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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喜东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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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午时三刻,便有官兵自城中来,引众弟子回城避难,不料一时间阵法竟破了,众尸傀犹带拔山之势自乱林中而出,韩刘二人引符咒环剑,四下奔走,将尸傀打乱。众弟子终究少年意气,一同举剑而上,许仲懞也不愿离去,官兵们虽惧,却也有几分血性,跟随其后以便应援。那尸傀狂躁异常,轻易便把住弟子们的长剑,弟子们或叫拉扯去,或叫打在了一旁,大都受了伤。许子健原施着符咒,却见两个尸傀将许仲懞团团围住,他便连忙拔剑上去,与许仲懞并肩而战。
危难之际,韩望远和刘自拙见众弟子多有伤痛,便下了决心,要殒身祭咒,不料顷刻间天色骤变,云散日出,满目金光,尸傀们顿时如失魂魄,伏跪在地,痛不欲生。韩望远提着剑并符咒刺去,只见剑入尸傀,符咒便如洪涛泛滥,顷刻间尸傀便灰飞烟灭。
刘自拙见状连忙开始动作,对众弟子道:“快拿剑施咒。”众弟子也随之而动,不过片刻,尸傀竟已去大半。
事后,韩望远领着众弟子送伤者至药铺买了药,将他们安置好之后,韩望远便叫众人去了酒楼。许子健心念着城外异象,便来问其缘故。韩望远却只同众弟子笑道:“你们今日只管吃喝,记监院账上,平日里他吃你们的不知吃了多少,该叫他还债了。”言尽,他自己去了楼下,要了壶酒喝起来。许子健不依不饶:“师父,今日那样危急,怎么就……”
韩望远喝了几口,眯着眼瞧许子健:“臭小子,算你们走运,有贵人降世,救了你们的命。算起来,当是天乙贵人的命格。”
许子健又追问:“那尸傀之乱都解了?”
韩望远失了耐性,伸手便要打他,许子健连忙躲开,韩望远又把杯子丢过去,许子健被淋了一头一脸,又不自觉把杯子接好,韩望远这才笑起来:“放心,其他地儿都有在外云游的你师叔师伯们,他们平日里打着平阳观的旗号骗吃骗喝,是时候干点正事了。况且旁的地没有这样多,你把你的心放肚子里。”
许子健赌气把酒杯搁在桌上,道:“平日里师兄弟都说你凶恶,又没个正行,好容易今日换些好名声,你还这样戏弄我。”
韩望远拿着酒壶喝酒,冷笑一声:“你是真不怕我治你不尊师长的罪。想是今日除了些死傀,便无法无天了,不尊师命,倘若来日见着活傀,有你好受的。”
许子健一听便没了怒气:“什么活傀?”
韩望远把酒壶一摔,许子健连忙笑着接下,给韩望远斟酒,韩望远喝了酒,方道:“凡是要炼死傀,须得用尸首,还得是不凡命格的尸首。众多尸首引符箓而赋灵,方得一个死傀。至于活傀嘛,是用许多活人炼成,原本只有一个,如今便说不准了。”
许子健追问:“那活傀究竟是怎样的?”
韩望远仿佛有些醉了,眯着眼靠在桌上,一手拎着酒壶,一面作势要打许子健:“臭小子,这事只有监院才知道,连我都是窥视禁书而来。”
之后不论许子健如何追问,韩望远却再不透露半个字了,许子健自觉没趣,索性回家去寻乔子敬。才至廊下,便见许窕君怒气冲冲地从房中出来,他便叫住许窕君,问道:“这是怎么了?”
许窕君一时间羞红了脸,又羞又怒地看了他一眼:“还不是你那师兄,命都不要了,非闹着要出城。”言罢,也不知是怕什么,急匆匆地走了。
许子健疾步至房中,只见乔子敬下了床,强忍着病痛穿上外衣,拿着剑便要往外走。许子健赶忙拦下他,他一见许子健便问:“城外如何了,可是法阵破了?”
许子健心知他从来是这样的性子,倘若事情未了决不肯罢休,便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这才扶他坐下。因问及许窕君之事,不料乔子敬却一反常态,闭口不言,只叫许子健替他向许窕君告罪。许子健想着已明白了几分,也不多问,让下人请了医士再诊一次脉,又开了方子,这才离开。
那厢韩望远喝着酒,让众弟子们往街上去采办年货,弟子们素日在山上修行,许久未入人世,好容易得了这样的良机,便欢欢喜喜地各自玩乐去了。直至深夜,酒楼里又来了一个人,只见他身穿道袍,头戴黄冠,赫然是刘自拙。自城外除邪后,他便不见了踪迹,此刻他一来,韩望远竟忽然醒了酒,笑他道:“怎么没把那奶娃娃收作弟子带回来”
刘自拙仍他笑着,自顾自倒了杯茶,一面把掌柜叫来,结了账,道:“那是个女娃娃,我留了个信物,叫那家人往后要是遇上什么大祸,便带着那孩子上山。”
原来刘自拙自任监院以来,不知收了多少弟子,今日在城外除邪见那异象,也料到是有太乙贵人之命的人临世,便又起了爱才之心,一路找了许久,才见着那户人家。正要假模假式地摆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却不料那孩子竟是个女婴,只能作罢。又念及今日得她照拂,方能侥幸脱困,便留了个物件予她,就此结了缘。
刘自拙喝了茶,便知不是凡品,一面赞叹,一面痛心疾首:“倘若我再不回来,还不知道师兄要把我这点家底败成什么样呢。”
