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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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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云松垮垮的，映衬着街灯柳巷都灰了颜色。
所以阿瑶第一次见到顾玄庭的时候，几乎是不敢睁开眼，怕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痛。
本来阿瑶在一个不出名的乡下呆得好好的，那里虽说不怎么富裕，但是宁静悠闲。
阿瑶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离开小村子，她每天的生活就是上山给阿公采药，守着火炉用小扇子轻轻吹开药香，然后去地里摘点小菜，和阿婆商量中午是不是该换个花样，若是隔壁的小葱香来唤自己，阿瑶便抓起两把皂角，跟着她去清水河边捣衣，甜糯的歌声顺着河水飘到下游去。
在离开的前一天，阿瑶还想着土里的青豆似乎该翻翻了，选个日子去集市上换些钱，称几两刀头肉，给阿公阿婆解解馋。
阿瑶记得那天同小葱香在村口玩，忽然来了几个陌生人，向她俩问路。
阿瑶怕生，不敢与他们搭话，小葱香倒是个胆子大的，立马嘻嘻哈哈招呼起来。
在他们说话的间隙，秋瑶一直在观察，来人的衣裳看起来素净，实际上很是贵重，里头的云纹若隐若现，秋瑶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这样的衣料。
“张家？哪个张家？”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奇特的事情，小葱香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吸引了阿瑶的注意。
路人客客气气地说：
“就是儿子从军，殉与沙场，被皇上点名赐赏的那个张家，目前家里应该只有二老尚在，估摸着也有七八十的年纪了。”
小葱香皱眉，扯了扯阿瑶的衣袖，压低嗓音。
“阿瑶，我怎么觉得说的是你家嘞。”
躲在小葱香身后的阿瑶小心翼翼探出脑袋，怯生生地问：
“是要找大青柳下的张家吗？”
来人瞧见阿瑶，眼睛一亮，迅速掏出一张画像，同旁边的人比对。
下一秒热泪盈眶，一把抱住阿瑶，嘴里大呼：
“小姐，我们总算找到你了！”
阿瑶脑中一片空白。
随后，阿瑶把他们带回家，阿婆一见到这些生人，脸色立马僵了下来，过了好久才颤巍巍地拍了拍阿瑶的肩膀，让她去外面和小葱香多玩会。
阿婆和这些贵气生人在屋子里鼓捣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最后阿瑶被塞上了马车，有一个慈眉善目的婆婆对她说：
“好孩子，苦了你了。”
从此，阿瑶再也不姓张，而是秋，秋瑶。
村子里的人都说阿瑶这个酸丫头踩了狗屎运，飞出麻雀窝，成了金凤凰，居然是秋丞相之女，这下后半辈子算是吃喝不愁了，盼着她回来造福村落呢。
马寡妇听到后，眼眉细挑，满嘴嘲讽。
