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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VOL.18 逐渐聚拢的梦之轨迹(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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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二人的瞬间,溟梓有一瞬的失神。
那两个人她是认识的。或许谈不上“认识”这么深的因缘,但绝对是曾经见过面的少年少女。
那是在护送千莉的任务中,曾经被溟梓救治过的两人。
和那个时候比起来,二人看起来都多少成长了一些。不仅仅是外在的表现,也同样是内心的成长。
注意到溟梓的视线,“碧兵”——圆藤绪里的表情紧绷了那么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她是?”
或许是察觉到了绪里的表情变化,纯用开朗的笑容向“雨师”发出了询问。
伸出一根食指,“雨师”用一副“怎么说好呢?”的表情挠着太阳穴附近。他朝天翻了翻眼睛后,终于敲定了说法。
“她不是南中央的部员……怎么说呢?算是相关方吧……”
对于他的说法,溟梓不予评论。看到她这样的反应,“雨师”叹口气后,夸张地耸肩表示自己的无奈。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种奇怪关系的缘故,整整一路上,四人之间的氛围都维持着一种微妙的警惕和压抑。带路的“雨师”走在最前面,毫不介意地把背后的空隙暴露给后面的三人;绪里以维护着纯的姿态小心地跟在最后面;溟梓则一路无言,默默地被夹在两批人中间。
一边是东中央,一边是南中央,无论哪一方都不是她想与之打交道的对象。
只可惜,她现在没有选择的余地。
跟着“雨师”走过了大约三四条马路后,少年在一栋看起来毫不引人注目的普通办公楼前停了下来。溟梓不知道其他支部的情况,所以也无从判断这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但从其他两人脸上的表情来看,应该还属于常见的范畴内才对。
稍稍停顿了步子后,少年带着三人绕到了大楼的后门,从那里进入了办公楼内。尽管是后门,但依然有设置服务台——倒不如说,感觉上和正门的设置没有任何两样。
略一思索后,溟梓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为了掩盖附虫者的存在,所有年轻的附虫者一定都是从这个门来进出的。这样的话,也可以避免被人看到。
作为一个支部来说,是很正常的选择。
少年朝站在服务台后的年轻女子比了个手势,对方则满脸笑容,伸手将几人引向一边的电梯。
狭小的空间内,几人很自然地站成两排。溟梓在扫了映在金属门上的面容几眼后,就不怎么感兴趣般地转过了视线。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这种……冷静到任何事物都无法勾动情绪的感觉……
忆起上一次,似乎还是在初次开发出[语言战斗系统]这项能力的时候。
如果持续这种状态的话,使用这项能力获胜的可能性也会变大吧?
默默地如此思考着,溟梓因为电梯发出了叮的一声而默然地抬起了头来。
在门完全打开后,她跟着“雨师”踏上了笔直的走廊;身后,绪里和纯同样沉默地跟随着他们。
“只能领你们到这里了。”在走廊尽头的门前少年停下了步子,用丝毫听不出遗憾和抱歉的开朗声音说道,“我要带她去别的地方,你们就自己进去吧。”
在这样表示后,少年淡淡地瞥了溟梓一眼。明白这其中的意思,溟梓什么话也不说地跟着他折返了回去,然后在走廊靠近中间的地方打开了另一扇门,进入了门后的房间。
一直到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视野中,绪里才移开了视线。他垂下目光,看向比自己稍矮一些的纯。
“走吧,纯。”
手握着十字架的少女闻言点了点头。和她脸上开朗的表情不符,那是异常沉稳的动作。
稍稍往前踏出半步,绪里率先打开了门。
和闪烁着冷白色光的走廊不同,门后的房间被从落地玻璃窗透进来的阳光映照的非外明亮。
而正对着门的位置上,银灰发的青年坐在办公桌后,以大幅的屏风为背景,等待着进来的两人。
用“等待”二字或许不够贴切。毕竟,托着腮望着落地窗外的青年,怎么看都没有丝毫严肃的样子;就连二人走进房间后,他那沉紫色的眼睛也连扫都没扫过去一眼。
对他的举动摸不着头脑,绪里和纯都选择了沉默。在来访以前,东中央的代理支部长五郎丸佟子曾经对他们说过她唯一一次、从土师那里听到的此人的评价。
[是个像蜘蛛又像狐狸的家伙。必要的时候,也能够化身为狼。]
面对着这名从外表完全猜不透其内心的男性,二人均感到了无措。
嗯咳的一声,打断了这种无言的沉默。不知是对绪里和纯不打招呼的行动感到不满,还是对青年的漫不经心感到愤慨,从绪里他们身后进来的女性不悦地发出了提醒般的声音。
“哦呀?节绪?你的工作结束了?”
