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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命里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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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一,不觉气候晴暖,江家院里栽的那几株桃树杏树都开了一树的花,纷纷扬扬下了一场春雪。江邢之妻沈氏,因携了李难修,去见阮卿。阮卿正在屋内洒扫,沈氏见了连忙取过她手中的物什,同她闹道:“嫂嫂,这些事吩咐小丫头去做好了。”
阮卿回首见得她,便也笑了:“我在家中终日无事,不做这些,又去做什么?我又不比你,原是老二有本事,我跟着沾光罢了。”
沈氏便拉着她一同坐下,令李难修去唤了丫头来,因道:“我今日来见嫂嫂,却是要事相商,近日守儿在我屋里住了这些日子,很是乖巧。我们夫妻便有意收他为子,只是如今爹娘已去,家中无人主事,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还想请嫂嫂帮着我们主理此事。”
阮卿哑然,以为江邢蒙骗了沈氏,却要将阮君之子,认为义子:“你可知守儿是……”
不料沈氏却笑了,道:“我知道,妹妹是刚烈之人,不过稚子无辜,如今我又只得两个女儿,若能叫守儿做我的儿子,我是很欢喜的。”
阮卿当下不知如何言语:“我以为……”沈氏与她不同,是出身大家,李难修是阮君在外生下的孽种,沈氏又如何能容下她。
沈氏见此,已猜得她心中顾虑,因道:“妹妹的事,我已听他说过了,虽有不妥,但也算一桩奇事。况且她如此有胆有识,能独自将守儿养大,又这般刚烈忠贞,不愿易嫁他人,我心中是敬服的。”
阮卿心中仍有顾虑,沈氏却道:“况且守儿若跟着回了嫂嫂母家,也未必能安稳度日,倒不如叫他名正言顺地养在我们夫妻名下。”
阮卿见沈氏如此,自然动心,便道:“也好,只是来日便要劳烦你们了,我心中着实……”
沈氏便笑了:“我很欢喜守儿,他这般乖巧,是我有福。”
翌日,阮卿和江邢父亲,便在宗祠中,将李难修认在了江邢名下。李难修却也十分聪颖,当下便唤江邢夫妇爹娘,沈氏自然欢喜,此事便就此定下了。
不料三日后,阮三携了其妻余氏登门,一是将阮父之死告与阮卿,令其前去奔丧,而是要将李难修带回,养在阮三名下。
阮卿听得阮父,当下便哭了一场,一时什么都顾不得了,归心似箭。江邢昨日方才将李难修记入宗祠,取名江守,自然不能叫阮三把李难修带回阮家,因道:“钲弟,有一事我自作主张,未能与你们商议,是我之过。”
阮三素来钦佩江邢为人,见此便问道:“江二哥于我家有大恩,又何来什么过呢?”
江邢便与阮三说了他将李难修收为义子之事,因道:“我那日去你家中,便知守儿之艰难,便已起了念。又知阮叔叔断然不肯,便想着待木已成舟,再去赔罪不迟。”
阮三闻言也犯了难:“可将守儿带回是先父的遗愿。”他自然知晓李难修记在江邢名下,是极好的归宿,可阮父尸骨未寒,倘若不将李难修带回家中,怕他百年之后也无颜面见阮父了。
二人商榷之下,江邢便决心随阮三一道去拜祭阮父,在阮父灵前发问,再看李难修来日的去处。
二人一道回了阮家,阮母得知此事自然恼怒,又不好对江邢发作,便问了阮卿。阮卿方才见了阮父,哭了一番,如今又哭起来,道:“我原不是阮家的人了,如今回来,若有什么罪责都算到我头上,只怪我蠢笨,却要来受这等的闲气。”
阮母见她如此,也不好在责怪,只得依了江邢的意思,以烛火问阮父,若一炷香内点烛而灭,则将李难修留在江家,倘若烛火不灭,则将李难修送回,依旧认在阮三名下。
李难修方才随江邢拜见了阮父,听得此事,心中很是惶恐。他从前不曾见过阮三,自然是想跟着江邢,况且江邢夫妇这些时日待他极好,而阮家众人如何,他也是见过的。
