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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人前戏 ...

  •   当年之战,金露是亲历者,刘自勇那一箭之威,她是亲眼所见,虽事隔三年,仍是思之心惊,金露点头:“不错!当年那一箭,足以让刘自勇威震天下。”

      脸上似笑非笑,殷孚话中有话:“刘自勇再威风,终只是一人之勇。而在他身后,有一人,运筹帷幄,无人能敌,这个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驱动千军万马,所向披靡,就没人敢把他当废物。露儿,记得当年师父跟你说过,善战者工于心。一人一骑,就算武功天下第一,却又杀得了几个人。而他,却可以瞬间让城池倒塌,血流成河。此人多活一天,就多一天危险。”

      手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金露心知师父说得是真话,却不能承认。殷孚见她眼中又有一层淡雾,便知她认同自己的看法,轻笑道:“露儿,就算你还师父一个人情。你一会下去饮宴,师父陪在你身边,等宋长月出现,师父只要手指轻轻一弹,就可以杀他于无形。世人只会当宋皇夫体弱猝死,还有宁国人在场亲见,定不会怀疑到是我们下的手。”

      金露额间浸出细细汗珠,似夜里草木顶上的露珠,知道师父的搜魂针,只需一细若牛毛的细针,就可在数丈的距离杀人于无形,不知内情的人根本发现不了。碍于当年诺言,她竟难以拒绝。

      金露接着师父手中的金弓,轻轻摆弄片刻,慢慢对准玉阶上一个胖大的身影:“这个女人也来了,朕这么一箭射去,应该很过瘾!”

      顺着金露的弓看去,殷孚眼底若焰火闪过,万事不关心的神色忽然变了,道:“你干什么?”

      金露轻轻一笑,美丽而狡黠,若调皮女儿在父亲面前一样可爱,但殷孚心中却一颤。他太了解这个女弟子了。

      金露笑道:“一个身份卑贱的胖女人,射来玩玩又何妨。谁让她混进宫来。这种地方是她该来的吗。朕就算杀了她,也说得过去。”

      鼻尖已经见汗,殷孚不得不道:“露儿,是为师让她来的。她的令牌是为师所赠,看在为师面上,你不要为难她。”

      “师父不许弟子为难这个女人,却是为何?这女子又胖又蠢,和师父相比,云泥之别,师父怎会在意她的性命?”

      “为师少年时亏欠过她。再说,三娘绝非又胖又蠢,一无是处!我对她又愧又怜,一定要想法还清对她的亏欠!”

      放低金弓,让它不再对着朱三娘,金露的声音带着一丝凉凉的温柔:“师父对朱三娘是又愧又怜,您却不知,朕对长月,不仅是又愧又怜,更敬他爱他,师父修行多年,都看不破这人间情爱,弟子无能,更是看不破了。”

      殷孚脸上晴雨交替,半晌才道:“露儿,为师相信有一天你会后悔。”

      脸上红晕褪去,金露答道:“也许留他在身边,是朕这一生做得最蠢的一件事,但,朕永不后悔!”望向揽月宫的方向,见宫门开启,一乘宫轿行出。到时辰了,他们要同时出现在朝承殿,在宁国使臣面前做出一对恩爱夫妻的模样。金露匆匆道:“朕要下去了。师父愿意来也好,不愿意在这坐坐也行。”

      话音刚落,金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轻轻一叹,殷孚意外地在女皇脸上看到了一缕压抑不住的笑意,她真的已无法自拨了吗?殷孚后悔,没有在第一时间下手杀了宋长月,若在宋长月刚进宫时就下杀手,也许不会有今天。现在,却迟了!露儿,不愧是他最出色的弟子,轻轻一语正点在他的死穴上。朱三娘,就是他的死穴。

      在朝承宫前女皇的凤驾迎上了宋长月的宫轿。金露坐在十六人抬的凤驾上,冲宫轿中的宋长月道:“皇夫与朕同乘!”

