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拨云（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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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我坐在牢车里吗？”萧君白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待遇。
“你是嫌犯，不要闹。”王城坐在大马上，领着浩浩荡荡的刑部队伍往前走，后面是当时押解的证人。
萧君白心里很苦，想想自己三十年来忠心戍边，回来一朝竟有幸做了回牢车。
回过头来，队伍浩浩荡荡。学子大都排在前面，虽然也不算是什么规律，像是胡乱排的，但只有李君绍在末二位置上，身后跟着的是那个黑衣男子。
再后面，一个睡眠不足的人，穿着侍卫的服装，脸上不知道摸了些什么，像是个没吃饱饭的瘦猴子，面瘦肌黄。
萧君白没避讳目光，反倒是程睦把帽子好好戴好，无言闪躲。
每人身边跟着一个侍卫，后面还有几个盯着的侍卫，御史台和大理寺的人零散走在旁边，就这么浩浩荡荡往前走。
忽然，李君绍听到身后有人歪倒的声音，前面的人好像也听到了，但是旁边的侍卫牢牢按住他的头。远处草丛里有脚步的声音，但很快就没有了，没有一个人对这一切做出反应。
他知道这个计划的一部分，王城跟他说，后面这个人会被带走，届时他不必惊讶，这人是个探子。苏沉到底是怎么死的，虽然王家大公子传闻诸多毛病，但是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也渐渐改观了些，甚至觉得传闻中的王纨绔老实又仗义。
又走了几步，他隐约听到身后脚步消失了，没再跟上来。
黑衣男在口供上自称名叫李玉，此时他已经被捂住口鼻被人抬着进了树林，也就是他历经磨砺，这点药不至于让他睡个半晌午。
其实这药都不能让他睡一炷香。
但是他仍然不清楚他们到了哪，只看到前面跑的这位年纪很大了，还慌慌张张的，到了河边，那富态老人撑不住跌坐下来。
“余老大，这人真知道咱们的事？”他被放在树边，面前坐了一个身形粗壮的大汉，另外一个胳膊上有个很长的刀疤。
“苏老爷，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啊。刑部虽然因为没有证据把您放了，但是难保那些抓咱们弟兄的人留了一手，钱家堡就剩下我们几个弟兄，可不想再出事了。”
李玉看到了眼前的人，是早上大喊大叫的苏直，这次死的人就是他儿子。
抓马贼的事情，他有所听闻，但是三皇子没有派他去做。
刀疤男看到他醒了，一下子蹦起来，拿着刀指着他。
“老大！”
大高个回过头来，是个看着就有他两个大的人，但是年纪也就三十来岁，身后的苏直满脸的汗，连褶子都在打哆嗦。
“你等着我干嘛！”苏直不适合演戏，但是他现在畏畏缩缩的样子已经足够了。
李玉扭了扭身子，发现自己被绑着，合上眼睛不解地问道：“你不是苏直嘛，我和你无冤无仇，你现在作甚？”
“是是，我出狱了，押了我好几天，刑部一点证据也没有，家里婆娘来闹了。”
苏直眼里都是慌张，虽然有个年轻小伙说，只要他好好配合，按照他们要他说的做下去，他们会考虑给苏家减减刑。
“我是问你们干嘛掳我！”苏玉知道今天是要去大理寺，据说是三司会审。
“我来说吧，”大个子男人喝了口水，洗了把脸，重新挪回他边上。
“咱家哥俩是跟着苏老爷混的，清缴马贼时跑了，当时躲到城外红山寺那片去了。也巧，那天早上我看到了我家公子，我就一直跟着他上了山，结果发现你也一直瞧着我家少爷，我越看越觉得你与缴我们老巢的人很像。”
李玉无语，“所以你们就把我绑来了，你们是傻子吗，就为这个从刑部手里抢人啊？”
刀疤男踢了他一脚，怒气冲冲地说：“给我老实点，听我们老大把话说完。”