众人备好了烛火,忽见得李难修立于一旁,只望着江邢,便上前低声问道:“守儿,你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李难修却有些怕他,只是垂首不答,阮三见此便道:“你放宽心,勿论来日你在江家,或是在我家,都不会有人苛待你。你如今认不得我,怕我也是常理之中,你记着,我是你小叔,你的母亲是我妹妹,我断然不会害了你。”
李难修只是望了他一眼,依旧不曾言语,众人便燃起了烛火,起先那烛火燃得很旺,不料半道上起了一阵邪风,烛火果真灭了。众人皆以为这是阮父之意,便一同拜了阮父,而后阮三又留着江邢在家中小住几日,才叫他将李难修带了去。
可谁也没料到,这是李难修命里的劫数。
李难修养在江家两年,江邢教了他识字念书,江家见盐铁之利高,便想着法子,做起了盐铁的买卖。为此,江邢费了好大的气力,好容易才将此事办成,不料尚未得利,便有从前以盐铁为生的商贾大家,告上门来。不料他家势大,勾结了官府,竟将江邢打入牢狱之中。
沈氏此刻已有了身孕,却不得不亲回沈家一趟,去求家中为官的表兄,救一救江邢。临行时,沈氏将两个女儿并李难修托付于阮卿,令其代为照顾。不料江家却有小人作祟,见江邢夫妇二人此刻遭难,不在家中,便起了邪心。阮卿之夫江营是个好性子,又不通世故,平日里跟着江邢行商坐贾,常常轻信他人,险些误事。
如今众人便哄着他去拿些钱财,只道是用于打点,来救江邢。不料阮卿听闻此事,因知是那些人捣鬼,便将江营劝下了。
那些人见阮卿如此,不免怀恨在心,便四处散布些言语,一说阮卿之妹阮君行事不端,许是阮家家风不正,未免阮卿也是如此。又说李难修是灾星降世,入江家不过两年,便惹出这样的祸端。
更有甚者,疑心起了李难修的来处,却道阮卿待李难修极好,兴许李难修为阮卿与旁人苟且诞下的孽种。这些话越传越疯,阮卿不免忧心李难修的身世,果真叫那些人发觉,便有心要将李难修送回阮家。
孰料阮卿吩咐去送李难修的那个下人,竟听信了旁人的言语,只当李难修是祸害了江家的孽种,害得他等也跟着江邢受难,较之往日,不知少了多少钱财,因而便半道上将李难修撇下,只道是李难修自个跑了去。
李难修叫她撇下,因知江家的那些谣言,又恐果真是他命里带煞,害了江邢。李难修只得独自回了山中,那间茅屋依旧,李道痴便住在那茅屋之中。
阮卿自那下人口中得知李难修不知跑去何处,只道他定是听信了那些人的言语,无奈如今江家乱作一团,实在无力分身去寻李难修,她便连夜回了阮家,将此事告与阮三,令阮三去寻李难修。
阮三得闻此事,便找了几个得力的人,循着江阮两家间的路,细细去寻李难修,只是寻了几日,仍旧无果。阮三兀地想起了那间茅屋,便寻了去,李难修果真在那屋中。
阮三便要将李难修带回阮家,李难修却执意不肯,阮三又劝了许久,二人僵持不定时,李道痴却执剑而来,直指阮三的脖颈。李难修连忙上前抱住李道痴,将他拦下,李道痴因向阮三道:“再进一步,我便要了你的命。”
原来当年阮君于李道痴跟前自刎,自那一夜起,李道痴便时疯时醒,疯时拿了剑便胡乱劈刺一番,倘若见得活物,定要将其斩于剑下。万幸是他疯时仍旧识得李难修,因而李难修勉力也能将他劝下。
阮三见李道痴如此,断然不肯放李难修在此久居,因道:“守儿,你听舅舅说,你义父义母并非有意抛下你,他们遭难也绝非你之过。如今你爹爹性子狂戾,怕是会伤了你,你且跟舅舅回你母亲家住些时日,待你义父那安顿好了,勿论你想去你义父家,还是留在舅舅家,都随你。”
李道痴听得他言语,愈发疯了,李难修险些拦不住:“舅舅,我想跟着爹爹,你快去吧,再晚些走,爹爹会杀了你的。”
那些跟随阮三来寻李难修的人,见李道痴如此,便商计着要将李道痴制服,不料他们如此妄动,反倒招了祸,一人叫李道痴刺伤,阮三为阻拦也受了一剑,一时血流如注,只得下了山去寻医师了。
如此一遭,沈氏已回了江家,听闻此事便要上山去寻李难修。阮卿见她怀着身孕,执意不肯让她上山,且兼李道痴剑术非比寻常,阮卿便同沈氏商议着,不如先将江邢救出,再叫他带几名下人上山。李难修素来与江邢亲近,倘若江邢去劝,他定然不会忤逆江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