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赋》白泉

14、十四

　　十四、
　　佛语云：“有求皆苦，无欲则刚。”
　　李沐渊出征已有三月有余，东荒战事也日渐吃紧，原先半月便有一封家书如今已有月余没有音讯，好在也没有传来任何坏消息。自李沐渊走后帝都风云变色，五皇子李沐烨借口除夕将至早早回到了帝都，一时之间除了李沐渊之外觊觎储君之位的皇子公主又齐聚帝都，朝堂之上我无法介入只有依靠李灼儿暗中传递消息，李沐渊虽是为了北国出征可他的兄弟们也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私下克扣军粮援军迟迟不肯支援。这让李沐渊在东荒更加孤立无援，我只得在帝都私下结交大臣家眷，让朝臣能为李沐渊上言，可效果言乎其微在李沐渊离开帝都之后大臣们瞬间转变了风向，破例回帝都的五皇子李沐烨反而成为了新宠。李沐渊的生死在这些人眼中不值一提，还不等李沐渊战死就迫不及待将他忘却。
　　思虑间新来的贴身侍女白之善走了过来，我这才细细打量起她，不过十六的年纪，褪去铅华还是少女的模样看起来却也稳重大方，穿了一件藕白的衣裙梳了一个侍女的发髻，在我面前也没有丝毫怯懦。
　　“奴婢见过主子。”白之善跪倒在我面前行礼。
　　“知道我是谁吗？”我幽幽开口，被我这一问白之善微微一愣，抬起头看着我，那一双透亮的眼睛还没有染上任何尘埃。
　　“奴婢知道，主子是七皇子王妃月清欢。”少女笃定的说着。
　　“我是白易安，镇远将军白沧的独女白府的大小姐。”我一字一句的说完，白之善再一次愣住满眼震惊，“我也知道你是谁，你的父母都是昔日白府家仆，白府蒙难你我得以幸免，如今我再次回到帝都就是为了往日冤情重见天日，往后你是我的贴身侍女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要明白。”
　　“是，奴婢谨记在心。”白之善即刻应允
　　“把你的姓氏隐去不要对外人提起你的身世，往后你叫阿善是我的侍女。”我扶起阿善，“你不曾卖身于我也不是我的奴仆，叫我月姑娘即可。”
　　“姑娘救我出苦海，阿善此生必以忠诚相报。”阿善再次屈身行礼，我挥了挥手让她退下，若是没有没有那一场变故阿善可以在白府长大衣食无忧，在这样的年纪母亲会为她寻一门婚事，再过几年高堂在上儿女绕膝阿善可以就这样平凡幸福了却余生，我亦如此纪羽亦如此活着或死去的人都能有现世安稳，然而所有人的人生被多年前那场大火烧成灰烬，鲜血让一切纯白变得不堪我们谁都不能独善其身。
　　李灼儿此时突然却造访苍澜苑，往日传递消息是亲信往来，今日李灼儿乔装从侧门入府不知是有何等大事，我起身匆匆赶往偏殿。李灼儿薄纱遮面只带了一名护卫早已等着我，看着我走进偏殿便示意左右退下。
　　“殿下今日有何等要事？”我坐到榻上为李灼儿倒茶。
　　李灼儿取下面纱今日的她素装淡颜，没有了往日的咄咄逼人但看得出她神色有异“暗探传来密报五弟在军中安排杀手趁此次大战取七弟性命。”
　　这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事还不足矣让李灼儿乱了阵脚，我微微一笑放下手中茶杯，“你我都知王爷此行凶多吉少，公主殿下还是说实话罢。王爷既已和你订盟便是一条船上的人，殿下此时还有所遮掩那我也无能为力。”
