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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冬至 ...

  •   李道痴疯魔了,狂乱了一夜方才乍然醒转,李难修叫他那副模样骇住了,不敢妄动。直至他复了神志,上前道:“守儿?”
      李难修不曾应声,李道痴面上不喜不怒,一副冷情冷心的模样:“我本是修仙之人,却叫你母亲牵扯着,会乱情失智,因而我与你母亲了断。不料你母亲却夜里拿了我的剑,拔剑自刎。你母亲如今已死了,人死如灯灭,你与她再不能相见。”
      李难修这才明了,原来时候是因着李道痴,阮君才会如此。他望着李道痴,心中漫出无尽怨念,浸透每一寸骨肉,可李道痴神色依旧,不过片刻,那些怨便化作了滔天的恨意,将李难修的血脉焚尽。
      不料这时江邢与阮卿却上了山,一路寻至茅屋之外,便见着了李道痴二人。阮卿见得李难修,便上前扇了他一耳光,骂道:“混账,你要回来怎么不知会一声。”
      原来昨日夜里李难修偷跑出了江家,卯时江邢去寻他,不料却不见了踪迹。江邢连忙告与阮卿,二人四处去寻,却是无果,而后又上了山,这才寻得李难修。江邢连忙拦住阮卿,便要劝慰一番,不料李难修骤然跪倒,叩首道:“姨母,求姨母救我母亲,我父亲用剑将我母亲刺死了。”
      阮卿这才发觉,一旁立着的李道痴却不似从前痴傻,又听闻李难修这般言语,便与江邢一同匆匆入了茅屋,果真见得阮君身死于房中。阮卿见得那地上的血痕,骇得瘫软在地,江邢连忙扶起她,阮卿便哭了起来。
      李道痴跟着进了茅屋,阮卿方见得李道痴,一时新怨旧怒都涌了上来,便取了地上的剑,竭力向李道痴刺去。只是她终究是弱质女子,连剑都拿不稳,又如何能伤了李道痴。江邢见此急忙去拦,阮卿便骂道:“你拦我做什么,他杀了君儿!”
      江邢自不肯叫她背上杀人的罪过,驳道:“你可亲眼见他杀了君妹?”
      阮卿此刻满心怒意,如何能顾忌这些:“这屋里只他和守儿两人,倘若不是他杀的,是君儿自刎的不成?”
      李道痴望着阮君的尸首,不由得皱起了眉,却有些心痛:“是。”
      江邢听得李道痴应了这一声,这才记起阮君昨日的古怪,倒也信了几分,他忍下心中的痛意与慌乱,俯下身子去瞧着阮君,便见她脖颈间有一道血痕,却像是自刎:“嫂嫂,你且静下心神,你我未能亲眼见得他杀了君妹,如今你却要杀了他,怕是要背上杀人之罪的。”
      阮卿原要再闹,听得杀人之罪四字,心头一跳,这才收了手。江邢便将李难修叫了来,问道:“守儿,你莫要骗舅舅,你果真见得你父亲杀了你母亲。”
      李难修一口应下,江邢却是皱着眉望着李难修,这一眼竟有些像阮君,李难修不由得哭起来,这才答道:“不曾,可我娘是他害死的。”
      阮卿这才醒过神来,不免后怕,骂道:“糊涂,怎么和你娘……”话未言尽,又哭起来:“糊涂啊,你怎的这般糊涂。”
      江邢见此也不免伤心,叹道:“纵然有什么难处,怎么不与我说呢?却……”
      李难修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二人,却是有些怨气,为何李道痴逼死了娘,他们却不肯为娘去处置李道痴呢?他便又望着李道痴,李道痴仿佛并不在意他的那番言语,只用冷淡的神色看着他,他一时魔怔了,拾起剑便往李道痴身上刺去,一旁的江邢连忙握住了李难修的手臂,而后取下了他手中的剑,却是叫李难修在掌心划出了一道血痕,阮卿叫李难修骇住了,半晌才急忙扯了帕子给江邢裹上伤,因道:“你这是做什么?”
      李难修却像是痴了,只死命盯着李道痴,仿佛要啖其血肉。江邢一面捂着伤,一面为李难修辩道:“不怪他,他见得君妹如此,原是最苦的。守儿,你过来。”
      李难修置若罔闻,江邢便要起身,不料李道痴却道:“你不妨拾了剑,看看能否伤我。”
      阮卿闻言骂道:“你犯什么疯,他可是你儿子!”
