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田》青衫夜雨

7、第 7 章

　　应征被人拦了路。

　　拦路的人是熟人，严格说起来，还是他的友人。

　　陈宣扶树而立，对着他微笑：“阿征。”

　　应征抱着包裹的手一下子握紧，他半点没有见到友人的欢喜，沉沉的问他：“找我做什么？”

　　陈宣是朝中人，已不单单是他的友人，按理说，他现在是没有空闲来找他的。

　　陈宣说：“阿征为何如此戒备？我来，并不是要你做何事的，我来，只是看看你。”

　　陈宣说得诚恳，但应征并不如何相信。

　　“好吧，是有事。”陈宣轻叹，“阿征你可知道，废帝要杀你？我得了消息，废帝从邙山逃离，命部下找那个第一杀手，要取你的命。”

　　应征的眼神倏地沉了。

　　“阿征啊，我一路追着那些人的踪迹来的，你可知道那杀手也在这一带？陛下的意思是，要你与我回京，待捉回废帝，除掉那杀手，再放你归乡。”

　　应征拒绝：“不必要，我自己会解决！”

　　陈宣摇头轻笑，他说：“阿征，你可别胡闹，你要如何解决？你是知道的，那杀手武艺高强，来去无踪，曾有多少有志之士死在她手下，若换作你一人也就罢了，可我听说，阿征你娶妻了？听说弟妹可是普通人呐。”

　　应征猛地抬眼，一双眼冷得像冰，恨不得将那人射个对穿。

　　陈宣不怕他，不管他做着怎样的表情，他依然是一副悠然模样，陈宣实际上是很惊异的，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随意凑合，眼下来看，难不成他是来真的了？那个心如止水的冷面战神，竟是动了真心？

　　陈宣觉得很有趣，甚至想作死的再揶揄他两句。

　　应征没那心情跟他玩闹，他几步过去，将那个柔弱男人拽着领子提起来，恶狠狠的说：“你想对她做什么？”

　　应征知道，陈宣从来是无事不登宝殿的，他特意提起，他才不信他没有打什么歪主意。

　　应征只一想，就待不下去了，他扔开了他，急急忙忙的往家里跑。

　　陈宣没有再追，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他清楚的知道这个男人会怎样抉择，他嘴角带笑，心情十分好的走出村庄，上了一辆停在林中的精致马车。

　　*

　　应征急急忙忙跑回家，大力的将门推开，他喘着气在院子找寻，往屋中去寻，应征急得满头的汗，找了一圈，才在后院找到了人。

　　江釉坐在棚下喂鸭，寒冷的天，鸭子缩在草堆里不愿意出来，她十分坏心的扯了麦秆往草堆里戳，一边戳一边笑。

　　江釉听到声音了，她转过头，笑着问他：“怎么了？急成这个样子。”

　　应征走过去蹲下，沉吟了很久，才说：“我有个事跟你说。”

　　“我之前在外面帮人干活，出了点事，如今主人家找来了，我……我需要出去一趟，可能……可能没办法跟你一起过年。”

　　江釉深深瞧他一眼，笑着说：“这样啊，别担心，我会在家里等你的。”

　　应征用力抓了抓头发，他很是纠结，要问他本心，他自是不放心她一个人留下的，可……可是他不知道敌人的情况，带她出去的话，他又担心护不住她。

　　应征从不自满骄傲，他心知自己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所以才这样纠结。

　　江釉懂他的纠结，但她也有事情要做，他不在，那是再好不过的，因此她说：“你不用担心，我会常去刘婶家走动的，你要实在担心，要不然我去她家借住？”

　　应征点头，“好！”

　　他实在是心急，说着说着就跳起来了，急急丢下一句‘我去跟刘婶说一声’，然后就跑了。

　　虽说大过年的在别人家不好，但应征一说，刘婶就很爽快的同意了，刘家人多，过年时刘家的几个儿子都要回家来，到时候便是有个什么事都会有人照应，他再请朋友在村外面保护，基本就可以了。

　　应征想着，回来时便捉了信鸽送信，他的朋友离此地不远，大概三天就可以到了，他还能在家待三天。

　　*

　　三天一晃而过，在一行十余人到达村外的时候，江釉也替应征收拾好了包袱，她由着应征将她送到刘婶家，站在刘家院门外将人送走。

　　积雪深深，很快遮住了应征的脚印，江釉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雪落满头才转身进了院内。

　　刘氏走出来，一脸责怪的说：“真不爱惜自个儿！伞都不打一把，就直愣愣的站在雪里，病倒了怎么办？”

　　她一边说，一边帮她拍雪。

　　江釉任她拍，等她拍完了，她便跟她说：“婶子，我先回去了，大过年的也不好叨扰，就是阿征不放心我，才非要来麻烦您，我一人在家没问题的。”

　　刘氏皱眉，“胡说个什么话，一家人，哪有叨扰不叨扰的？你安心住下，等阿征回来再回家，你要是一个人在家里，别说阿征了，就是我们也不放心。”

　　江釉摇头，“这不行，过年家里没人更不像话，我知道分寸的，要是有事我肯定来麻烦您。”

　　江釉说完，提起包袱就往门外走，一边走她一边回头朝刘氏笑，“婶婶，您进去，这会儿雪下得大了。”

　　她很就走出去了，刘氏拦不住，只好跺脚叹气。

　　江釉回了家，她没急着走，打着伞将屋里屋外一寸寸踩了个遍，她烧了火煮了饭，一点一点细品香甜滋味，到晚上的时候，她点着油灯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压在烛台下，然后背着包袱出了门。

　　来信说，应不归在南境，江釉先不打算去南境，她要先去京中取剑。

　　青河离京路远，她骑马疾行半月，终于到了京城地界，江釉没进城，她爬上了京外第一山南山，从山腰处荒坟包边上挖出一把剑。

　　那是一把名为‘饮泉’的剑，几月埋于山中不见天日并没有遮掉它的锋芒，锈蚀它的剑身，江釉坐在枯草地上，一边擦着剑一边想。

　　她想：传闻应不归武艺高强，不知她对上他能有几分胜算？

　　或许有，或许是没有，她真的不知道，她是否还能活着回到那个村，那个家。

　　江釉想：要是回不去，那个男人会不会很难过？

　　她希望他会有一点点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