“金凤凰又怎样，还不是白眼狼，走的时候连自家阿公阿婆都没有看一眼，眼泪一滴也不流，狗东西一个，我呸！”
村民原本没有这般想，有了马寡妇的领头，纷纷回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又开始说起阿瑶的坏话。
“你才白眼狼，你才狗东西，我们阿瑶是天底下最最好的！”
小葱香听不得别人说阿瑶的不是，冲上去推了马寡妇一把，马寡妇也不是个善茬儿，两人立刻扭打在一起。
在马车里的阿瑶自然是没有看见这番场景的，她此时也无暇顾及，从来没有坐过马车的她，现在晕得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自己一张嘴，肚子里的污秽一股脑跑出来脏了这名贵的车厢。
秋瑶的小村庄实在是偏远，走了一天一夜依旧还有老长的路要赶，陪她的婆婆也遭不住罪，一伙子歇了家客栈。
婆婆问秋瑶想要吃点什么。
秋瑶没有出声。
旁边的小二驰骋业界多年，对于自家业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顺口就搭上话。
“要不几位客官尝尝小店的招牌，秋刀豆腐鱼，这鱼可都是现从河里捞上来的，鲜得很！”
“河？什么河？”
最开始问路那人来了兴趣。
“客官你往边上瞧。”
小二把长巾往肩上一甩，抬手指向窗户外。
“就是这清水河。”
秋瑶望向不停流淌的清水河，鼻子猛地一酸，连忙低下头来。
临走前，阿婆对秋瑶说，瑶瑶能回去是好事，替阿公瞧瞧京城是何等风光模样，省得老头子整天在我这个老婆子耳边念叨，耳朵都起茧子咯。
说完还佯装拉过秋瑶让她看，婆孙俩嬉戏打闹。
闹够后，阿婆说：
“瑶瑶可不许哭噢，阿婆泪窝子浅，眼泪多了心会痛。”
秋瑶点点头，心里却道：哪里是什么好事。
深吸一口气，恢复常色，其实陪同婆婆压根也没注意到。
“噢，小姐。”
婆婆冲秋瑶行礼。
“方才小姐在车里不舒服，老奴也不便打扰，差点忘记介绍自己，老奴姓方，这两位是秋府的侍卫，暮云和春树，以后就专门护着小姐。”
“好。”
秋瑶不知道怎么说，只好轻轻拉了拉暮云的衣袖，意思是让他俩坐下吃饭，手碰到衣料的那一刹那，秋瑶脑中的想法竟然是，果然是很名贵的料子。
方婆婆瞥见秋瑶的动作，掩面而笑，脸上的皱纹愈发明显，让人异常觉得安心。
“还愣着做什么，小姐叫你俩坐下呢。”
方婆婆乐呵呵地说。
暮云和春树这才反应过来，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遵循命令。
方婆婆转过头，拉过秋瑶的手。
“小姐，你是主子，不需要这么客气的。”
话音刚落，方婆婆莫名哽咽，长叹了一口气。
“哎，小姐你受苦了。”
放婆婆用手绢掖了眼角。
秋瑶不想把气氛弄得如此伤感，于是叉开了话题。
“方婆婆，您给我讲讲京城里面的事吧。”
“好嘞。”
在等菜期间，方婆婆大致讲了一下秋府目前的状况。
秋府的人丁算是比较兴旺的，秋爷爷尚在，只是秋奶奶今年驾鹤西去，秋瑶的父亲秋长傲是当朝丞相，深受皇上器重，不过秋长傲忙于政事，很少管理家事，现在家中掌事的是小夫人柳姬，是老爷的妾室，深得老爷的喜爱。
“为何大夫人不主事？”
秋瑶疑惑。
“大夫人就是小姐的母亲，也就是说小姐是嫡长女。”
“噢。”
“从前大夫人是要管的，后来老夫人去世后，大夫人因为......”