大个子男人拿着匕首在李玉的喉结处轻轻抖动。
“其实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把你掳了来只是想跟你打听点事情。”
“你可莫要杀人啊。”苏直在旁边颤抖着说，声如细蚊，大高个瞥了他一眼，面上都是不耐的表情。
“小兄弟，说说吧，你为什么要盯着我家公子，是已经查出什么来了吗？”
李玉嗤笑一声，“你们简直莫名其妙，就因为我多看了你们几眼公子，你们就觉得我什么都知道啊，荒谬！”
余老大摊手，匕首在他手上绕了个花，他撇着嘴，脸上一副我都知道的表情，摸了把鼻子说道：“有件事小兄弟或许知道，说说我家公子怎么死的吧。我这双眼啊，明明没有看到王家那个什么公子拉弓射箭，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变了呢。”大个子把匕首垂到了李玉的眼皮上。
“你们是不是疯了，我就是一个看热闹的路人，你们就算杀死我我也不知道！”李玉使劲闭上眼，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是以这样的理由被人宰割。
简直啼笑皆非，简直侮辱智商。
“但是我已经和你说了，我们马贼是苏老爷的人，你要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今天就不能让你活着了。”刀刃已经到了他的眼皮上，眼球不敢再动。
“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他们被灌输的思想就是，不能传达给任何人任何事情，哪怕迎接的是死亡。
刀疤男又是一脚踢打他小腿上，因为身体晃动，刀刃在脸上划了一道口子。紧接着，树林里传来官兵的声音。
“遭了，是官兵！快跑！”
刀疤男和大高个一起把他扔进水里，好在水不深，他落入水中就开始憋气。再出来时，三人和官兵都消失了，只剩下他。
绳子被磨开，一摸脸全是血。望着河边，他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但他还是迈开了步子。
程睦一直带人跟着李玉，老三的死侍他清楚一些，但究竟是在哪里养着，又是怎么养的，他却并不清楚。而一个得了自由但身无分文的人，如果不是龙潭虎穴，他还是要回去的。
他在审犯人时听过，他们大多都被喂了药或者有什么把柄在主人手上，很少是心甘情愿坦然赴死。
李玉时刻观察者周围环境，但是程睦和王家的暗卫也不是吃素的，一些本就生活在市井，另一些远远跟着，终于从闹市到了一处民巷。
果不其然，这是一处极为不起眼的宅子，程睦纵身到屋顶上，看到这是好几个院子连在一起的建筑，瞧不见几个人，但多数都在练功。
要是一锅端了这里，得需要多大的战力呢？王城的人暗暗地想，再看这小少爷，吩咐了一下就气定神闲睡过去了。
此时，大理寺的审案也已开始，四个人对着口供讨论了一番。王云谦坚称自己是为了追射暗箭的人而跑出去的，几个学子也确实没有人看到王云谦亲自拉弓射箭。
到了下午，刑部抓来造弓箭的手艺人，与卖他弦的地下作坊匠人一起上了堂。
此案成了追查买箭之人上，但是手艺人不记得自己用这批货造的弓都卖给了谁，虽然有几个长相可疑的，但是具体相貌记不清。众人也争论不排除有转手倒卖的情况。虽然弓的线索断了，但是因为箭的缘故，四个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辩。
萧君白倒是听出了一点新东西，但是瞧着座上的四个人打架，他竟想多看一会儿热闹。
王城希望下午的审判能拖得久一点，毕竟不知道李玉到底能不能让他们有所收获。但是如果崔西道不耐烦了，就只能祭出杀手锏。
此时，天边夕阳殷红，屋内仅有的一点余晖也变冷，场上的几个人经过唇枪舌战也口干舌燥，崔西道准备用刑。
王城一个眼神给了旁边的一个侍卫，那人跑出去，让在大理寺外候着的人可以进去了。