韩望远面上的笑意淡了,一连灌了好几口酒,方道:“你留着也用不上了,如今傀儡王临世,我们这群老东西也是时候做些正经事了。”
刘自拙笑着,瞧着外头灯火通明的历城:“依师兄看,这监院之职该传给谁?从前我见子敬沉稳,虽说性子拧了些,但心思都在正道上,如今反倒觉着子健或许更好些。”
韩望远听了这话便变了脸色:“这是你做监院的事,别指着我替你筹划。”
刘自拙也心知他的种种顾虑,不再多言,只道:“看来得早做打算了。”
正值戌时,许子健自乔子敬处出来,因记着许仲懞白日里也受了伤,便少不得要前去探望。恰逢许仲懞之妻李氏在一旁伺候,李氏遣了下人在外候着,自个偷闲和许仲懞说些体己话。
“都这把年纪了要去逞这个能。你买来的那两个妾室也不知是从哪里打听来的,领着那几个丫头小子,来我这又是哭又是闹的,真叫人头都疼死了。你不当家不知道,她们是眼巴巴地望着你逢年过节的给些东西去,属实也没有亏待她们,每月除了月钱之外,我还给那些孩子多送了好些。也不知她们怕什么,还弄得这样难堪。”
许仲懞喝着汤药,虽不大爱听这些家长里短的,到底念着李氏平日的操劳,倒也多了几分耐性:“她们都是小门小户出身,不曾遇着这样的事,怕是叫谁唬住了,下回你索性称病的好。旁的倒罢了,那几个孩子养在你房里,别叫他们把这等子事学了去。”
李氏一面说着话,一面瞧着许仲懞身上的外伤,见着那些青紫连忙拿了药膏来,替他敷上:“那些小的倒算好的了,都还替我劝着。子宁近日读书很是用工,还有那两个丫头也开始学着帮我掌家。对了,前些日子子雍不是托人送了家书来,信上说子安那孩子今年的省试估摸着是十拿九稳了。”
许仲懞喝完了汤药,只觉嘴里发苦,便吃起了李氏早备好的蜜煎:“那孩子月前也写了书信来,信里还托我问候你。”
李氏听了这话便笑起来,把药膏收好,假意责备道:“你也不早和我说,平白叫人以为他同我这个嫡母生分了。”
正说着,外头的丫头来报,说是许子健前来问安,二人便叫下人把他请进来。许子健请了安,问了许仲懞的伤势,因李氏心知许仲懞平日最疼这个从子,便叫下人送些小食和茶水来,留许子健说着话。
李氏笑道:“方才还提到你两个哥哥呢。子修和子雍听闻你今年还家,不知有多欢喜,托人送了好些东西来,只恨不能亲自见你。”
许仲懞虽偏爱许子健,但他素日治家极严,送许子健上山后便一概不理了。而他的两个嫡子许子修并许子雍虽常年在外,还会时不时托人送些物件来。“大哥哥公务繁忙,二哥哥又常年在外奔波,劳他们一直惦记着我。”
话未言尽,便又有下人通报,说是许窕君前来问安。许窕君一番问候之后,因天色渐晚,许子健便与许窕君一同起身告退了。
许子健记着白日里在自己房外的事,叫许窕君随侍的丫头下去了,便问许窕君:“窕君,你与我师兄……”
许窕君听了平白地生了怒意:“还不是你说他对你照顾有加,我想着他客居于此,又受了伤,恐怕下人怠慢了。因而只把他当作兄长,去照拂一二,谁知他是那样的性子,连命都不要了,枉费我不顾脸面去照顾他。”
许子健听了这才放下些顾虑:“我师兄向来刚直,又是极守礼的,难为你了。不过这也难免,他来日是要做下一任监院的。”
许窕君明白他的意思,却愈发恼怒了:“你以为我才见他几面,就动了别的心思么?况且我纵有,也是不能的。我母亲只我和哥哥两个孩子,我哥哥又天生体弱,那几位姨娘前些年好容易给我添了个弟弟,怎料天不眷顾,竟又夭折了。与其从大房二房里过继一个,我倒情愿自己招婿,来日也好帮衬着父亲哥哥。”言罢,也不待许子健辩解,便拂袖而去。
许子健原本追着她想要告罪,半道上遇着一个下人,只说他母亲命他至正厅见客人。他听了只当是什么贵客,又心知许窕君一时片刻只怕还不愿见他,权衡之下,只好随下人去了。
入了正厅,却见韩望远在那喝着酒。他上前去,道:“师父,你要见我只管让下人来寻我就是了,还大费周章地叫我母亲做什么。”
韩望远喝着酒,从一旁的包袱里掏出一些物什来,零散着堆满了案几:“再过几日我便云游去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素来是留不住钱财的,这些东西有些与你傍身,有些可助你修行。你好好收着。”
许子健细细瞧了瞧,里头有不少符箓和一些布阵用的物件,还有许多是他不曾见过的:“师父,你何时待我这样好了?”
韩望远一脚踹了过去:“臭小子,我平日里待你不好么,况且,我就你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徒弟,除了给你,还要给谁去。”
许子健也不恼,怕他反悔,连忙把东西收好:“是徒弟失言了,望师父息怒。师父要去哪云游,我随您去便是。”
韩望远一眼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冷笑一声,道:“傻了?许家这么大的家业,你放着好好的家主不做,跟着我这个糟老头子做什么。你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少给我添乱了。”
许子健不置可否,偷着笑了。韩望远转身便要离开,许子健跟上去,他却说不必送了。行至半道上,却有折回来,道:“倘若你监院师叔同你说什么,你切莫理会,他近日酒喝多了,满嘴的胡话。”
韩望远话才落,许子健便禁不住笑出声来,韩望远这次却不曾教训他,只看了一眼,便又走了。