶车到摩托车到汽车，她甚至坐过且开过直升飞机。
　　直到她遇到了这群人。她爽快地加入他们，同行至今。
　　这队里人少了又多了，多了又少了。小毓也亲手杀过队里发狂的人，慢慢地，她心里麻木了，杀人的时候，手越来越稳。她觉得自己已经被恶臭的尸体一层又一层裹了起来，被他们攫住，撕扯。她是应该同他们一起下无间地狱的恶鬼。可是她想活着啊，就算是末日也要亲眼看到最后一刻。
　　很庆幸小毓的咬牙坚持。如今世界上发狂的时间段似乎也稳定了下来，基本上稳定在隔一天有一批人发狂。于是每过一天，队里的人就精神紧绷，发现有人发狂就立刻崩了他，免得等猰貐半分钟的过渡时间过去后掏出刀啊枪的把正常人杀了。
　　当然，有很多人不忍心下手，这时候就体现出一队人的和谐性了。总之每隔一天，队里就会少几个人，有时候更多，没少人的日子屈指可数。
　　他们认为，活着是幸运，死了也是种幸运，最不幸的是变成猰貐没人杀了自己，让失控的自己在失控的人间游荡。
　　于是便有了互相托命的交情。两人约定，要是彼此有人发了狂，另一个人就立刻崩了对方。免得互相害死又危害别人。听上去残酷又浪漫。但当两个人都发狂的话，就没辙了，ok fine. 运气不好，八字不合，两人变成猰貐一起游荡，也算一辈子的交情了。
　　小毓没有这样的交情，主要还是因为她不想那么早死。即使是失了神智，她也想用这双眼睛多看看世界，她还是很年轻很眷恋世界——就算是这样失了神智的世界。若是发狂了，就随缘吧。
　　小毓全名叫游晓毓，认识她的人都叫她小毓。如果世界没有脱轨，三年前应该是在上高二的年纪。可惜小毓同学从没有好好上学，是逃课一把手。逃课去干嘛呢，去公园遛弯，去电影院看电影，去花鸟市场看看花。当然有时也会跑出去找一些混混损友玩，因为她实在是无聊，而同龄人只有混混能在她跑出去的时间跟她玩。更多的时候，她跑出去躺在草地上假寐，爬上楼顶看风景，溜进食堂早早吃饭。是一个像风一样自在快活，桀骜不羁，又形单影只的女孩子。
　　此时潇洒的小毓同学却在纠结要不要把这女孩叫醒，毕竟答应了浩莲姐要照顾她。她犹犹豫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女孩子相处。毕竟她实在不喜欢这女孩的眼睛。
　　最终小毓还是不耐烦地皱眉拍了拍她的脸：“喂，起来了。”
　　女孩没有反应，脸颊却是挺凉。
　　小毓摇了摇她，还是没有反应。任凭小毓怎么折腾，她都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西去了？”小毓心中一颤，连忙试探她的鼻息，很微弱，但是还是有的。
　　“……命还挺硬。”小毓无言地起身，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去大厅找早餐。
　　果然找到一个像蛋糕的东西。小毓拿起来尝了一口，差点把昨天的泡面吐出来。“这他妈的肯定是陈淼做的！”
　　“嘿，你说对了！”叫作三挚的胖子正拿着一件衣服在窗口晒。“这毒死人的东西就他做的出来，猰貐都不吃。”
　　“……”坐在沙发里看新闻的陈淼额角青筋爆出。
　　“陈淼你在啊，”小毓嫌弃地把那块蛋糕放回原位，“你这厨艺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离了百百怎么办。”
　　陈淼就是昨天带领其他人来这里的男人，百百是他的伴侣，是在去桑迪洛奇的路上遇到的。小毓一直很好奇，像陈淼这样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怎么接纳另一个人融进自己的世界的。小毓也没看过他们像陆琛和浩莲那般亲密过，加上陈淼自己做的东西能毒死自己，她便猜想陈淼只是找百百来给他做饭的。
　　“游晓毓，你自己不也是不会做饭吗？”陈淼反击。
　　“……”小毓噎住，“那我就不会毒死自己……”
　　“……”陈淼也噎住。
　　小毓青着张小脸往浩莲的房间走去。正好陆琛打开了房门，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出来洗漱。浩莲已经在房间里煮上香喷喷的粥了。全在小毓预料之内，于是她如愿以偿地蹭了一碗粥。
　　浩莲小心翼翼地问：“那个女孩子还好吗？”
　　小毓答得漫不经心：“没死。没出血也没吐血，还在睡，怎么都叫不醒。”
　　浩莲心中暗惊那女孩居然还没死。按昨天的伤势来看，应该是撑不了多长时间的……
　　她心里不知该是赞同还是惊悚，只食不知味道：“这样啊……那等她醒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