      见两个健壮的侍卫将宋长月抬出宫轿,托到凤驾前,金露伸出手去扶宋长月。宋长月却未伸手,由着侍卫将他送到了女皇身旁坐下。刚刚坐定,宋长月轻轻将靠近女皇的衣袍往回收了收,尽量不碰到她的。

      他的动作很小,不愿被女皇发觉,却在下一刻,整个人倾入一个柔软的怀抱。宋长月屏住呼吸,却不挣扎,只是低声道:“皇上难道想让别人看到这个样子吗?”

      金露的手放开,任宋长月坐直。金露右手滑落,却将他的左臂紧紧拽住,有衣袖遮挡,只有两人自己心里清楚。宋长月吸了口气,转眸看向金露,镇定地道:“今晚招待宁国使者,还有其它很重要的人物在场。请皇上以礼待臣。”

      “朕对皇夫难道还不够有礼吗?”金露笑得轻松,着迷于他窘迫的神情。

      平视前方,宋长月的声音低如耳语:“在人前表露恩爱,安抚宁国军士。同时又要让金吉臣子放心,宋长月已经胸无大志,只知沉迷于富贵乡。要做到这些,若无臣相助,怕是很难。”

      金露功力非凡,这几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心有灵犀,他果然一语中的,说出了她心中所盼。俯于他耳边,轻声道:“你真心帮我,我一定好好谢你!”

      宋长月侧过脸来,看着金露,淡淡道:“臣无所求,唯请皇上以礼相待!”

      软香红唇在宋长月耳边低磨,柔软唇瓣几乎将他的耳垂含住,宋长月的耳垂羞红,金露费了好大劲,克制住将那颗红红耳珠咬住的冲动。“你真的不想求点什么吗?”

      宋长月眼也不抬,道:“臣之所求,陛下不允。陛下所赐,非臣所求!”

      金露清亮的杏眼有些疑惑:“为何帮我?”

      宋长月没有回答,两人低声说话间,凤驾已经进了朝承殿。群臣伏地,山呼万岁!

      金露和宋长月在正中席前落坐,金露一脸笑意,宋长月一向冷漠的脸上也柔和了许多。金露道:“刘大人请坐吧。众位爱卿也坐吧。今天为刘大人送行,大家开心一些,不要那么讲究礼仪。”

      刘自勇行了个礼,声音铿锵:“谢皇上专门为臣设此豪宴。”鹰目一转,停留在那张苍白英俊的面容上,声音低了一些,道:“辛苦皇夫了!”

      宋长月对刘自勇道:“自家兄弟,自勇,你客气得让我都认不出了。”

      刘自勇强挤一丝笑容,在贵宾席坐下。等他坐下,金吉众臣,其它陪客才纷纷坐下。

      席间歌舞曼妙,看得众人如痴如醉。却有几人的注意力一直未在歌舞美食之上。几双各怀心思的眼一直偷偷的注意着龙凤宝座上的两人。

      女皇淡淡浅笑,随手夹了面前了燕窝寿字白鸭丝放在宋皇夫碗中,温柔地道:“爱卿体弱,多吃一点。”

      宋皇夫谢了一声,两人接着欣赏歌舞,宋长月似沉醉于美妙的歌舞之中,很少说话。两人偶尔说几句话,却都是淡淡的有礼,既不过份亲密,也不过份疏离。笑容都像用尺子量过,不多一分,不少一寸,刚从外地回京的几位大臣心中暗暗奇怪,都说女皇对宋皇夫宠爱无比,现在看来,显然是被人夸大了。

      胡宰相等几位重臣心中忐忑,不知女皇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是这段时间苦口婆心的规劝起了作用,让女皇认识到专宠宋长月的危害,还是女皇在做戏?若是作戏,难得宋皇夫竟也如此合作。

      歌舞间隙,金露笑道:“长月,刘大人你也是熟人,就代朕敬他一杯酒吧!”

      宋长月恭顺的回应:“是!”刚刚举起杯子,尚未说话。那擎天铁柱一样的身影已经急急站了起来,声音焦急中不失恭敬:“不敢劳动皇夫。该是末将敬元帅才对!”