      江邢连忙上前搂住李难修,李难修挣动了两下,便在江邢怀里哭起来,江邢因道:“守儿莫怕,舅舅在这儿,舅舅带你回家去。”
      阮卿方才见李难修如此,已生了惧意,又闻江邢要将他带回家中,不免生了阻拦之心。又念及如今阮君已死,李道痴又是个混账的,两相权衡之下,只得长叹一声。
      不料李难修却道:“不,我娘在家,舅舅,我娘还在家。”
      阮卿闻言,不免愈发伤心,这才有了几分照拂李难修的心思。江邢唏嘘不已,道:“舅舅把你娘一道带回去。”
      李难修却是哭出声来,道:“可我娘已经死了。”
      阮卿拭了泪,低声道:“纵然是死,也该回家的,你娘与你不同,这不是她正经的家。倘若不回去,死后魂魄无依,便要成孤魂野鬼,在下头也要吃苦的。”
      李难修闻言便急了,跪下磕头道:“舅舅,姨母,把我娘带回去吧。”
      江邢和阮卿急忙去扶他,江邢见得阮卿前去,便收了手,阮卿道:“你这是做什么,你娘是我的胞妹,我怎会置之不理,快起来吧。”
      三人闹了这一番,江邢将阮君抱于一旁,便要下山,去寻人来帮着将阮君带下山,临别时因向李道痴道:“你这一夜多有劳累,着实受苦了。”
      这些话自然是刺他的,阮卿原在忍着满心惊惧,为阮君擦拭身子,听了这话不由得嗤笑一声,道:“岂止是这一夜,苦了好些年了,实在是难为了他。”
      李道痴置若罔闻,却又似疯魔了一般,执了剑却在凿阮君方才躺着的那块血痕,凿得土石飞溅,划满尖刻的剑痕。古怪的是那剑却不曾发钝,也未有半分折损。阮卿本就恨他,听得这凿地之声,愈发地怒不可遏,道:“混账,你给我听好了,你害我妹妹至此,我今生今世都不会饶了你,倘若来日再见,我定要你日夜不宁,寝食难安。”
      李难修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一面恨着李道痴,一面又怕阮卿这般言语,会激得李道痴拿剑将他二人一并杀了。
      李道痴闻言骤然回首,露出一双微微泛红的眼,很是阴鸷。只这一眼便叫阮卿噤了声,阮卿忍了满心的怒气,仍旧拭着阮君身上的血痕。李难修此刻明白了,他这位姑母却是个色厉内荏的,终究不能伤李道痴半分。
      那厢江邢下了山,便去寻了一伙人,抬来了一口上好的棺木,并几件新置的衣裳,胭脂、首饰等物,令一婆子随阮卿在屋内为阮君梳洗了,换了衣裳,又上了妆,这才将其抬入棺中。江邢见得阮君上了妆,却还是那如花般的面貌,不免又叹息了几声,阮卿跟着哭起来,一路哭着下了山。
      李难修紧跟其后,临出屋时却是回头看了一眼,便见李道痴已然醒转,立于房中,隔窗望着那块棺木,却很是俨然。李难修不由得攥紧了衣袖,而后不言不语地跟在江邢身后,一道下了山。
      江邢和阮卿下山后,便马不停蹄,将阮君送去了阮父家中。阮母见得自幼娇惯着的幼女,如今却是这般情境,不由得哭死过去。阮父也伤心得落下泪来,便迁怒了阮卿,阮卿百口莫辩,也哭起来,将此事的前因后果细细说与了阮父。不料阮父却仍旧骂她,见得阮君那日如此,竟未曾觉察半分。
      江邢立于一旁,也不好相劝,只唤来了李难修,叫他快些去拜见外祖父和外祖母。这时阮母好容易顺了气,醒转过来,见得李难修便闹起来,道:“谁把这个混账带来的?”原来阮母因着阮君在外受了这些年的苦,便怨上了李道痴,偏偏这时阮君又因其自刎,她愈发地恨了,如今见得李难修,也不免恨屋及乌起来。
      江邢不料阮家夫妇却是这般嫌恶李难修,他如今将李难修带来,倒未能思虑周全,因而他只得将李难修付与一同来的下人,令其好生照拂,待他与阮家夫妇作辞后,再将李难修带回江家。
      阮父到底是一家之主,见江邢要带了李难修一道家去,便要将李难修留下,仍旧过继在阮三夫妇名下。但阮母却是铁了心,哭闹了一日,阮父只得作罢,强给了江邢些银钱,令其暂且代他们照拂着李难修。江邢推脱不过,只得收下了,想着来日一道给了李难修。
      是夜,阮家中人闹了一日,便将灵堂安置起来。因阮君是私自跟了旁人,又因此而自刎,终究不好声张,因而也不曾惊动四邻亲友。阮母坐在灵前哭了一夜,阮家姐弟也跟在一旁伺候,唯有阮父独坐檐下,也是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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