仿佛被那声音惊醒般,青年终于把头扭了回来。在视线落到进门来的女性身上后,他略微瞪大了眼睛,流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
只是,那神情却因为他眼底微妙的笑意,而显出做戏的感觉来。
发现对方终于把注意力转了回来,绪里和纯很自然地向做到这一点的女性投去了混合着惊讶和钦羡的复杂视线。
那是名二十三、四岁的女子,有着梳理整齐的漂亮黑发,光看五官的话也的确称的上是美女。只可惜,对方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一点,周身冷冰冰的气息足以吓退旁人。她穿着银灰的套装,把一只手抱着的文件往上挪了挪,又用另一只手推了下鼻梁上的无边眼镜。
“请原谅我提醒一句,部长。那些工作的截止日期早在一星期前就到了。”话说到这里,女性的口气中添上了几分怨愤,“如果不是因为你执意要自己前往执行那个计划的话,工作又怎么会拖到现在!”
面对宛如夹杂了疾风骤雨——不、哪怕是称之为冰雹也丝毫不为过的声讨话语,青年只是摊开两手,耸了耸肩。
“不要这么说嘛。你必须承认,那些孩子有这个价值。不是吗?”
颇为无赖地眨了眨眼,看到女性瞬间无言以对,青年露出了象征心情很好的笑容。
身下的椅子转了小半个圈,青年将交叠的双手放到了桌面上。他并没有收敛脸上的笑容,反而以一种欢快的语调向房内的少年少女打招呼。
“哟,你们好。我是南中央的部长,樱狩薄羽。”
呆呆地点头道好,绪里和纯觉得自己一下子无法跟上对方的思路。
在这种时候,纯的反应反而比绪里要来的更快。她迅速地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不再被对方的氛围给影响,尝试重筑自己的谈话风格。
得体地向对方再次问好,纯慢慢走上前几步。从背后的包包里,她掏出了一封好象是信的东西。
将那东西放到樱狩面前的办公桌上,纯又退了几步;这期间,绪里一直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用食指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上的白色纸张,樱狩看起来似乎不怎么有兴趣的样子。重新用一只手托起脸,他用另一只手拿起薄薄的信封,把它放到对光处打量着,就像是要透过信封看清里面的内容那样。
用指尖捻起信封的表面,樱狩全不在意地多问了一句。
“那么,你们的那位代理支部长小姐,有什么话要转达给我吗?”
在听到这句话后,绪里眼中那种无聊的光芒消失了。他移动了一下身体,微微张开了口。
“不,什么也没有。”
就在这时,纯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
步调猛地被打乱,绪里诧异地看向了纯,但是对方对此却毫无反应,依旧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
不知何时站到青年身边的女性再度推了下眼镜,镜片反射出白色的光,掩盖了她的表情。
而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纯被绪里挡住的右手悄悄击打了一下他的后背。
不要开口,让我来。
这是少女传达出的讯息。
于是,少年选择了继续保持沉默。
迎上青年那闪烁着意味不明笑意的眼睛,纯握住了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她笑了起来,纯粹的笑容宛如窗外的阳光一般灿烂。
“樱狩先生,我在来的路上,看到海了呢。”
充满了孩子气的话语并没有得到回应。青年只是微微侧了下头,似是在无声地示意她说下去。
“我出生的小镇附近没有海,所以我一直很想去海边玩。”说到这里,纯眨了眨眼睛,“只可惜,最近海面似乎不太平静的样子,看样子只好以后再来了。”
到时候,樱狩先生会欢迎我吗?
