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一梦》不着肆陆

11、骨科单恋

　　从皇宫回来，盛玉昭留了几个心腹商议，觉得此去凶险，还是让胡良和北宫巽同去，盛玉昭点头：“就这样吧，你们两个再带几个亲卫随我一道南去圣清城”
　　胡良与北宫巽对视一眼又点头应是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六月光景，天气都开始发起热了，来来往往的行人素锦单衣或棉麻布衣，清清爽爽利利索索，再也不见初来京城时那种棉衣貂袍臃肿不堪的样子，胡良随着北宫巽出了王府，笑嘻嘻的拍着他的肩膀：“听说江南女子多娇媚”
　　北宫巽躲了一下肩膀：“是去防洪筑堤别说的那么下流！”
　　胡良不着痕迹的看了一圈，轻声说了句：“跟我走”便搂着他的肩膀大步向前
　　两人虽然平时大闹贫嘴，但是莫名的却有一种心灵相通的感觉，听着胡良压低了声音，严肃的说要跟他走，北宫巽不再胡闹耍贫，板正了神色跟着他快步离开
　　胡良带着北宫巽来到聚福楼，也不管门口殷勤的小二，径直进屋上了楼，来到天字号包间，头都没回就跟身后的小二吩咐道：“告诉你们掌柜的，渔夫来了”
　　小二似乎很常见这种状态，应了声是，转身快速下了楼
　　待那小二走远，北宫巽才上前坐到桌边，倒了杯茶端在手里细细观察着，却一口没喝：“胡良，出什么事儿了？”
　　不待胡良作答，门口传来几声笑语，随即软帘被挑开，聚福楼掌柜张眉青笑着走进来，当看到宫三时，怔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的坐在了胡良身边，话还未说先从怀里拿出一个用金丝绣着如意图案的袋子，轻轻放到桌上，慢慢推到胡良面前：“这里面是你想要的东西”
　　胡良一脸严肃的点点头，伸手就去拿那袋子，却被张眉青按住了腕子：“此事有点复杂，估计真相比我们想的还要难以让人接受”
　　胡良推开张眉青的手，拿起袋子放进了怀里，对着北宫巽使了一个眼神，率先出了屋子，北宫巽抬腿跟上
　　张眉青来到窗前，看着他们一前一后消失在人群里，才慢慢收回目光，轻拍了下衣摆，嘴里哼着小调下了楼
　　北宫巽是第二次来到胡良的家，上一次是胡良醉酒，晃晃荡荡拉着北宫巽，非要请他喝茶，胡良的家跟北宫巽那被赏赐的二进大院不同，这只是一个独门小院，三间大北屋，一间做书房，一间做会客厅，还有一间是卧室，左右两厢分别是厨房和柴草杂物间
　　胡良示意北宫巽坐下，慢慢从那绣了如意的袋子里拿出一张纸，缓缓打开看了片刻，递给他
　　北宫巽结果信纸快速浏览完毕，捏着纸张的手指尖太用力泛着青白，压着嗓子说道：“王爷...知道吗？”
　　胡良摇了摇头：“大概不知，否则不会这么苦着自己！”
　　“苦着？”北宫巽拧眉不解：“知道了才是苦吧”
　　胡良嘴角扯过一丝弧度，脸上却透着哀伤：“是你不知罢了！”
　　北宫巽指着手里的信：“那这.....”
　　“哎”胡良叹口气，慢慢起身从北宫巽手里抽出信纸，又从荷包里拿出火折子，把信烧成了灰，又捻了捻指尖：“王爷多精明的一个人，他迟早会知道的，或许比我们更早知道，我们此次出行一定要多留心，不管将来如何，现在只要把王爷护好了就行”
　　北宫巽有点犹豫的开了口：“你....你不后悔吗？毕竟.....”
　　停了这断断续续的一句话，胡良笑了：“以后再说吧”
　　北宫巽自从看了信心思就不知道飞去了哪里，浑浑噩噩的走回了百福寺
　　百福寺是最近这些日子京城香火最旺的寺庙之一，不是说有多灵验，只因为这个寺庙半年前来了一位颇有地位的和尚，此人虽剃度戒疤，但生来一副好皮囊格外的引人注目，当然大多是小姑娘的侧目
　　“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北宫巽抬头看着他，片刻回了神，拍了拍床板：“没什么，只觉得世间之事大多曲折环绕，令人匪夷所思”
　　和尚撩起袍子，在距他约一尺的距离坐下，轻轻出了口气说道：“大抵人心深沉，百转千回”
　　北宫巽偏着头看他良久，才轻嗤一声，一手搂住和尚的脖子，把他稍带靠近自己：“我说小虫子，你一个守清规戒律的和尚，怎可轻易谈论红尘中人心诡事”说着一根手指点了一下他鼻尖，眼神里全是戏谑：“小心破戒哦！”
　　小虫子是北宫巽他们对和尚的昵称，其真名叫林志举，入了庙门有了法号：福释，因入门早，取了一代弟子的福字，师父又想要他对过往释然，所以给了一个释字，福释所在的庙和北宫巽他们的道观一个山顶一个山脚，幼时几个人不分道佛经常玩耍，算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福释被北宫巽一句玩笑话戳中了命点，是的，他破戒了，他对那个姑娘动了凡心，只是那个姑娘即便与他一起长大，却从未对他生过其他不解情谊，这份单恋，只会无疾而终，饶是心中酸楚，脸上却没有半点波澜
　　北宫巽盯着他脸看半天，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只能懒懒的说道：“我还以为你对回生有点不同寻常呢，原来不是啊...”