“因为何事？”
方婆婆欲言又止。
秋瑶见状也就没有再多过问，正好饭菜也上来了。
第二天，天一亮，一行人又马不停蹄地赶路。
经过昨天的奔波，秋瑶渐渐习惯了马车，不再那么晕乎乎，可能实在是无聊，眼皮搭一搭的，所有的景象在窗外朝后跑去，连同过往的记忆，渐渐地就这么闭上了眼，呼呼的风声在耳边飞驰，沉睡过去。
等到秋瑶睁开眼，就瞧见方婆婆躬着身子冲着她一脸慈笑。
“不好意思，方婆婆。”
秋瑶抹了把嘴角的口水，有些窘迫。
“无妨小姐，小姐您睡觉真是可爱，老奴伺候了这么多年，头一回见着。”
秋瑶猜想方婆婆往日都是伺候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她们多半是温淑端庄的，方婆婆定没有见过秋瑶这般粗鲁女子，才觉得有趣得紧，这么一想，秋瑶更加不好意思了。
方婆婆撩起车帘，打量一番，又放下，转过头对秋瑶说：
“小姐，我们到了。”
秋瑶心中莫名紧张。
半大的孩子来到陌生的地方，多少有些好奇的，这种期待难以言喻。
可是迎接她却是秋府紧闭的大门。
方婆婆察觉异样，空笑两声，连忙解释：
“小姐，老爷夫人们定是在给您准备惊喜呢，待老奴去敲敲门，给老爷夫人只会一声。”
急忙上前扣了扣门锁，嘴里却是焦急低语：
“鬼丫头们赶紧过来开门啊。”
秋瑶看了看门匾上烫金的“秋府”二字，内心怅然一片。
光是这门匾就足够秋瑶和阿公阿婆吃一年的伙食吧。
门口两座石狮子威武雄壮，让人不敢靠近，就如同现在的秋府一般，和她有着天然的界限。
尽管还没有见到所谓的亲人，但是来自穷乡僻壤小孩的敏感，他们不喜欢她。
秋瑶眼神继续游移，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不曾见过的，除了步道旁的一棵桐树。
不过吸引她的不是桐树，而是桐树旁边的身影。
一个五彩斑斓的蝴蝶，缓缓朝自己走来。
“方婆婆，你瞧，好大一只蝴蝶。”
秋瑶说。
方婆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蝴蝶？”
“蝴蝶”仿佛听见秋瑶和方婆婆的对话，顺势扑腾了翅膀，可惜并没有飞起来。
这下像是惹恼了“蝴蝶”，对着桐树一顿猛踹，桐叶细细簌簌飘落，秋日的风是金光闪闪。
“小世子？”
方婆婆试探性出声。
“蝴蝶”猛地抬头，秋瑶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脸上是浓妆艳抹，尤其是眼角下红彤彤一片，斜飞云鬓，红唇啼血，身上自然也不甘落后，五光十色。
秋瑶哪里见过这等华丽的装扮，眼睛一阵刺痛。
“哎哟，小世子，你怎么又穿上这戏服了！”
方婆婆大呼。
听着口气，眼前被称作小世子的人，似乎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戏服？秋瑶心想，原来是唱戏啊，难怪秋瑶没有见过，在秋瑶的小村庄，没有唱戏的班子，节日里的表演都是老人们上去吼几句老腔，便是极大的隆重。
“就你这婆婆管得多，我乐意！”
小世子甩袖子将手背在身后，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小世子老奴也是好心，要是再被定安侯看见，饶是顾老爷也保不住你啊。”
“哼，你们几个谁敢说出去，小心我......咦？”
小世子发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瞅着秋瑶。
“这便是回来的那位？”
“正是。”
方婆婆扶着秋瑶，道。
“小姐快见过小世子。”
秋瑶听话地行礼。
“错了，不是这样行礼，要这样。”
小世子打了个样。
方婆婆来不及阻止，秋瑶就已学着来了一遍。
没想到对方反倒哈哈大笑。
“居然这般听话。”
“小世子，您就别逗我家小姐了。”
方婆婆又恼又急。
只因方才小姐冲小世子行的是夫妻之礼。
秋瑶一头雾水。
“进去吧，二爷我也回去了。”
正准备走，余光瞥见秋瑶一行人动也没动，于是又回过身，看看她们又看看紧闭的大门。
拿扇子轻敲了一下秋瑶的脑袋，说：
“送你一个见面礼。”
秋瑶下意识拂住脑袋，不明白他的意思。
然后就见到小世子撩起花花绿绿的戏袍，对着高门，长腿一踹，一气呵成。
只留下一句：
“喏，门开了。”
潇洒离去。
后来，齐元宝问秋瑶：
“你丫是不是这时候就对顾玄庭起了坏心思。”
秋瑶打死不承认。
怎么能叫坏心思呢，刚来京城那会儿年纪小，人又傻，就觉得京城的人哪哪都好看，尤其是小世子踹门这动作，最最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