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龙志》泌卡

9、枳实的心结

　　009 枳实的心结

　　进了院子，这里被破坏的程度远远超越了苍术的想象。院中的植物全都已经露了根，草皮被翻转泥土朝上，小池塘中的鱼儿此刻已经在岸上奄奄一息。

　　看到这些的苍术并没有发作，只是指挥领路的下人留在院中将这里整理干净。

　　“夫人啊，辛苦了！”苍术演绎出满脸的心疼，快步走进了小院的正屋中。

　　“我何来的辛苦？”

　　正屋中一个衣着素雅的女人幽幽开口，她那张有着精致妆容的面庞正隐在屋中的暗处，让她清冷的神色看上去更加没有温度。

　　“是我的错，没有第一时间让人回报我的情况，让夫人操心了。”苍术避重就轻地阐述着自己的失误。

　　“我有什么好操心的？你与那小姑娘在市集上有吃有喝的，可不是弥补了你的女儿梦。不在外面多享受享受那天伦之乐，这么快回家作甚！”

　　“你说桃枝那个丫头啊，她的确可爱。若是夫人喜欢，不如我们就认了她做干女儿如何？也给咱们将离填一个伶俐的小妹妹。”

　　“苍术！你装什么疯，卖什么傻！”枳实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音量也提高了不少。

　　“姑爷啊，您就不要再惹小姐生气了！”一直站在枳实身边的一个老妇开口制止了苍术唯恐天下不乱的话头，“小姐，您看，姑爷来见您并没有带着那个孩子不是？证明姑爷心中还是把小姐您的感受放在第一位的。”

　　枳实扫了扫门外，的确也没有见到别人的身影，火气也消了一些。

　　“你还真把她接回家住了吗？”

　　“夫人啊，你这话可就不严谨了。我是想过要接她们来住的，可是族长预见了我今日的窘境，已经把她留在宫中了。至于桃枝这个孩子吗，也是族长亲自下令，让我悉心调教的。未来的桃枝总是要入宫做女官的。”

　　见苍术抬出族长的名号来，枳实也不好再继续发作。

　　“那丫头呢？你把她安置在哪里了？”枳实想着用自己夫人的身份先给桃枝一个下马威，让她认清自己在府中的地位。

　　“这不是等着下人们把院子整理好了，再去把人带过来吗？往后她面见族长的机会怕是要比我还多得多。”苍术用眼瞟了瞟屋内一地的狼藉。

　　“夫人身边之人也不仔细了！竟然让夫人在这种破败的院子中行走，被枝丫勾破夫人的裙衫事小，若是不小心将夫人划伤，那这一屋子的婆子都要罚！重重的罚！”

　　枳实眼神有些飘忽，这院中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发泄造成的，可如今苍术却只字不提这件事，其实已经给了她台阶下了。

　　冷静下来后细想，用这些死物发泄着实失了礼数教养。

　　“多谢老爷的宽容，枳实今日失态了。”枳实站起身双手压在身子一侧行了个礼，随后又命令身边的下人将屋内收拾干净。

　　“夫人，整理屋内时有扬尘，不利于你的肺病。还是随为夫去院中凉亭等候吧。”

　　苍术伸出手搀扶着枳实，两人甩开一众下人来到凉亭中相对而坐。枳实不知要不要将心中的那个结向苍术诉说，纠结之下手中的团扇摇得飞快，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我知道你今日心情郁结，可摔摔打打从来不是你的习性，又何苦让过去的事情扰乱你的心智呢？”苍术率先打破沉默，“她是我最珍视的人，她的孩子我也一并珍视，但这不代表我会负了你。”

　　“老爷，是枳实鲁莽了。你我这许多年的相处，那点点滴滴都让枳实感受到了老爷的真心。”

　　枳实顿了顿，她看着苍术一脸的真挚，还是决定要把自己多年的心结讲出来。

　　“老爷对枳实是真心的，可是老爷的心中并不全是枳实。”

　　苍术一怔，他一直都以为自己的那点小心思隐藏的很好，他一直在心里为半夏留有一席之地，可那也不过是藏在心中最隐秘的角落中。

　　此时，面对枳实的直截了当，苍术有些不知如何回应。

　　“或许，有一天，老爷心中所想能成真。枳实这些年一直在调整自己的位置，希望她得到大赦的那一日，我可以接受她也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可惜，今天看来，枳实这些年的调整都白费了。”