　　李灼儿思忖片刻缓缓开口“父君垂危储君未定，天阙城中秘而不宣，现在得知此事的只有母后和我，倘若七弟战死五弟或其他人继位，那你我恐怕再也走不出这帝都。”李灼儿看着我的眼睛，“五弟此次回帝都势力大增，不少手握实权的大臣都与他暗中往来，外人虽不知父君圣体有恙但对五弟提前回帝都已充满揣测。”
　　“王爷在外为国而战，正是艰难困苦之际此时怎能抽身回都？将军战时逃战可是死罪。况且渊王不得北帝钟爱就算此时能回帝都也不能为殿下分忧。”
　　“啪！”李灼儿猛地把茶杯砸到地上陡然而起“你夫妇二人若真是不想卷入储君之争，岂会千里迢迢从南墟回来？”
　　我重新倒上一杯热茶放到李灼儿面前“殿下切勿动怒，若殿下能让北帝之事在王爷凯旋之时再公布于天下，那清欢保证东荒在新帝继位之前再无战事。”
　　李灼儿不曾坐下冷眼看着我一脸鄙夷“区区一个商贾之女何来的底气？修罗一族觊觎北国可不是一天两天。打一场胜仗容易要灭了修罗的野心谈何容易。”
　　“殿下和诸位皇子向来不睦，倘若不全力扶持渊王那便再无翻身之时。”
　　“你！”李灼儿一时气结，颓然坐下“最迟到除夕之时，否则我亦无力回天。”
　　“是。恭送殿下。”送走李灼儿，我不禁担心起李沐渊不知远在东荒如何，朝中的风雨即刻而来公主和皇子间的争斗已然开始，三皇子和五皇子连成一线，六皇子还未有所动，此时北帝仙去的话皇子之间的厮杀开始李沐渊占不到一点便宜，远在西域的十万精兵无法触及帝都，现在只能仰仗李灼儿在天阙中的势力。李灼儿虽未言明但三言两语便让她失了气度，想必其他皇子不止对李沐渊下手对李灼儿也没有留情。
　　算算日子纪羽也该安排好东荒诸事回到帝都，不知为何耽误了这些日子，这不免让我忧思，幸而隔日便见到了纪羽，只是这次纪羽负伤而归。
　　“此行如何？”我替纪羽包扎着手上的伤口，纪羽向来行踪隐匿这次却被人所伤。
　　“一切本在姑娘筹谋之中，只是在我回帝都途中遇到一行人，看似卫兵打扮但人人武艺高强出手狠辣不像行伍之人更像训练有素的杀手，我沿途观望竟被发现了踪迹，与之缠斗这才耽误了归期。”
　　“东荒荒凉如此，如今只有一位皇子在那里，看来这些人是冲李沐渊去的。”我放下手中的药瓶，“东荒战况如何？”
　　纪羽没有立刻回答我，思忖片刻之后才答道“修罗善战，北国军队节节败退，如今离藏虹城不过一百里，况且援军迟迟不动再这样下去少主性命堪忧。”
　　“今日李灼儿匆匆前来报信，看来帝都皇子不止斩断我与李沐渊的联系，连公主的探子也无法从东荒带回信消息。”东荒苦寒少了援军和粮草军队寸步难且战况胶着，原先以为李沐渊九死一生眼下看来是要李沐渊十死无生。对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都要如此费心，那在帝都有根基的李灼儿更加不知如何。“你在帝都好生养伤，今夜我便去东荒。”
　　“姑娘，我陪你去。”纪羽挣扎着从榻上起来，我看了一眼他的伤示意他躺下，“战场凶险我必须与你同去。”
　　“帝都还需你为我传递消息，让阿善换上我的衣服，对外称王妃思念成疾重病不起。”纪羽不再多言，我换上短衣劲装重新拿上流光剑，趁着夜色离开苍澜苑，前往东荒。我知道我再不去的话李沐渊还没能战死沙场就要死在兄弟手中。对他的牵挂如同荒草一般蔓延，身后的帝都越来越远离李沐渊却越来越近，快马飞驰周遭一切景色如剪影一般快速闪过。是我把他卷进这场风暴，是我把他推向死亡的边缘，我不想再一次感受明光死时的那种撕心裂肺，我只希望一切来得及。
　　原来这一场奔赴，让早已冰冷的心重新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