用充满了期待,以及不知什么情绪的声音如此发问,纯凝视着那连姿势都没改变的青年。
“…………呵。”
发出了一声轻笑,青年微微动了下。他放下了托着脸的手,挑起眼角笑了起来。
“这个么,我想应该是你们的自由才对。我们南中央没有拒绝又或者欢迎的权力。”狡黠地勾起唇角,樱狩看向对面瞪大了眼睛的纯和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的绪里,“不过呢,我是个怕麻烦的人。所以,来或不来,随便你们咯。”
站在旁边的女性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对他侧目,纯却反而放松了脸色。她长长地松了口气,随即,就好象害怕樱狩反悔一样,拉着绪里快速地离开了。
目送着二人关上门离开,女性以复杂的神情推了下眼镜。
“……这样好吗?做出这样的回答……”
“无所谓吧?我们要做的既不是偏向东中央,也不是顺从于中央本部。保持这种平衡,这就是我们现在应该做的事。”
以随意却暗含坚决的口气回答了女性的疑问,樱狩将两手按上桌面,一口气站了起来。
随即,他那沉紫色的眼睛望向了身后的屏风。
“那么,你们的感想又如何呢?”
“…………”
伴随着轻微的开门声,三个人影从屏风后的暗门内走了出来。
祈月打头,系随后,走在最后的则是溟梓。
她们把刚才的对话从头听到了尾。
“那么,感想怎么样?”
一手插在口袋里,樱狩边用另一只手按着桌面。在看到三人没什么反应之后,他将手翻转过来,用食指的指节轻轻扣着桌子。
在那类似催促的声音响了十秒后,祈月开口了。
“两只狐狸——当然,一只还不成熟。”
她的话语乍听起来或许是带着调侃的意味,但她的眼神却非常清冷。在那黑色的眼底燃烧着的,是和当初第一次知道樱狩的身份,直面南中央部长时不同的,静静的灰白色火焰。
她愤怒,但还懂得克制。
在她的眼中清楚地看到这一点后,伊久佐节绪松了口气。
无论是她自己还是樱狩,都只是普通人而已;而现在这个房间里,有三名拥有指定的附虫者。
真不可思议。边这么想着,她边偷偷打量了一番三个孩子。
领头的那个,虽然她自己不注意,但感觉上已经很习惯走在前面了。下巴微微抬起的样子,意外地不会让人联想到“骄傲”之类的词,反而更像是在对抗对自己不利的局面——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节绪知道几人现在的处境,所以才会产生这种感觉。
夹在中间的是名卷发少女,和第一个人相似,她的眼睛中也有类似愤怒和挫败的神情。但从其他方面看来,节绪觉得她和南中央里面那些精于战斗的局员很像,无论是视线的游移方式还是别的什么,都非常的相似。
而走在最后的那人,戴着副眼镜的样子看起来乖巧腼腆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来和普通的女学生有什么两样。
但是,在这样普通而无害的外表下,隐藏着只能用“异常”来形容力量。
再次进行了几度你来我往、火花四溅的对话,三人退出了那间办公室,开始往现在暂时居住的屋子走去。
她们现在的状况,说好听了是收留,实际上却和软禁没有什么两样。
“算是客气的了,没有把那少见的心理暗示型能力的附虫者拿来对付我们。”
冷哼了一声,祈月的声音里压抑着愤怒。
心理暗示,南中央所拥有的附虫者中,极其少见的能力。溟梓知道,似乎就是这个能力,才帮助南中央的部长假造了森川太太外甥的身份。
但是,也仅仅只限于这一点。
在那之后,慢慢地让两人放下对他的防心的,是樱狩薄羽本人。
然而这个事实,似乎令祈月更加的愤怒了。
实际上,说是挫败感还比较正确。
这是系的评论。
熟练地拧开门把,祈月首先走进了离南中央不远的一间公寓。溟梓跟着走了进去。这是她第一次进来,很快就发现里面的陈设虽然简单,但还不至于产生什么生活上的不便。
客厅里放着一张长沙发,旁边则是两个小沙发,围绕着中间的玻璃茶几。祈月率先把自己投进了一个单人沙发里,抱着靠枕的样子看起来又像是在生闷气又像是在磨牙。
这应该是很好象的画面,可是溟梓连动动嘴角的欲望都没有。
不是惧怕祈月的报复,而是真正地理解了事态有多糟糕。
能够花费这么多的时间,只为了几个“值得这个价值”的附虫者……
计谋和耐心都齐备,她们的胜算怎么看都小的可怜。
恨恨地磨了几下牙,祈月把手里抱着的靠枕往旁边一甩,脸上尽可能地做出平静的样子来。
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系叹了口气。
“冷静点。”
“我尽量。”
黑着的脸色实在是和“冷静”二字搭不上关系,但祈月眼睛的颜色还是变的浅了一些。原先那种愤怒爆发而产生的深沉的黑色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接近黑色的深褐色。
把眼睛转向溟梓,祈月借着这短短几秒的时间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脸色。
“好吧,溟梓,把你那边的情况说一下。”
语调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在确认了这一点后,溟梓以一种沉稳的动作点了点头。
她缓慢而尽可能准确地描述了自己的经历,尤其是着重讲述了和α的对话。
原本还很专注地聆听着的二人,在话题转到和α有关之后,脸色就越发地变的微妙起来。
“睡了十年,居然还没有成为缺陷者!?”
