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甜》待华颠

61、第 61 章

　　原憬坐在后座上看着燕为的背影，这是第一次，她觉得这个人如此得陌生。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问道，“你和谢川，是什么关系？”
　　燕为顿了下，解释道，“谢老收养了我的母亲，所以我叫他一声外公。虽然没有血缘上的关系，但是谢老很照顾我们一家人。所以回国时，他交代我的事情，我一定要帮他完成。”
　　那件事情，就是好好照顾季怀宁，不要让她的身体再出什么问题……虽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样的关怀如同监视一般。
　　原憬并未在意他的解释，只是看着窗外的景色，她心里猛然间恍惚了一下，问了一句，“谢川一直住在这里吗？”
　　燕为点了点头，“山上有谢家的老宅，谢老一直住在这里。”
　　“那她最后看到的，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景色？”原憬微微闭了下眼睛，她以为自己快要忘记的母亲的容貌，却清晰地展现在脑海里。
　　燕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加快了车速，朝着目的地驶去。
　　原憬又看向了窗外，她的思绪好像随着刚才的回忆，渐渐的涣散起来。
　　“宁宁，今天妈妈给你做甜甜圈好不好啊？”
　　“吃甜的东西啊，会让人感到快乐的,宁宁开心不开心啊？”
　　“宁宁，妈妈知道你喜欢猫咪，但是它会伤害你的，妈妈不能留下它。”
　　“宁宁，爸爸只是太忙了才不回家的，你要相信爸爸是很爱你的，宁宁这么可爱，没有人会不喜欢的。”
　　“宁宁，你先回房间，妈妈有点事要和爸爸商量一下，乖。”
　　“宁宁，对不起，妈妈真的撑不住了。”
　　“宁宁……”
　　“宁宁……”
　　原憬猛地惊醒过来，她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睛，才回过神来。只是她的手还在忍不住的颤抖，一直无法平复下来。
　　燕为有些关切地看向她，“原小姐，你没事吧？”
　　“原小姐？”原憬轻声呢喃了下，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避开了燕为的眼神。
　　燕为顿了下，下车帮她打开车门，“我们到了。”
　　她跟着燕为进去，然后在二楼见到了那位坐在轮椅上的谢川。
　　燕为忙走过去，“外公，您怎么从床上下来了？”
　　谢川微微整理了下衣襟，并未回答燕为，只是看向了原憬，“你是宁宁？”
　　燕为微微顿了下，解释道，“外公，这是原小姐。”
　　谢川摇了摇头，看像原憬，似是回忆起了什么，说道，“你是宁宁。”
　　燕为顿了下，不再说些什么，只是帮他掖好了腿上的毯子，然后走出了房间。
　　原憬看着他良久，才点了点头。
　　“你跟小原，很像。”谢川似乎已经好久没有提起那个名字，说出后，嘴唇微微哆嗦了一下，似乎又念叨了一句。
　　他当年认识小原的时候，原音刚从西点学校毕业，天天拿着个小本子记下喜欢的甜品，直到有一天，端着蛋糕就撞在了他这个老男人身上。
　　原音热情，有追求，即便是受了打击也不气馁。她心里很有一股子干劲，那股子干劲像是春天生长出来的藤叶，让人看着便忍不住心生欢喜。
　　谢川也不例外，他看着这个小姑娘在自己身旁转悠，心里头也高兴了几分，便陪着她去那些西餐厅找她想吃的甜品，看着她端着刚做出来的东西送到自己跟前。
　　只是有些话，终究不能说得太明白。
　　他是喜欢小原，可知道的只当他是长辈照顾女儿，不知道的当原音腆着脸要傍上来，话说得有多难听他都记得，可从来没让人传到小姑娘耳朵眼里去。
　　他怕小姑娘也误会，误会他一把年纪还想些不干净的事情。
　　再到后来，季家的大少爷也看见了她身上的生机与希望。
　　男才女貌，年龄相仿，这样的一双人牵手走在人前，有的只是赞叹和艳羡。
　　谢川想，他就当个长辈，好好祝福这两人。
　　就是这一句祝福，让原音彻底死了心，嫁给了姓季的，再也没有联系过他。
　　谢川似乎很久没提起这些往事了，他说的丢三落四的，但字字句句里，都是遗憾和深情。
　　可原憬坐在那里，只是看着他，“我凭什么相信这些呢？”
　　“我的母亲，她是一个很好的人，疼爱女儿，关心丈夫……再没有听见你的名字之前，我们一家人都很幸福。”
　　所以他讲了一个略带遗憾的故事，就可以掩盖他曾经摧毁的一切吗？
　　谢川顿了一下，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摆了摆手，“我年纪大了，好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他叹了一口气，“就当我是给自己造了个梦吧。”
　　原憬看着他，“那你能告诉我，她最后为什么来找你吗？”
　　谢川愣了下，看向原憬，“我最后悔的，就是那个时候还拒绝见她……她在电话里说的很乱，我只知道她受了什么刺激，或许她是受了委屈，想要说一说。可我，终究是没有照顾好她。”
　　原憬微微握紧了拳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站起了身朝着门口走去。
　　“宁宁……”谢川喊住了她，“我这些日子，总是梦见她。好多时候她也不说话，可我想，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