　　“我”福释一张口，声音有点颤抖，随即强行平复了心情，似是解释又似是自我麻痹：“我是出家人！”
　　“对，你是出家人，不喝酒不吃肉”北宫巽站起身，声音大了一度“却独独对我那不懂事的七师妹格外上心，她一句话，你就千里迢迢的来京城，说什么修行，还不是来看管我的？”
　　京城这种繁华之地，对于福释他们这种苦行僧来说，百害而无一利，但是，那日回生眼神黯淡，话里间全是担忧，他的嘴不受控制的说了句：刚好我也要去京城修行，多待一段时间也无妨的，破戒了！他根本就没有去京城修行的打算，可是看她眉眼之间的笑意，终究是说谎了。当晚他就抄了一百遍佛经，手指和腕子都酸到麻木，可是如果有下一次，他还是会选择那样做
　　他顶着师父和师兄弟们的不解和疑惑，毅然决然的来了京城，替那个他放在心里的人看管着心里人放在心里的人，只是北宫巽不知怎么，来了京城就收了一个歌姬，虽然他强迫北宫巽每天必须回寺庙住宿，但北宫巽的心思明显躁动了，他没见过柳盈儿，只是有时会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绝色？会比回生还灵动还飒爽？心有所想，嘴巴不自觉的就问了出来：“那个柳盈儿如何？”
　　“嗯？”北宫巽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福释沉了沉声音：“柳盈儿，那个舞姬，你强迫的那个女人”
　　北宫巽咬唇想了想，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她啊，是挺漂亮的”
　　“你果真对她....”
　　“打住”北宫巽当即伸出一只手喝断他的话：“市井流言是我故意为之，我与她实际不算相熟”
　　看他如此利索的拒绝了，福释脸色才缓了：“当真？”
　　“必然是真”北宫巽点了点头：“我什么情况你是知道的！”
　　福释：“？”
　　“我与她，不可能”言外之意就是我们都是女人
　　心情刚刚好转的福释又想起回生那张笑魇如花的脸，又不好了！只是他再懒得过问，起身就想离开，不料胳膊却被拽住了
　　北宫巽：“小虫子，我要陪永王去趟凤阳，然后转玉清城，少说月余”
　　“那么远？”福释皱眉：“回生如果来京城.....”
　　北宫巽：“没事！我会告诉他们的，而且有个人我比较介意...”
　　福释：“谁？”
　　北宫巽：“林大夫....据说是一个神医，突然冒出来的，不甚明了”
　　福释轻笑一声：“就像你我这样的？”
　　被他这一笑，北宫巽摸摸鼻尖：“是哦，我们也是这样的”
　　福释叹口气：“你自己路上小心，永王这几年做事太嚣张，明里暗里抢功，平王一党肯定会趁此机会揪住他的把柄”
　　“嗯”北宫巽难得深沉一回，声音也多了几分肃然：“我知道了”
　　福释觉得话已经说到了，便抬脚就走，到了门口，又停下脚步，转过身说道：“一定记得给回生他们消息”顿了顿，声音变得高亢了几分“这百福寺如果被拆了，即使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杀了你”
　　“嗯嗯嗯”北宫巽撇了撇嘴，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我那是让着你，你能动我分毫试试？”
　　“你...”福释气结，但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毕竟世上能跟北宫巽一拼的人寥寥几个，而他根本不在那个名单上
　　两个王爷亲自携带白金三十万两，去凤阳修堤筑坝，防洪赈灾，那阵仗可是百官都在城门口恭送，就连据说病入膏肓的皇帝也颤颤巍巍的出现在了城楼上
　　离京已有几公里，城墙小到如芝麻一样，盛玉昭挥了挥手：“停下！”
　　这一行不仅有永王还有平王及其心腹幕僚，永王这一声喊，一半的人看着平王犹豫不决
　　盛玉和似乎并不恼怒，脸色温和，嘴角微微扬着，冲着他们那边的人轻轻点头。
　　盛玉昭看向北宫巽：“过来”
　　北宫巽双脚夹了一下马肚子，悠悠然来到盛玉昭跟前
　　盛玉昭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那个亭子：“去吧，盈儿在那等你”
　　北宫巽循着永王指尖的方向看过去，那边站着四个人，均向着他们望来，随即轻轻叹口气，用力拍了一下马屁股，马蹄卷起阵阵黄土，北宫巽向着有人在的亭子那边奔去
　　“嗒嗒嗒”几声轻缓的马蹄声靠近，盛玉昭侧头看向来人
　　“你对他很好啊”盛玉和看着北宫巽的背影说道
　　“我对你更好！”盛玉昭轻笑一声，随即摆正脸色：“此去凶险，我还指望着他护我们性命呢”
　　盛玉和攥着马缰的手紧了紧，压着嗓音问了句：“我们？”
　　盛玉昭抬头看向远处的凉亭，淡淡应了声：“嗯，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