　　枳实的脸上是茫然与愧疚，可苍术看在眼里却觉得扎心的痛。自己竟让夫人这些年一直生活在如此沉重的枷锁之中。

　　“半夏的去留，你我都无权作主，又何苦庸人自扰呢？我的想法只不过是我的妄想罢了。今日夫人将话挑明，实则也是将我从幻想中拉出来而已。”

　　枳实听闻苦笑，原来自己的夫君并不是志在必得，那不过是他生命中的遗憾罢了。可自己却把自己困在这幻境之中，何其可笑。

　　“那孩子，是叫桃枝吧？我想见见她，毕竟是族长命你悉心指导。我作为你的夫人，自然也是要出一份力的。”

　　苍术看着枳实的笑脸，点点头表示认可，虽然心里明白没有人能仅凭这一两句话就解开多年的心结，可他还是信任自己的夫人可以权衡利弊，不会将自己多年的郁结发泄在一个孩童身上。

　　“我去将那孩子带过来。”

　　见苍术离开，一直跟在枳实身边的老妇便匆匆从远处赶来站在自家小姐的身后。

　　“小姐啊，您这是？”

　　“不愧是她的孩子，还这么小就已经内定了女官的职位。”枳实眼神空洞，自顾自地言语着。

　　还没等老妇开口再劝，苍术已经带着桃枝回来了。他们身后还不紧不慢地跟着将离。

　　“小姐，小少爷也来了。”老妇的提醒让枳实缓过神来。

　　在将离面前，她一向是温柔贤淑的母亲，就算是心中再有怨气，也不能当着将离的面发作。枳实整理好思绪，端坐在椅子上，在脸上挂上了和蔼的笑容。

　　“桃枝见过叔母。”桃枝用幼嫩的声音清晰地发着每一个音节，即便是跪下磕头也没让“叔母”两个字的发音被埋没了。

　　“你唤我作叔母？”枳实微怔，可转念一想，又对这个称呼极为满意。

　　“是的，苍术叔待我就如同亲叔侄一般，那他的夫人我自然要喊一声叔母的。”

　　桃枝抬起头来诚挚作答，粉扑扑的小脸蛋儿让她看着格外喜人。

　　“好一张伶牙俐齿，我们桃花境的小姑娘都要被你给比下去了。”枳实用团扇掩嘴笑嗔。

　　桃枝听到枳实夸自己，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即便是满园的春色也不及她的笑颜更加俏丽。

　　这喜庆的小模样就算是对她带有先天成见的枳实看了，也不免心软。

　　桃枝带着这一脸的笑意回过头看向将离，兴奋的冲他眨眼，仿佛在说，快看！我被夸了哦，你教的果然没错。

　　原来方才两人在书房下棋之时，将离就为桃枝出了这个主意，想以此来让桃枝讨好自己的娘亲，让她之后再府上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两个小孩用眼神交流着小计谋得逞后的喜悦。

　　殊不知，桃枝这一转头，那张与半夏有九成相似的侧脸就扎扎实实地落在了枳实的眼中。惹得这位夫人刚刚消下去的怒火又翻腾起来。

　　“看来，桃枝同你娘半夏一样，都与我们府上的人渊源不浅啊。”枳实虽然仍是笑着说话，可这句话的温度却骤降。

　　桃枝感受到了敌意，可却不知道如何应对。
　　“娘亲，桃枝这小孩一路颠簸疲累，让她早点休息吧？爹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将离上前为桃枝开脱，平日里只要是他的提议枳实都会赞同，可他却低估了枳实这些年来压在心头那份愤恨的力量。

　　“小少爷，您这一整天也忙上忙下的，是该休息了。”老妇知道枳实从来不会驳回将离，也不想在将离面前失态，于是便抢先开口，着人强行把将离带了下去。

　　“嗯，将离这么大的孩子都去休息了，桃枝这丫头还小他好几岁呢，也该回去休息了。”苍术见状，急忙把桃枝也安排走。

　　“是啊，折腾这么久都累了，是该休息的。桃枝，这是我身边最机灵的小丫鬟。以后，她就跟着你了。”枳实指了指站在凉亭外一个身材高挑的丫鬟。

　　“桃枝小姐，奴是叶儿。”叶儿跪下向桃枝叩拜，可还不等桃枝说什么她便自行起身，“桃枝小姐，咱们回屋洗漱休息吧。您这一路辛苦了。”

　　叶儿牵起桃枝的手将她拉走，别人看不见的却是叶儿那使了十二分力量的手顷刻间就将桃枝的手腕捏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