“大人，有个名叫苏直的人来自首。”禀报的人站在门外，屋里的人齐刷刷朝门口看去。
几个学子还不知道什么事情，议论纷纷，猜想说不可能是他爹杀的啊。
崔西道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成白色，整个人的眼里没了生机，但还是强忍着差异和惊惧缓缓开口，“苏沉的父亲，来自首了？”
“我来解释一下，”王城憋着内心的愉悦站起身来，“这个苏直呢，在调查中此人因辱骂命官被我拘押，今日准他回家。王川，他为何自首啊？”
王川呈上画押来，“回大人，苏直坦诚自己勾结钱家堡马贼，曾给予他们金钱相助，但其本人从未做过杀人的事情，刚才在刑部都认了，这是画押。”
“恭喜大人，钱家堡马贼案告破。”
王城接过来，草草看了几眼，让王川把画押交给崔西道。
“自己家儿子遭人杀害，许是造了不少孽，如今良心难安了。”王城幸灾乐祸地看着崔西道，又瞧见五王爷谢文冉不动声色地让人不必换茶。
听完苏直的供词，又了解下了出事前一夜的情形，夜色已渐晚。五王爷身份尊贵，同三人商量明日再议。
茶凉了人就该走了。
“此事在王大人看来，明日能否有个结果。”谢文冉长王城一岁，曾经只是个不起眼的落魄皇子，如今是大昭唯一的王爷。
两人身高相差不大，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千差万别。王城肃穆而凌厉，谢文冉儒雅而得体，但其实，彼此都知道，对方都是狠角色。
“应该可以，微臣觉得今晚适合抓犯人。”
谢文冉一笑，眼睛眯出一道缝来：“欧？是舅舅在助你？”
王城摆摆手，四周无人，他也没压低声音：“周太傅他研究下经史就不错了，办案他不行。”
谢文冉上车，王城在一旁等候，车夫调转马头，王城刚要作揖恭送，就瞧着车帘被挑开了。
“我可真猜不到还有谁值得你肯为他争取一天时间。”
王城作揖，缓缓说道：“此人无官无职，只是亲友。”
谢文冉放下车帘，声音变得几不可闻：“王大人何时还有了我不知道的亲友。”
王城没回答，谢文冉喊赶马车的人走了。看着远去的马车，王川上来禀报，事情已有眉目。
王城带着人回了王宅，心想的确是亲友，应该算是师弟。
“公子，师出无名恐怕会连累尚书大人。”程睦身边是王城派给他的王家暗探，在巷子里蹲了两个时辰了，这位公子睡了一个多时辰，只是喊来七八个人，一色蒙面黑衣，趁着这夜色，藏在他们身后的院子或者墙角处。
从来不知道，周家也有什么多暗探啊，这些人虽然不知道身手，但是来了之后仅仅一招呼后就各自隐蔽，显然训练有素。
“公子，这家邻居说了，院子里住的人是禁卫军和几个武师父，隔壁那家是做铁匠的，没见有孩子妇孺的。”就像这位前来禀告的人，穿的还是一身屠夫衣裳，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
“这屋子里藏的东西就够咱们定个抄家罪名的，你没觉得院子里的这些人和你们很像吗？”程睦挑眉，明明是一副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却因为他年纪是在小而徒增了几分俏皮。
不说没注意，这院子里都是男子，还有人在练武，打铁那家院子里什么都没有，打铁的声音只怕是兵器相碰发出的。
暗探心服口服。
“认识六儿不？”程睦朝着穿着屠夫褂子的人说，屠夫摇摇头表示他不认识，“那你找王基，说要一包特制的巴豆药。”
用程风用惯了，身边的事情多是他吩咐下去，习惯了衣来伸手，现在倒有些不适应了。
“好的公子，我马上去办。”
王家暗探收起自己耳朵来。这孩子手下都是些什么人，连个巴豆药都有特制的。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拨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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