“飞来飞去的眼球?!”
很好,看来她们的惊讶点完全不一样。溟梓在心里吐槽,然后努力回想自己当初到底最吃惊哪一点。
用手指点着嘴唇,祈月露出了深思的神情;在她的旁边,系半闭着一只眼睛,略歪着头注视着她。
“奇怪……果然还是好奇怪……”
“谁奇怪?”
溟梓反问一句,而祈月则直接回答了一句:“α。”
“他从头到尾就没一个地方正常吧?”
系挑了挑眉梢,淡淡地回答。
虽然诗歌似乎很同情α的样子,但溟梓还是对他的异状更加关心。
而系关心的又是另外一个方面了。
“整整十年,都还没有成为缺陷者……难道睡眠能够延长时间?”
回答她的,是溟梓的一句“不会吧?”和祈月的一个白眼。
捻起额上的一小撮头发,祈月眯着眼睛用手指把它们绕啊绕,蹙起了眉头。
对祈月的这种反应很是无可奈何,系啪的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有什么话,就麻烦你干脆点说出来吧……这样子我看着都累……”
切了一声,祈月把手放了下来,转而轻轻敲着沙发的扶手。
她的脸上,隐隐透着一种烦躁。因为无法把握事态而萌生的烦躁。
“α被称为‘最初的附虫者’,可为什么他是‘最初’?附虫者有三种形态,α如果是分离型的第一个附虫者,那么特殊型和同化型的第一个附虫者又在哪里?找不到这两个人,甚至连圆桌会都没有提起过这两个应该有的存在;只有α,只有他是‘最初’,是除了‘原始三只’以外可以追寻到的最早的附虫者。”
絮絮叨叨地说着,祈月与其说是在解释,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另外两个人对视一眼,均是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但很快她们就耸了记肩膀,继续听着祈月的话。
咬了咬指甲,祈月看起来多少冷静了一些。她扁了扁嘴,试图用更通俗的方式解释自己的困惑。
“除了这个以外,我更在意α的‘虫’。不具有昆虫外形的‘虫’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出现过,就连当初附虫者刚出现的时候也不曾听说过。只能说明,α的‘虫’是变异种。”
“变异?进化里面的那种?”系似乎是摸到了一点祈月思绪的脉络,明白她想说什么,此刻也不由得严肃了起来,“α的存在比我们要早,也就是说他的‘虫’的形态应该就是我们的虫最早期的形态……可是不对,特环里没有这样的记录,就连‘暴食’的虫都是完整的昆虫形态,‘浸父’和‘第三只’也是……”
视线在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溟梓好象还是没能抓到对话的重点。
但是祈月明白。她赞同地点了点头。
“α的虫比应该是最早的‘原始三只’更加背离昆虫的形态。会有这种现象,我只能推测说,是因为……”
<Inspector>.0
致<自动干涉机(Asterisk)>
已到达允许其知晓的上限。继续下去的话,有可能会阻碍实验的继续进行。
建议进行介入。
征求<年表干涉者>的同意。
<Interceptor>.0
同意<高等监察院>的建议。
删除相关对话,回复到初始状态。
<Asterisk>.0
承认。
介入。
实行。
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