　　“有时候，学会放过自己，和自己和解，才能过得下去。”谢川闭了下眼睛，然后又缓缓睁开，“小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是现在这个样子。”
　　原憬顿了下，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燕为看着她，有些不放心的跟到楼下，只是才走到门口，屋里就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
　　“原小姐，我，我得上楼去看看。”他一边说着一边往楼上跑，冲进了刚才原憬走出的那扇门。
　　原憬的视线望了过去，好一会儿，她才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径直进了车里。
　　下山的车速有些快，原憬打开了车窗，任由外面的风吹在自己的脸上。
　　“宁宁，你听我解释，妈妈不是那样的人……”
　　“你就是，你就是看上了别人的钱才不要我跟爸爸的，你是个坏女人！”
　　“我不要你做的蛋糕，你这个骗子！”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风越来越大，原憬听着那个女孩冷酷到近乎无情的声音，心像是被刀子一点点割开，然后任由血液流干流尽，直到枯竭。
　　她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脑子昏沉的像是被人重重地捶打了一下，季怀宁站在她的面前，冷酷地说道：“你终于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
　　“你永远不会想到，自己一心抚养长大，倾心疼爱的女儿，说出来的那些话杀伤力有多大。”季怀宁看着她，语气平淡地说道：“你猜，她是死在了那场意外中，还是死在你说的那些话中。”
　　原来杀死你的凶手，是我自己。
　　车子飞速地朝山下滑行，驾驶的人死死捏着方向盘，却没有任何的动作，直到一处急转弯前……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像是迫切唤醒沉睡的人，一断掉就再响起，断掉再响起……被唤回一丝意识的原憬用最后的力气踩了刹车，然后撞在了一侧的山体之上。
　　她艰难地伸手摸到了手机，划开了接听。
　　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臂留了下来，滴到手机屏幕上。
　　……
　　“季先生，节哀。”来往的宾客对站在门口的男人唏嘘安慰着，跪在屋里的季怀宁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是看着那张黑白色的照片，久久没有动弹。
　　直到外公和舅舅走了进来，她才回过一点神。
　　“是你妈妈命不好。”外公看了那张照片很久，才长叹一口气说出这句话。
　　他摸摸季怀宁的脑袋，“跟外公去国外吧，你舅舅的工作也定在那里了，以后外公来照顾你。”
　　季怀宁抬起头看着他，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的父亲。
　　那个穿着一身黑西装的男人依旧面无表情，即便是听见这话，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在她上楼收拾东西的时候，他才跟了上来。
　　“你妈妈出事那天，你在家吗？”
　　季怀宁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不记得了。”
　　她摸了摸脑袋，觉得哪里好像空了一块，好一会儿，她才反问道，“你去了哪啊？为什么没有把她找回来？为什么让她一个人在外面？”
　　她语气有些急切，面前的人愣了好一会儿，才看向她，“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季怀宁摇了摇头，她伸手把人推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她走到洗手间，开了水龙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泼在额头上，让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点。
　　“忘掉了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活下去了吗？”
　　那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季怀宁只是闭了下眼睛，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你还记得那天你对她说了什么，也知道她有多难过。”那个声音低沉沙哑，说出的话语却无比清晰，“你忘不掉的，除非……”
　　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那就消失掉吧。
　　她闭上眼睛，直直地向后倒去。
　　……
　　燕为从诊疗室里走出来，看向在一旁等待的任小知，垂下了头。
　　“结束了。”
　　任小知因为疲惫有些佝偻的身子慢慢站直，她看向燕为，嘴唇微微动了动，半天才问出一句话，“结束了，是什么意思？”
　　燕为顿了下，伸手扶住了任小知的肩膀，“催眠治疗本来就有一定风险，当初的诱因再现，要么是解开她们的死结，要么就会陷入无法逆转的困境。”
　　“现在，只能等她和自己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