      举起的酒杯一抖,金黄酒浆倾出些许,宋长月双眸微垂,声音中有几分无奈:“自勇不要再用当年称呼。宋长月再也担不起了。你能依然当我是兄弟,已是万分之幸了。如今,你我身份已变。我在这金吉宫中能不能呆得安稳,只怕还要众兄弟们关照了。”

      刘自勇回答:“不敢!”一口饮尽杯中琼浆,酒一入口,辛辣无比,逼出了两滴清泪,刘自勇不动声色,用极快的速度将眼角的泪抹去,朗声答道:“无论身份变化,自勇心中,永远当您是元帅。只请元帅珍重身体,就是我们弟兄们的福份了。”

      注目宋长月,刘自勇心中想到的却是他当年的英武,长刀所向,无人能敌。他是纵横四海的战神,怎能囚于深宫,做这笼中之鸟?想到这里,刘自勇铁拳一紧。宋长月将杯中酒也饮尽,空杯向刘自勇照照,杯底金光直照进刘自勇的心底。刘自勇的拳头不由得松了。

      他没法劝动元帅。还记得那天在揽月宫密谈。他一心要将元帅救出金吉,即使为此冒奇险也在所不惜。他做了仔细的安排,但是刚将计划说出,立即遭到宋长月的坚决反对。

      宋长月声音低沉:“自勇,你的好意我领了!但此事不用再说,我是不会跟你走的。你不遵圣命,私自出手救我,无论成败都危险之极,还会挑起两国之争,战火刚刚平息,不可因我再起硝烟。我已是废人,你们就当我已在吉州以身殉国了吧。就算你能侥幸成功带我逃出金吉。又有何用?宁国现在是太子当政,我与太子政见不和,再说我这样子,也不想让故国兄弟们看到。宋长月只要活着一天,就是几国帝王无法放过的猎物。”

      刘自勇心里想着这些,一时有些呆住,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醒了他:“刘将军!”不由自主脱口应道:“末将在!”这一声,声震殿宇,殿前正在歌舞的舞伎一抖,手中的雀羽巨扇竟落到地上。吓得那众舞伎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刘自勇这一声一出口,自己也怔住了。惶恐仰望,却见刚才出口叫他那人,眼眶略见红润,黑瞳深处似有火光跃动。

      刘自勇这一声应,对宋长月如惊雷在耳,一时脑中空白。殿中静若死水,连求饶的舞伎都不敢再出声。凝重眼波,在数位金吉重臣之间穿行。谁说宋长月已不足为患?刘自勇这样声震五国的名将,在他面前,必恭必敬!

      诡异的气氛若有毒的轻烟,在殿内慢慢荡开。无人去打破这份宁静,仿佛面前是一触即发的机关,谁也不敢轻易触碰。

      手抚胸口,宋长月一晃,身子忽然倒下。殿中人又是一惊,却无人有女皇的动作快。金露惊叫一声:“月,你怎么了?”一把抱住他,见一缕鲜血,正顺着苍白嘴角流下。

      女皇的声音失了平日的慎定,急道:“快传太医去药玉宫!”宋长月在她怀中低低道:“臣没事!回宫休息一下就好!”

      “怎会没事?”声音陡高,皇冕上的珠串相互敲击,发出阵阵乱响,却若金露心中的焦急。宋长月在宫中也曾病发,每次都凶险之极,却从未吐过血。一念及此,金露的心就像被刀在割一般。

      宋长月低低道:“陛下,你的戏过了。”

      黛眉一展又结,金露看见了宋长月眼中的冷笑。终是不放心,金露低声问道:“那刚才吐血是怎么回事?”

      无力摇头,宋长月声音轻如蚊呐,道:“是臣咬破舌尖来演这出戏!”

      金露这才明白这不过宋长月演的一出戏。忧心已去,不知为何,却觉胸闷暗痛,神色转冷,若一堵冰墙:“来人,送皇夫去药玉宫!”

      见宫人将宋长月抬出朝承殿,金露神色平静地道:“皇夫身体不佳,时时需要药玉床调养。刘大人不必担心,安坐饮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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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人前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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